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克莱斯特看来,这种赞美几乎和表白没有区别。漆黑的夜幕下,他听着自己砰砰的心跳声,脸颊发热,甚至忘了答话。
因为有帽子做遮挡,姜宛白并没有发现异常,仰头问他:“我帮你扣上?”
“啊?哦……好。”
克莱斯特讷讷地点头,浑身上下都僵硬成了铁板,只知道垂下头,看她纤长的手指在自己的胸口处一起一伏,把那枚胸针扣好了。
气氛安静几秒,克莱斯特想问她有没有喜欢的东西,脑子一热,说出口却变成了:“你们女生都喜欢什么样的礼物?”
姜宛白脸色瞬间黑了。
默默后退几步,目光在摊位上扫了一圈,随手指了个黄不拉几的丑东西。
克莱斯特自知说错话,飞快地付了钱,指挥摊主打包。一枚是她刚刚示意的,一枚是她扫视时目光多停留了一会的。
“……”
姜宛白没想到他观察这么仔细,撇了撇嘴,一时间有火发不出,心里更加别扭,索性气势汹汹地拉着人去玩不远处的套圈游戏。
她练习飞牌这么久,准心很不错,吊打普通套圈玩家不在话下。
“最后一排有十样东西,咱们一人五个圈,各套半边。比一比谁套中的多。”
两人划定好比赛规则,成为了在套圈摊位打PK的一股清流。
但姜宛白忘了,精灵族普遍会用弓箭。克莱斯特又是能征善战的王子,准心不可能差。
两人棋逢对手,来来去去地比了好几轮,几乎要把摊位的存货全部套走了,也没能分出胜负,最后被摊主求爷爷告奶奶地拉走了:
“你们两位有气回家撒好不好?不要祸害我的摊子了……再套下去,我还做不做生意了?”
由于他们的战况过于激烈,周边聚了不少围观群众,姜宛白便顺手将奖品送了出去,转身离开。
不远处,悄悄跟在后面的戴伦看不下去,走近拽了拽克莱斯特:“殿下,您多少让着点人家呀……哪有您这样比赛的。”
可是他没压住声音,克莱斯特还没来得及回应,旁边的姜宛白倒是先听见了,顿时更加生气,皱眉看过来:
“我不需要他让着。”
气氛眼见着就要向不妙的方向发展,克莱斯特迅速屏退戴伦,拍了拍姜宛白的后背给她顺气:
“我知道。你的准心本来就好,哪里需要我让着。输赢倒是其次,你玩的尽兴吗?”
姜宛白的火气瞬间弱了一半,动作僵硬地想避开,但最终没有动,只是很轻地哼了一声:“还行吧。你确实算个不错的对手。”
“只是对手吗?”
他偏头凑近了些,声音温和清透,尾音上扬,带了一丝暧昧的味道,好像在勾着人向他暗示的方向回答。
姜宛白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漂亮的回击,最后只能干巴巴地回嘴:“难不成你想当我的手下败将?”
“……”
帽檐垂下的阴影里,姜宛白看不见克莱斯特的神情,却隐约感受到一只精致的玻璃器皿悄悄裂成了几片。
呃……好像说错话了。
“那边有射箭比赛,这个我倒是可以当你的手下败将。”思考几秒,姜宛白主动搭上他的胳膊,仰起头露出一个笑容,趁机偷看他的表情。
笑了!那应该问题不大。她迅速松了口气。
她的小动作实在明显,克莱斯特无奈道:“你是想看我射箭,还是想拿那个比赛的头筹?”
姜宛白刚刚不过是转移话题,闻言便探头探脑地再次回头,看了一会,、眼神噌地亮了:
“二等奖是限量版塔罗牌!那我要二等奖……当然,嘿嘿,我也非常想看你射箭的英姿。”
“好,确定是二等奖?”
“嗯嗯!”疯狂点头。
克莱斯特干脆利落地去换了参赛券,进入场内。姜宛白则挤到了离赛场最近的地方往里看。
“先生,这是射箭比赛,戴帽子会影响视线,我帮您拿走吧。”克莱斯特上场后,旁边的裁判走过去想帮他摘下帽子,摘到一半,表情顿住了,“您……”
克莱斯特面不改色地把帽子按了回去,又把帽檐往上提了提:“好,现在能看见了。”
裁判在原地愣了好一会,才慌慌张张地跑回场外,极力镇定道:“哦哦好,那么各位准备比赛。”
目睹这一个插曲,姜宛白反倒被提醒了,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给克莱斯特加油。
王子殿下、克莱斯特……她能喊的称呼,都会暴露身份。
最后,比赛开始时,观众席响起一道个性鲜明、雄壮有力的女声:“右手边第三个,穿棕色披风的那个帅哥——加油!!”
“噗。”
一时间,场内场外都此起彼伏地响起了憋笑声。
有个女生笑得眼角含泪,靠近戳了戳姜宛白:“你好可爱呀。那个是你男朋友吗?”
姜宛白连连摇头:“不是。”
女生露出一副理解的表情,语气老练地问:“那就是还没成咯。是你喜欢的人?”
