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岑默默看着他。
褚照眨巴眨巴眼睛看回去。
“好不好嘛岑元子……我在庆泽县能见到的只有你那么一个朋友……其他朋友我几年都见不着一次面……”
纪岑:“……”头有点大。
“你一个当官的,怎么会那么黏人?”纪岑不理解。
“对朋友的事,那能叫黏人吗?那叫合理提出要求!”褚照脸一红,但是很快就给自己强行狡辩起来。
纪岑叹气。
不得不和他打商量:“隔几个月就来看你一次不太可能。”
褚照:“……”
“我可以给你三张纸。方便你联系我。”纪岑淡定吐字。
褚照眼睛一亮。
他矜持地抬起下巴:“什么纸?”
纪岑从袖中取出了三张纸,材质分别为竹纸、银纸、金纸。
褚照好奇心按捺不住,凑近了一点:“这三张纸有什么不同吗?”
纪岑瞥了他一眼:“有。”
她指着银纸:“平常闲聊,往这上面写。我会三日一次看。”
又指金纸:“紧张事态,往这上面写。我会一日收到。不过省着点用。它写了三次就得报废。”
“那竹纸呢?”
“你要死了的时候用。把它撕碎,或者放在火上点燃都行。”纪岑神情自若地说。
褚照一点点瞪大眼睛。
“你会像话本上写的那样,嗖一下瞬移过来吗?”好久,他哑声问。
纪岑想了想:“瞬移……我还没到那个修为。不过我会尽快赶来的。”
“那也很好了!”褚照笑起来,艳若桃李,灼灼其华。
“岑元子你真的对我好好!你肯定很看重我这个朋友!”县太爷的甜言蜜语完全不要钱地扔过来。
纪岑不自然地别过脸,她自认修炼到她这个境界,已经足够无波无澜。可是在听到褚照这小孩的话时,她还是觉得自己修炼的不到家。
褚照一高兴,就说:“我给你烧鳜鱼吧!答应给你的牛肉潮汕火锅还不能完成,但现成的鳜鱼在呢,我可以做。清蒸鳜鱼怎么样?”
纪岑“嗯”了一声。
“这时候的笋也不错。”褚照琢磨了一下,“我可以试试鸡髓笋……再随便来两个素菜就可以了。”
他神清气爽,提起那小篓:“我走啦!”
纪岑默默用识海透过篓壁看了眼那只可怜的鳜鱼,还有气,点了点头。
她还以为鳜鱼要被晒死了呢。
没想到还挺顽强。
将近一个时辰后,纪岑意外发现褚照做的还挺好吃。在吃了一口清蒸鳜鱼以后,她抬起头。
县太爷亮晶晶地看着她:“怎么样?”
“挺好的。”纪岑说。
好的她打消了挖走厨娘的心思,相比起来,还是褚定安做的更好吃一些。
褚照就自得起来:“那可不。我从小就学做饭,尤其是鱼。”
“从小?”
褚照卡了一下壳,他说的从小,其实是前世。好在他很快就圆回来:“慧提大师应该跟你说过的啊,我十二岁之前,都住在大灵山寺。”
他兴致勃勃:“大灵山寺隔壁的溪,叫做苕溪,那里的鳜鱼特别肥美。我和明直、其镜、影四四个,每次在寺里吃青菜豆腐要吃出佛性来时,都会去溪那边抓鱼。青箬笠,绿蓑衣。逮到鳜鱼了,我们就拿来烤了吃。不能带回寺里,不然要被僧人骂的,那样的话,慧提大师也不会护着我……”
纪岑慢悠悠地一边吃,一边听着。
忽然来了句:“大灵山寺附近桃花开的不错。”
“那倒是。”褚照顺嘴就接下去了,“桃花酒也好喝。山脚下的村民,最擅长酿桃花酒,清香扑鼻。岑元子你有没有喝过?”
这个问题刚问完,褚照就拍了一下自己:“我忘了。你既然是住持的好友,怎么可能没喝过那里的桃花酒呢?”
纪岑笑了笑:“那你又是怎么喝到的?”
她道:“我记得,慧提大师可不赞成人,尤其是小孩子喝酒。”
褚照有些窘,但是想想也没什么不可说的,就道:“还能怎么喝到的?在桃花树底下挖出来的。然后我和明直他们,就一人一碗的喝过去了。那酒好喝归好喝,后劲大的很,我不小心便睡了过去。然后就是,醒来的时候,被村民们吊在了树上……”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脸也越发地红,显得越发不好意思起来。
纪岑含笑:“慧提大师怎么说?”
