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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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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十这一天,长安城一清早就好大的太阳,溽热难捱。

是日休沐,尤妈妈带着女孩子们去郊外避暑去了,青杳挑了一身淡雪青色的男士圆领袍,打算早点动身进城赴和罗戟的长安月旦重启之约。这身男装也是青杳来画舫任教后做的几身行头之一,原打算在推不掉的宴饮应酬上穿,今天要去的场合绝大多数都是男子,正合适穿它。青杳喜欢穿男装,男装放量足,尤其是这么热的夏天,穿着松泛凉快;而且穿男装连发髻都不用费心思梳,只需挽一个清清爽爽的髻就好,幞头一戴,也无需上妆,照照镜子,左看右看都是个相貌清秀的少年模样,青杳感到很满意。

正准备出门,青杳又折回来,用螺黛在自己唇上人中两侧画了两撇“胡子”,又对着镜子挤眉弄眼一番,觉得这样更稳妥,才出得门去。

由于暑热难耐,长安月旦也一改过去下午未时开讲的惯例,改为上午巳时开讲。青杳用过朝食从城外曲江池一路迎着朝阳步行到兴道坊,花了三刻钟的时间,路上出了不少汗,幞头贴着额头的地方都沾湿了,远远地就看见罗戟在听羽楼门外踱步等自己,青杳就小跑了两步迎了上去。

“怎么不进去等,外面多热?”青杳从怀里掏出自己那张票子,“我能找着地方。”

罗戟盯着青杳看了几眼,实在没控制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青杳莫名其妙:“怎么了?”

罗戟用手指在自己唇上比划了两下问:“这是唱哪出?”

“我是想着既然都扮男装了,就……扮相扮全套嘛,你笑什么?有那么好笑吗?”

罗戟为了忍住笑差点憋出内伤,伸出拇指轻轻在青杳唇上抹了一下,然后伸给她看,只见拇指上一道黑色的印子。

“哎呀!”青杳急得转圈圈,“我的胡子化啦!”

罗戟忍不住笑出声来,青杳忙掏出帕子去揩,一边揩还一边左顾右盼地找镜子。罗戟实在不忍心看青杳为这两撇子虚乌有的胡子发傻,忙捞着她的胳膊把她拉进了听羽楼。好在听羽楼一进去左手边就是整理仪容的的房间,里面洗手净面的清水、皂豆齐备,还配有铜镜可供整理衣冠。好在螺黛也好洗,青杳洗完脸,顿觉清爽不少,一路行来的汗已经消退多半。

“怎么不雇个车来?又是舍不得钱?”罗戟拿出手帕,帮青杳擦掉下巴颏上的水滴。

青杳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的积蓄被亲妈打了秋风的事,总归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顾青杳一点办法也是没有。

还有一刻钟开场,人们陆陆续续入座,听羽楼一层挖了莲花鱼池,临水又放了冰块,凉意丝丝。青杳发现杨国舅给罗戟的这两张票竟是紧邻莲花池的座位,隔水就能看见智通先生和当期嘉宾所坐高台,这样好的景观位,票价估计在一缗钱以上,若是坊间倒卖,甚至可以卖到三缗钱以上,青杳不禁咋舌。

“二郎,这位杨国舅看来很是看重你啊。”

罗戟正端来装在漆盘中用井水湃过切成牙的西瓜,催青杳快吃几口解暑。西瓜又红又沙又凉,青杳吃了两块不敢再继续,生怕一会儿忍不住要解手会错过智通先生的高论。

“杨大人说这听羽楼的老板是他的朋友,只要他开口就会给他留票,嘱咐我要认真听,说不定考试的时候会考到。”

青杳过去都是站票,偶尔有人提前离场她才能排上个末排的坐席,这一回离得这么近,怎么能不高兴。

“真是托了你的福,咱们得好好谢一谢这位国舅杨大人。”

“自然,”罗戟点头,“我日夜发奋苦读,就是为了一举考上,成为杨大人的门生,以后为他效力。”

“慎言,”青杳警觉,罗戟年纪尚轻,不知这世上有因言获罪的严重性,青杳四顾见无人留意她二人的聊天才压低声音说。“是为朝廷效力、为陛下效力。你可以是杨大人的门生,但不可让人觉得你是他的党朋,这是保护自己,也是保护他,记住么?”

