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朗气清。
许言枝难得地在许母没叫她的情况下自己醒来。不过醒了以后她没急着起床,而是在床上放空了好一会儿才钻出被窝。
见她早早醒来,许父许母对视一眼,都露出会心的笑容,孩子大了。
一家几口人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虽说一切好像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但总是要看到两个小辈拿到结婚证才能真的安心。
许言枝刚准备坐下吃饭,外面院门就被敲响了。
一向内敛的许母都忍不住打趣,“看来这小闻也挺着急。”
闻言几人哈哈笑起来,许言枝脸蛋红扑扑的,惹得众人笑得更欢。
闻钦一进院就听到里面传来的笑声,他脚步一顿,面色凝重地往里走去。
许母看他第一眼就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心中咯噔,表面却也不显,而是笑着问:“小闻还没吃饭吧,等吃了饭再和囡囡一起过去。”
闻钦抿了一下唇,“多谢阿姨,我有事想单独跟爷爷谈一谈可以吗?”
早不谈晚不谈,偏偏在这个时候谈,许母一听这话莫名地就猜到可能是事情有变,想起自家闺女那期待的样子,沉着脸道:“有什么话是不能当着全家人的面说的吗?”
许母还是第一次对闻钦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闻钦愣了愣,点头,“阿姨说得对,那就一起吧。”
他原是打算先跟老爷子说清楚,他怕老人家没把他的话听完就气着了。
大家都一起的话,那他先挑重点的说。
许家人不是傻子,原本好日子,他这么严肃的要说话想来就是跟两人的婚事有关了。
全家人面色都不好看,偏偏许言枝还是两眼亮晶晶地望着他。
闻钦心往下沉了沉,收回视线道:“爷爷奶奶叔叔阿姨枝枝,情况有变,我临时接到任务要去一趟青山县,今天可能暂时没办法去领结婚证了。”
即便众人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听到这话却还是有种被欺骗了的感觉,但大家都没说话,他们现在这情况根本没什么底气去指责京市闻家的人。
反倒是许言枝先站了出来,“没关系,正事要紧,那你还能想办法把我们送到农场去吗?”
闻钦突然变卦,许言枝说不失望是假的,但她更多的却是一种安心,不管是过去还是如今,闻钦跟她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昨日之日不可留,昨天的一切都像是一场还算美好的梦,梦醒之后虽然有些怅惘,但知道只是梦,许言枝还是能接受的。
她面上没有半点异色,让许家人都是一愣,只有闻钦看出来了她是真的不高兴。
许言枝从来都是这样一个人,遇到点小事就有些咋咋呼呼的,但若是真遇上她在意的事,她只会私底下自己生气自己难过,就像当初一个人悄悄躲起来哭一样。
闻钦不想去试探她对自己有几分欢喜,他半点不想让对方失落,她喜欢他他会很高兴,她不喜欢他他就让她喜欢。
但这些都是之后要做的事,现在要立马把话说清楚。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让你们跟我去青山县。”
“去青山县?”老爷子此刻语气还不太好,“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闻钦抛开需要保密的内容说清楚了今日的来意。
他昨晚临时接到一个任务,这个任务需要他去青山县待一段时间,少则半年多则数年。
但任务并非绝对安全,所以他不想现在结婚让许言枝跟着他冒险。
至于说让他们去青山县也是觉得近了方便照顾。
“那边粮食生产量不错,农民日子不算难,风气也不错,等我去那边站稳脚跟立马跟枝枝结婚。”
听完他的话,一家人沉默了。
老爷子当过兵,知道军令如山的道理,也知道有些任务艰险异常,从一个公民的角度来说,他是认可对方的,可作为许言枝的爷爷,闻钦绝不是他心中合格的孙女婿。
他思考半晌突然看向坐在一旁的许言枝,“囡囡,你是什么想法?”
屋中几人齐齐看向了她。要和闻钦结婚的人是她,确实应该问她的意见。
“我没意见。”许言枝坚定开口,这个屋子里的人都是她最信得过的人,她也希望能找到一个让大家都能好好活下去的路子。
她抬眼望着闻钦道:“我只希望爷爷他们能少受点罪。”
闻钦点头,“这是当然,我的意见是枝枝先报名下乡以知青的身份过去,而爷爷你们就去青山县隔壁的洪山县农场,那里有我认识的人。”
“如果是去青山县的话,可以在大队里可以在农场,在大队方便枝枝随时去看你们,但我说实话可能会影响枝枝。在村里遇到些不讲理的农民也是在所难免的,而且吃住条件会更差一些。反而是农场里只有有人稍微护着,日子会好过许多。”
一听到会影响许言枝,几人心中都已经有了计较。
许言枝却不在乎名声什么的,但她也想让家人的条件能舒服些,“那青山县农场呢?”
