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这郡主府中有一片湖,湖中有一只老龟能有磨盘那么大,可是真的。”此时这小姐终于是放下了戒心来,扇子自然而然从眼前挪开了,露出她薄而微翘的唇来,她果然是好看的,很像八七版红楼梦里的宝姐姐,只是下颌看起来更尖些,不甚圆润。
“自然是真的,小姐请这边。”律少爷自然而然的带着那小姐往郡主府的龟湖那边走去。
他们两人并排而行,半见赶忙跟上,却被旁边那位小姐的婢女用胳膊肘顶了一下,遂被隔在那婢女的身后了。
半见很有些不服气,见那名婢女零碎的头发在身后长长的拖了一条辫子,总不能把她薅住甩到后面吧!她心里想着那痛快的,不禁笑了,脚下却还是不得不跟在那名女使的后面,盯着她的鞋子,突然心生一计,一脚踩掉了那女使的鞋后跟。
“哎呀!”前面的女使鞋子被半见踩得掉了下来,惊呼一声,人也落在后面了。
原本各家便是要年轻的小子姑娘相看,自然这龟湖边上人也不少,半见被吓了一大跳,这么点个湖,此时湖边竟然连个站人的地方都没有了。
谢元律明显也是没料到,脸面上且是尴尬。那小姐也是一怔,两人具有些不知所措,便是前面站着的人也都回头看了过来,有些还露出厌烦之色,想来一只老龟,一片不足百平米的湖水也没真的这么好看,来此地的,怕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听少爷和那小姐会话,她竟然就是长兴侯长孙司马桢的妹妹司马小婴,今日同来的还有另外两个庶出姐妹。司马小姐遂看了一圈周遭,却好似不见她俩,便提议还是回烤肉宴上的好,有家中姐妹在侧,多少舒坦一些。
两个年轻人边说边往回走,待到再回宴上,谢元律突然就成了这宴席的红人了,各家的姑娘小子都等着他来教该如何烤肉,七嘴八舌的吵得谢元律也不知道先答哪一个的话是好,便只得闷头干活,直到这宴上又来了一位公子,一切才突然就不一样了。
“问堂表姐安。”远远的便听得见一男子说话的声音,很轻,却尤是坚定,有种令人臣服的魔力。
半见且一抬头,却没见到来人,郡主夫人赶忙步下台阶来,迎上前去要扶起那人,只可惜慢说是来的那个人了,便是郡主也被眼前乌乌泱泱的女子们挡了个满满,除了姑娘们的裙摆,半见是啥也别想看见。
今日各府的小姐们来赴宴怕都是为了这个人吧!一层又一层的姑娘围得前方水泄不通,想必来人便是定北大将军,王衍了!否则谁还能有这阵仗,更也只有他,才能称呼郡主为堂表姐了。
半见也很想过去看看那人到底长成什么模样,竟然能把蓉小姐迷成那副德行。况且这个人的名字,打小便是家中几个姑娘斗嘴时最常提起的,便是芙小姐那眼高于顶的姑娘,虽见天的看不上杜家桓少爷,但凡说起他来,脸颊上照样绯红一片。
半见踮起脚尖抻长脖子,奈何这辈子身高不济,是如何也越不过面前这堵人墙的。
“半见,拿着呀!看什么呢!”谢元律托了一碟子烤肉,正好人人都在看将军,少年才把面前堆得满满登登的盘子递给半见,又朝着几根竹子后面的荒院撇了撇嘴:“你先去那儿吃着等我,我再烤一盘。”
半见眉眼皆是含笑,这样的烤肉在这古代可太难得了,一股脑把那将军的事忘了个干净,托着盘子转身就溜,悄悄掀开院门,又朝着回头看的少爷比了个胜利的手势,一偏身钻进院子。
郡主府虽然不比国公府,半见却还是熟悉的。这种豪门公子哥的草坪派对,她一个婢女哪里有资格吃肉,好在旁边的这个院子一直空着,这几日少爷就是在这里做了那些炉子,半见走到廊下坐好,双腿盘坐着把那一小盘烤肉放在腿上。
也不知道郡主府里怎么会有这么一出空空的院落,还是在花园的旁边,且还无人打理。这个院中的房舍大多陈旧无人翻修,蒿草也长了挺高挺密,回廊这边都是少爷做炉子时剩下的材料还没搬挪出去,中间是荒土的地面。
坐在回廊边上,蒿草高高的填满整个院子,直挺挺向上,漫过头顶,把半见挡了个严严实实,即便是现在也有人到这院子里来了,也定看不见她的。
