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鸟笼添了些食物和水，又将里面的排泄物清理了一番，柳红袖将食指从镂空的缝隙间伸进鸟笼，等到小九气急败坏地啄他的指尖，他又将手指收回来。

如此反复逗弄，乐此不疲。

自打沉璧从蓬莱仙岛回来，柳红袖因为有些心虚，便很少再出门了。

他没能守住沉氏小院的房门钥匙，还将人家屋里只在异世才有的八哥拎走了。

虽然晓得私自拿走别人的宠物并非善举，但哪个孤岛上的人能抵挡得住寻找同类的诱惑？

即便只是个八哥，那好歹也是和自己从一个世界而来，会说人话的八哥。

当它开口说出“不许你拔老子头上的毛儿！”时，柳红袖愣了一瞬，随后便眼也不眨地火速将它拎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放你爷爷回去！你这歹毒的小贼！”

小九吃饱喝足后，抖擞精神叫个不停，柔软的绒毛都被扑腾掉了几根。

“你叫啊，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的～”

柳红袖阴险一笑，“等沉璧回来我便找他讨要你，区区一只鸟儿罢了，他有什么舍不得的？”

“她还没回来？！”

小九侧了侧脑袋，悻悻收声，喝了口水润嗓，将屁股朝向这个讨人嫌的偷鸟贼，昂着脑袋一眼也不看他。

“哎，你是公的还是母的？”

“……”

“你的想法怎么这样像人？穿越时空后进化了？”

“……？”

“你从公元多少年过来的？”

小九猛地跳起来，转身朝向他，咋咋呼呼的扇动起翅膀。

“什么公元多少年？”

柳红袖瞧见它这么大反应，两根手指半掩着唇，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还不明白吗？我和你，咱们俩是……老乡啊！”

小九盯着眼前的老乡，脑袋左右乱晃。

“老乡？我来这之前是在公元4705年！”

“哈？”

柳红袖盯着眼前乌黑的八哥，陷入了深深的质疑。

“你知道什么是公历纪年吗？莫要胡说。”

小九被他的眼神刺激到，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了，一个劲的想要把脑袋探出笼子啄柳红袖的手。

“你才胡说！你全家都胡说！”

“我走的时候，人类种族便已经濒临灭绝了，地球的生态也临近彻底的污染和破坏。按理说千年后是不该有你这样的生命体存在的。”

小九听不得有人说它家乡的坏话，翘起尾巴直跳脚。

“你在说什么？我那个时代一切都好好的，比这个异世还要好上百倍！”

“……”

柳红袖一边思考一边摸起下巴，一人一鸟相互对视，脑子里都思考起同样的问题——

他/它真的是从地球来的吗？

柳红袖调动思绪，试图回想更多他来异世之前的事情。

公元35世纪，人类依然没能实现无限能源的技术突破，对资源的争夺日益加剧。世界上的小国在战争中纷纷消失，最后只剩下两个超级大国——A国和B国。

积年累月的战争仇恨让人类打击彼此的手段越发极端，科技武器中的“矛”远远强于“盾”，而储备的攻击性武器的数量早已超过了地球生态能够承受的强度。

在瘟疫横行、资源完全枯竭后，B国的绝望民众投票选出了一个疯子当政，向A国发射了数百枚新型放射性元素的导弹，而提前检测到导弹类型和行动轨迹的A国也向B国发射了同类型的导弹，选择与B国同归于尽。

这个数量等级的新型放射性元素导弹，足以让地球在两千年内寸草不生。

柳红袖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左手，张开后又紧握，总觉得手指上少了点什么。

拳头攥得很紧时，中指的第三节传来明显的束缚感，柳红袖在那束缚感的地方细细摸索，却没有摸到任何东西。

仔细观察一番，也没看到手指似乎被勒住的地方有任何变形。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这样检查自己的中指了，但仍旧一无所获。

柳红袖有些无奈地松开手，将手肘搭在桌面上。

他是怎样来到这个世界的？真的只是在那场爆炸中穿越的吗？为什么他的身体还是完整无损的？

小九的话引发他对回忆的质疑，思维忽然探索到了一个从未来过的领域。

他的脑海骤然浮现出一个场景，他戴上头盔躺在一个仪器里，四周围绕着一群身穿白色大褂的科研人员。

他们的嘴巴张合，都在说些什么，但柳红袖却无法回想起来。

嗡——

脑仁忽然一阵剧痛，柳红袖抱着脑袋滚落在地上，回忆里的场景变得波动模糊。

他们是谁？在说什么？为什么自己以往的记忆里从未有过这些人？

自己不只是一个厌倦日常的打卡上班族么？

这些人看起来很熟悉，那种亲切感完全无法掩盖的扑面而来。

他们在说的是很重要的事。

不能忘，不能忘。

不能忘。

领头的大叔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安抚似的拍了拍，最终柳红袖总算听到了短暂的几个字——

“一路平安，‘狐狸’。”

柳红袖在剧烈的头痛中昏死过去。

等他醒来时，落日金黄的余晖正透过薄薄的窗纸铺洒在他的脸上。

脑子里面一片空白，但感到了舒适的清爽。

柳红袖没再去深究记忆的细节，起身出门打算透透气。

他推开院门，只见对面的小院大门紧闭，上了一把新锁。

门侧的墙上倚靠着一位抱臂而立的青衣男子，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捆竹子立在了墙边。

柳红袖从未见过万剑宗里衣着气质都这般特立独行的人，下意识地后撤一步，却被人悄无声息的扒住了门板。

只一瞬间，那人便已到了近前。眉目俊美，就是笑得有些妖气。

“公子不像是万剑宗的弟子，不知尊姓大名？”

“鄙人柳红袖……是骆大公子请来的夫子，平日里为沉氏兄弟授课。”

柳红袖有些小心翼翼地缩了缩头，看起来窝囊且无害。

“柳公子可晓得，对面院里的人平日在甚么时候回来？”

柳红袖看了看天色，“快了，约莫半个时辰罢。”

那人似是有些兴味索然，“嗯”了一声，掸了掸衣袖的褶皱。

“总不能白来一趟，既然他两个不在，你便跟我走一遭罢。”

“嗯？”

柳红袖大感不妙，对方却已用一根手指勾住了他的后衣领，整个人便已双脚离地，被带飞了起来。

和那道清影一同在原地消失，好似从未有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