闻钦沉吟半晌,道:“现在青山县的情况就是有些特殊,发展得好难免有些蛀虫,我过去就是处理这些事情,所以在那之前我们的关系不能暴露。”
“枝枝一个人在知青点我们也不能放心啊。”许奶奶愁啊。
看他们一家子互相关心的样子,闻钦也在尽力为他们考虑,“奶奶放心,我爸妈那边会帮忙打招呼,他们远在京市,想护一个知青打个电话就行了。”
但如果是护下放人员不同,就怕远水解不了近渴。
这么一说,几人就都明白了。
许言枝率先点头,“只要能保证安全,那我就听你的。”
听闻此言,众人心思各异。
许家人都看得出来,即便就这么两天时间,许言枝就已经真的把闻钦当成了自己的家人给足了对方信任,原以为她可能还会考虑一下,没想到她直接就答应了。
如此日后怕是要被闻钦这小子拿捏的。
偏偏他们现在自顾不暇,只能赌闻钦的人品了,这种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感情属实让人不大好受,一家人脸色都有些灰败。
闻钦也看得出来长辈们的心思,可现在时间紧急,他也没有办法,反而还得催促。
“我可能后日就要动身,枝枝跟我一起吧,路上不便表现熟稔,但也好有个照应。”
“这么快。”许父忍不住感叹,总觉得时间太匆忙了。可眼下让许言枝早些离开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罢了,把资料拿给枝枝,现在就报名去。”还是老爷子有魄力,当即便下定了决心。
此刻他如同这个家的主心骨,他发话了,几人也不再多说什么。
直到两人带着户口离开,许父这才有些担忧地开口,“爸,这小闻真的没问题吗?”
许爷爷沉吟半晌,才苦着脸叹息道:“现如今,我们最重要的是要先让囡囡度过此次难关,至少目前看来那小闻对她是好的,说白了,人家闻家能图我们什么呢?”
许家有什么,老爷子是最清楚的。
也就是闻家这样的人家,他才敢如此去赌,对方能图的或许就囡囡这张脸了,若真是这样也是好事,囡囡这张脸怕没多少人能比得上。
“是,囡囡也长大了,以后我们不在她身边,她也得学会自己立起来。”许奶奶有些泄气道,“不是他也会是别人。”总比跟着他们下放强。
此刻闻钦的心情也委实算不上美丽,他带着许言枝出门,“我们先去报名,然后去买火车票,再去置办下乡的东西,东西先放招待所,后天我来接你一起去坐车。”
两人认识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许言枝几乎一眼看出他情绪不对,即便他表面依旧平和。
闻钦从前就是这样,越是遇上事,他越是能把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
“你还记得那次的酒吧设计吗?”许言枝蓦地开口。
闻钦顿了一下看向许言枝,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提起这个,他设计过的酒吧很多,带着许言枝做过的也有好几个,但是闻钦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许言枝说的是哪次。
酒吧老板是个自诩随性的年轻小伙子,二十来岁的二世祖,很有自己的想法,想要设计一个足球主题酒吧,开始设计时什么都可以,等做出来了又挑挑拣拣。
在项目组连续熬了一个星期把设计做出来,那二世祖又有了新的想法,大改,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项目做完,项目组众人都脱了一层皮。
闻钦轻笑一声,“记得,你怎么就惦记着上班,不画图不习惯?”
“才没有,我是说你那时候的表情就跟现在一样,看着非常平静,其实你很生气吧,没关系啊。”许言枝劝他,“虽然我家里人可能会怀疑你,但他们现在也没有别的更好的选择,而且时间会证明我们在一起的选择是正确的。”
说完,许言枝觉得这话有些歧义,她挠挠头想找补点什么,却不知该怎么解释。
闻钦没想到她这时候还能有心思安慰自己,看她羞窘,闻钦忍下将人拥入怀里的冲动,点头。
“没错,时间会证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