罗戟郑重地点头,抿了抿嘴唇做了个噤声的表情,青杳笑了。

“杨大人来了么?咱们当面好好谢谢人家,我也得想想,备一份谢礼,总不好白拿人家这么贵的票子不是?”

罗戟环顾四周:“没见着他,放心,以后想见他机会有的是,他还说让我带着你上他府上做客去呢!”

青杳开玩笑地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不为了你我见他做什么?难不成他是比肩潘安宋玉的美男子不成!”

两人正玩笑着,只见刘子净从罗戟身后向着青杳径直走过来,青杳突然有点尴尬,因为当时拒绝他邀约的时候说的是自己“不得空”。

刘子净在青杳和罗戟身侧坐了下来,正夹在二人中间,青杳往罗戟那边挪了挪。

“青杳,我以为你不来呢。”

“刘大人?”罗戟倒是先于青杳开口,“没想到在这儿遇见您,”然后对青杳解释,“我之前在大理寺替杨大人跑腿,涉及户籍方面的案卷多承刘大人的照应。”

青杳客套地“哦”了一声,点了点头。

刘子净这才留意到青杳身边的罗戟:“罗郎君客气了,杨大人是我的恩师,职责范围内只是行个方便。举手之劳,不必挂怀,”见青杳挨着罗戟,眼里有些不自在,便问青杳,“二位是什么关系?”

罗戟窒了一下,没有回答,而是用目光征求青杳的意见,因为他把两人关系的走向已经全部交给青杳决断。有没有名分的,反正自己认准顾青杳了,一辈子赖上她了。

青杳心里想的则是我跟罗戟什么关系关你刘子净什么事。

“啊……我俩是亲戚。”青杳轻描淡写地给了个答案。

刘子净的目光和表情变得非常微妙,在青杳和罗戟身上久久打量。

青杳没想那么多,就希望刘子净赶紧走,别打扰她和罗戟。

可刘子净就是不走:“对了,今天我受邀作为客座嘉宾发言,悦梦也来了。”

顺着刘子净手指的方向,青杳抬头在二层雅间推开的门后看到了撩起帷帽一角的夏怡,彼此浅浅颔首致意。

“青杳,子净希望结束后能与你交流一二,期待你的点评,就像咱们从前一样。”

青杳尬笑得脸都酸了,心里不住地说快走吧你,带着夫人出门还跟别的女人说长道短的,什么人呢!

刘子净终于走了。

青杳赶紧跟罗戟解释刘子净是从前同窗的丈夫,大家小时候一起来听过长安月旦,但却发现罗戟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罗戟有一种微妙的心绪,他在纠结青杳说二人是“亲戚”。“亲戚”这个定义还是好难界定两人目前的关系,可真要论起来,青杳也不能介绍自己是她的情郎;罗戟也不想被她介绍为先夫的弟弟,罗戟致力于弱化二人之间曾经的叔嫂关系;可是亲戚,亲戚代表什么呢?亲戚可真是二人关系又准确又模糊的概括啊,罗戟既不失落也不快乐,五味杂陈地胡思乱想着。

侍僮敲响了铜编钟,提醒月旦评会马上开始。

青杳还是有点在意罗戟的情绪,不过也在想罗戟倒也不会为了刘子净吃醋吧?青杳不懂男人,也不懂少年,哪怕是跟着自己屁股后面长大的罗戟,也开始叫她觉得有了不透明的少年心事。

“打扰一下,二位愿意换票吗?在下愿意补差价,多添一点也可以的。”

一个青年躬身走到青杳和罗戟身侧有礼貌地轻声问。

罗戟也礼貌答:“我们的是赠票,不好换的,郎君不妨再问问别人吧。”

那青年有些失落,毕竟是长安月旦多年后第一次重启,一票难求,能买到已经很不易了,而且临近开场都没换到,肯定是大家都很看重这一场了。

青杳觉得青年有些眼熟,几乎是同时,她和青年认出了彼此。

就是当初在棋盘街上帮自己在断离之事上出过主意的少明经,可以说青杳断离拿到补偿,他有一半的功劳,另一半恐怕要归刘子净,难不成刘子净就是因为自己欠了他人情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青杳想到此有些气闷。