姜宛白被问的小脸通红,摇摇头,又点了点头,最后干脆捂着脑袋低下头去,小声嗫嚅道:“是……但是我们没可能啦。”
“没可能?那他为什么进去比赛,不是给你拿奖励吗?”女生沉思一会,似乎想到了什么可能性,非常震惊地抬头,“他不会是单纯进去耍帅的吧——诶,他们比完了!”
“也不是……”姜宛白无助地摆手,感觉给她十张嘴都解释不清楚。
不远处,克莱斯特拿着三副牌穿过人群走过来,简直像是闪闪发光的护牌使者。姜宛白的嘴角瞬间上扬,告别了女生蹦蹦跳跳地跑过去。
“我控分厉害吧——”
话音未落,姜宛白就“嗷”地欢呼一声,迅速伸出手拿走了塔罗牌:“看看牌!”
“……”被打断的克莱斯特再度陷入了恒久的沉默和自我怀疑。
正当他抿唇猜测,姜宛白大概对他真的没有感觉时,忽然被人用力抱住了:“你的箭术好厉害!”
克莱斯特错愕地低下头,帽子都险些掉下来,被姜宛白笑嘻嘻地伸手按住。
“你刚刚……不是在和别人聊天吗?”
“聊天归聊天,但我一直有看比赛呀。你控分也太刻意了!
“最后一箭忽然像帕金森一样抖出去,连我这种外行人都看得出来,旁边那个含泪拿下第一的脸都绿了,侮辱性极强。”
姜宛白一边笑一边夸了半天彩虹屁,迟迟没得到回应,抬起头,忽然在阴影里瞥见一点水光。
心脏猛地抽动了一下,她咽了咽口水,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假装没看见。
最后,姜宛白张开双臂,又抱了抱他:“我在夸你呀,怎么还哭了?”
“抱歉。”
克莱斯特的声音带了些压抑的颤抖,胸口一下一下地起伏,
“我只是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抱歉,我今天总是失态。”
“没事的,不用道歉。”姜宛白学着他刚刚那样,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想哭就哭呗,我又不是你爸,不需要你一直情绪稳定。”
姜宛白安慰人的技术其实很一般,但在冷幽默上又十分强大。
“噗……”
克莱斯特没忍住笑了出来,伸手擦擦眼角,平复了心情,便想起刚刚她大喊大叫的事,半开玩笑地活跃气氛,
“你刚刚那么给我加油,是在变相地替我降低竞争对手的战斗力吗?”
姜宛白面露无辜:“王子殿下,你也不想你的身份被发现吧?”
“?”
她的语气听着阴阳怪气,但内容又令人挑不出错处,克莱斯特停顿几秒,面不改色地转移了话题:
“你累不累,要不要坐下来吃点东西?”
“吃吃吃!”
两人在一家小摊前坐下,点了碗杂烩浓汤,一盘蜂蜜小蛋糕和一盘炖牛肉。牛肉里加了些许调料和香草碎,被炖得软烂喷香,表面油光澄亮。
姜宛白平时吃菜时就用不惯勺子,这里又没有旁人,便干脆转头问:“我们能不能一人一半直接倒碗里?”
克莱斯特拧眉思考了几秒,艰难地点点头:“好。”
得到肯定的回答,姜宛白立刻行动力超强地要来两个空碗,一边努力均匀地分肉一边问:
“刚刚为什么不点这家店的招牌,红酒炖牛肉?我没吃过,有点好奇。”
“因为不太放心你的酒品。”
克莱斯特无奈地笑了下,“我可以给你描述下味道。牛腩里浸了淡淡的酒香味,吃起来入口即化,口感很不错。”
姜宛白被说得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你说的我更想吃了……何况只是在菜里放一点,应该问题不大吧?”
经过一顿死缠烂打,最后还是点了一盘。
怕她再干出分两碗的惊天提议来,左右也不是再也吃不到了,克莱斯特便随她一个人吃了。
吃完后,姜宛白确实没怎么发酒疯——被勉强喂了几口汤后,直接睡倒在了桌子上。
这道菜在蒸煮时,酒精其实已经挥发了不少,醉酒的概率很低。但耐不住姜宛白吃上头了,自掏腰包点了一盘又一盘,根本拦不住。
最后其他菜都是克莱斯特一个人包圆的,姜宛白只盯着一道吃。
最后,克莱斯特小心翼翼地把人抱上马车。
吃得半醉的人浑身都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酒味,半个胳膊松松垮垮地搭在克莱斯特的脖子上,嘴里还在口齿不清地咕哝着“什么。
两个人凑得很近,鼻息交错,克莱斯特觉得自己大抵也快醉了,居然隐约闻到了落雨的味道,萦绕在鼻尖,涩里带甜。
马车笃笃行进,车帘遮住满街灯火,车内一片平和。
克莱斯特摘了帽子,挨着姜宛白的坐着,偏头看她时,目光染上一丝缱绻。
见她似乎又在说什么梦呓,他凑近了些,听到模糊又坚定的一句:“好吃……再来一盘!”
克莱斯特笑得无奈又宠溺,伸手轻轻抚平了她在睡梦中微蹙的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