褚照蔫头巴脑:“罚我在静室抄了三日的佛经,又领着我给村民道歉。手抄的佛经,也给了他们。”
他咂了咂嘴:“其实现在想想我觉得挺值的。毕竟那酒是真的好喝……”
纪岑:“……”
她哭笑不得:“你喜欢酒,回头我送你一坛。”就别惦记人家村民辛辛苦苦埋起来的酒了。
“那感情好啊!”褚照顿时眉开眼笑,“岑元子的酒,一定是上好的!”
好几次他都看见她在屋顶上喝酒了!那种逍遥自在的感觉,让他这个公务缠身的,羡慕的不行。
褚照决定了,等他拿到酒,他也要爬到屋顶上去。
岑元子离开的第n天……
褚照从一开始的百般不习惯东厢房没有人,到现在终于习惯了一点。主要是近来越发忙了。
处理了柳老想要越狱的事情,又要头痛底下小吏暗暗使绊子。好在褚照亲手带出来的人终于派上了用场,那些人以莫明成与李楠和为首,批次下乡,劝告父老乡亲们与邻为善,不要因为争水伤了和气……
哦对,李楠和就是李铁蛋。褚照在第一天给他们上课的时候,就给包括铁蛋在内的所有没有大名的人,起了大名。
其镜有点心疼地给褚照倒了一杯茶:“大人好几个晚上都没睡满五个时辰了。”
褚照喝了口茶,眼底虽然青黑,但是精神很好:“忙完这段时间就好了。”
忙完这段时间,他就把那些阻碍他办事的全部换掉!
褚照想着,冷冷哼了一声。
他选择在本县不拘一格选新小吏,也有要与这群隐隐有着世代为吏的趋势的人抗衡的意思。而这段时间新小吏在民间不断的积攒名声,无疑会给他们日后办事增添力量。届时他下起手来,也可以更加干净,不必担心那些旧吏反咬。
褚照靠在太师椅上,闭了闭眼睛,算是休息。
过了一会,他又睁开眼睛:“养鸡养鸭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明直连忙说:“一个月前,白马里的人就带头开始养了。”
“叫张、王、吴三人明天到酒楼候着,本县和他们好好论论家畜产品加工场的事。”敛眉思索一会儿,褚照又道,“算了,还是给二叔先写完信吧。我不好太过参与商事,还是让二叔派人来在商言商更好。”而他把握大方向就行。
明直应“是”,又说:“老爷在县城里买的粮庄,少爷打算什么时候去看看?”
褚照:“……”
他缓缓转头:“我爹什么时候给我买了个粮庄?”
明直更吃惊:“少爷您都不知道的吗?”
“我怎么知道啊?没人告诉我过啊!”褚照咬牙切齿,他还想问呢。
明直觉得不对:“老爷没有提吗?”
“没有。”
明直摸了摸鼻子,很干脆跪下:“是小的不是。居然将这么重要的事给忘记了。”
“行了行了。”褚照不耐烦,“那粮庄在哪?”
“开在城南。管事的是夏海。”明直心里叹气,他和夏海就说呢,少爷怎么到现在还不去看粮庄。刚开始还以为是忙,原来是压根不知道这件事啊。
褚照若有所思,又说:“咱家粮庄应该就是倒卖粮食的吧。”
明直不知所以地点头。
其镜则问:“少爷不会是希望百姓们都……”
褚照回神,没好气地说:“你少爷还不会傻到得罪庆泽县上下。”
就算他不怕,富贵险中求,大着胆子把粮食都堆到他家粮仓去,那也得被御史参死!
不过既然他爹给他买了粮庄,那那个粮庄不利用起来真是可惜了。想个什么办法好呢……
治下的百姓已经要准备收割了,粮食很快就会丰收。大梁朝的赋税相对历朝要轻,再加上他有信心肃清吏治,百姓们能留存的粮食应该也会轻一点。
嗒。
嗒。
褚照的手指无意识地轻扣着桌面。
庆泽县的水资源还是不错的,虽然气候更偏向种植小麦,但稻谷也不是不能种。褚照在下乡的时候就看到了许多有余力的人家,不仅种了小麦还种了水稻。
稻的话……褚照可以很轻易就将水稻生态养殖联系起来,利用生物生态学方式,增加养殖品质和效益的方式,各种生态养殖方式——比如种植蟹、虾、鸭等可互相配套,在稻田内共生共荣。这个方式在现代已经被验证过,是完全可行的方式。
但是麦。褚照皱了皱眉,作为一个地地道道吃白米饭长大的人,他不知道小麦的生态养殖循环应该怎么搞。
唯一知道的,还是小麦可以拿来喂猪。
褚照摸了摸鼻子。
麦秸秆倒是可以拿来做燃料,可是这在农家肥上也很有用啊。
等等,农家肥。
褚照刷一下站起来:“叫郎溪明天停下手里的事,跟我去乡下看看。算了,还是现在就把他叫来吧。”
想了想,褚照又道:“让莫明成、李楠和明日在家里等着。”
其镜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马上应了一声,出去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