“啊——”青杳才意识到不知对方的名字。

“是当初给我介绍了很多客人的那位娘子吧?”青年腼腆地微笑,“在下王适,多谢娘子照顾生意。”

“叫我姚娘就好。”

王适看了看青杳身边的罗戟:“看来,姚娘子已经找到良人了,恭喜。”

青杳有些羞涩地笑了。

“快开始了,我不打扰二位了。”

王适起身欲走,被青杳叫住。

“王郎君是为了秋天的太学考试想换票么?”

王适依然腼腆:“正是,上次没有考上,就是策论没答好,好不容易长安月旦再开,想近些听,不要错漏了什么。”

“那正好,”青杳从袖中拿出自己的票子,“我家二郎今年也要考太学生,你们一道听,我坐后面点不要紧的。”

王适很不好意思:“这样不好吧。”

罗戟也说:“这样不妥,毕竟是杨大人的人情。”

青杳轻轻按了按罗戟的手:“杨大人爱惜人才给了你票,我就是来凑个热闹,这位王郎君与你算是同期了,你们一起听,还能相互交流,这张票交到你们手里才不辜负。”

罗戟被说服了,虽然他心里很想跟青杳挨着坐,但是刚才青杳称自己为“我家二郎”又令他心头甜丝丝的,几番情绪同时涌上大脑,整个人晕晕乎乎的,青杳说什么他都会答应了。

王适忙掏银子:“多谢姚娘子高义,在下愿把身上所有钱都拿出来补差价。”

青杳忙做了个拒绝的姿势:“我不要王郎君的钱,不过您也不要觉得占了我的便宜,我有事相求于你,咱们一会儿结束后详谈吧。”

青杳说完和王适换了票,径自走到靠角落一个比较偏的位子上去了。

王适道了谢,挨着罗戟坐了下来,罗戟有点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看青杳,怕她被那些臭男人给挤着、被汗味熏着。

青杳给了他打了个转过身去好好听的手势,罗戟依依不舍地回头了。

侍僮再一次敲响了铜编钟,司仪用洪亮的声音宣布庆元初年五月的长安月旦评开始。

接着司仪开始介绍当期嘉宾——

“户部户籍司郎官,刘白,刘子净大人。”

刘子净换了一身月白色的大袖长袍,发髻上簪着白玉束髻冠,一副翩翩公子的样子,他坐在左首。

“山东大儒孔绾,孔嗣昌先生。”

这位孔大儒中等身高,身形颇为健硕,倒不似寻常读书人文质纤弱的模样,年纪看上去五十多岁,一把花白胡须很是气派,虽然一身灰褐色的布衣,用布巾束发,但是举止气度倒颇是大气,符合青杳对山东豪杰的想象。孔大儒在右首入座,与刘子净见了平礼。

待二人均入座后,司仪高唱:“有请智通先生——”

全场几十号人一下安静起来,似乎都屏住了呼吸,青杳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板后背,但因为身前坐了好几排男子,青杳原本在女人中也只是中等身高,放在男人堆里就更不够用,抻长了脖子去看暌违多年的智通先生。

智通先生从正对着听众的屏风后面绕出来,先看到的是他穿着的白色棉布袜,他行走的步幅不大,步伐也不快,一身紫色丝绸暗花纹绣的大袖长袍,腰间系黄金扣的黑色牛皮蹀躞带,头上还是像当年一样,戴着一副马首型的面具,叫人看不清真容。

青杳不禁哑然失笑,智通先生干嘛非得选一个马首型的面具呢?马头人?牛头马面?也不知有什么讲头没有。

侍僮撤去了通往莲花高台的木板桥,莲花高台居于池中央,略高于三面围坐观看的人群,智通先生长跪而坐,向着观众席鞠了一躬。

掌声雷鸣,经久不息。

青杳手都拍红了,眼泪不知何时迸出眼角。

一转眼,八年了啊。

长安月旦,重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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