半见很满意的抻了抻胳膊,一会等少爷进来,他俩正好可猫上一阵儿了。
“这块肉有点硬啊!”半见自言自语的,嘴里的肉被咬得嘎吱嘎吱的响,小丫头刚想吐掉,院子的大门突然咯吱吱的,门轴老旧生锈的声音,应该是谢元律来了。
半见抿着嘴乐了,想着定要吓他一下,便就蹑手蹑脚的从回廊上下来,踮着脚尖,手提着裙摆,听那人的脚步声窜进院子里,趁着咯吱吱门又合上的声音,她连走了好几步,从一个廊柱走到另一个廊柱下面,侧身猫好。
“爷,啊,我的爷,我……”女子被翻弄着的声音春意荡漾。
“等会儿,往里走点。”
半见吓得手捂着嘴,背靠着廊柱大气也不敢出了。心说是哪个圣人说过来着,没事别往没人的院子里跑,小心看见不该看的,还真是至理名言。可此时也已经没办法了,她都听见人说我的爷了,难不成还能说得清了?为今之计也只能等着这俩人办完事出去。
“爷,您可想死奴家了,您可想奴家?”女子急切的求欢听得半见耳根子发烫,心说是真热情啊!却也并不见那男子说话。
好在半见的点子此时倒是有所提升,这俩人并没朝她这边走,而是转向了回廊的另一侧。男女欢好着的旖旎之声不断的传来,衣衫撕扯,唇肉间浅酌,两人方靠上回廊,半见听见重重的一声,好像是脑袋磕到石头上,接着是女子无序的轻呼和喘息。
“爷……”女子刚要出口的话,被另一个人一口吃掉了,半见只感觉头皮发麻,屁股贴在地上,轻轻的转了个身。
高高的蒿草之上,那女子雪白的胳膊软塌塌的竖起,腕子上挂着一条翠绿的镯子,嫩嫩的芽儿绿,男人的大手捏着她的腕子,把那手臂向上一抻,女子疼得轻呼道:“爷,我的爷,轻点,啊,嗯,呃。”
小丫头蹙眉摇头,能进这个院子里来的人,非富即贵,竟然也干这种事儿。别人家的公子小姐不熟悉郡主府,总不能来这院子里偷情吧!半见断定这两个人她肯定是认识的,男女都该认识才对。但那声音半见却没听出来,想来是那不熟悉的。
总之她今天又闯大祸了,便是这两个人办完事走了,自己想再出去也是危险,你也不知道他们是谁,万一看见她溜出去,那不就糟糕了吗?
小丫头思忖着,恨自己不该嘴馋偷吃,就在这千钧一发的节骨眼上,那生了锈的院门咯吱吱的又响了,半见心说糟糕,她怎么把谢元律给忘了。
果然是自家少爷的声音推门便喊:“半见,半见,你在哪?”
完了,漏了馅儿了,怎么办?半见贴着廊柱一闭眼,后背汗湿一片。对面两个人的拥吻戛然而止,院子里全像没有人一样静悄悄的。
“半见,别闹了,你在哪呢?”半见听见律少爷的脚步声,他正在回身关上院门。如果她还不出去,少爷定然以为自己在跟他闹着玩,他会来院子里找她的,那不就……撞上了?
半见再顾不得那许多了,躲此时还有什么意义,小丫头遂起身,几步跑到院门口,见谢元律正在关门,看她跑过来便道:“半见……”小丫头眼疾手快,一把捂住少爷的嘴,推着他出了院门。
“哎!咋啦?”谢元律被推出了门去,一把扥住小丫头的辫子。“半见你干嘛?我刚烤好的,咱俩进去吃呗!”
“不用了少爷,我吃饱了,你自己吃还进去干嘛?咱俩去那边亭子那!”半见特意说得挺大声的,总之此地无银三百两,俩个偷情的都还不知道是谁,自己却先暴露了,真是……不如去看那个定北大将军好了。
半见拉着谢元律便往亭子那边走,才一走到就见司马小婴正在不远处寻么,一见谢元律,遂笑了起来。
半见头一次看这姑娘这么高兴,她扭头朝院子方向看过去,这里离得不远不近,中间还隔着那么多人,她正好能看见那院子的大门,咋也得知道那俩人是谁不是,也好知道自己得罪了谁。
“半见,你怎么了?瞅啥呢?”谢元律突然叫住了半见问她,倒问得半见一激灵。
“没事,那边有个蝴蝶。”半见随口撤了个谎道。
“蝴蝶?这季节还有蝴蝶呢?”司马小婴也朝那边看了过去,眉目间竟是希冀。
“嗯!没有,我看错了。”半见赶忙解释道,那司马小姐便很婉约的笑了,团扇又挡在脸上,扭头撇了眼身侧的女婢,恰是两人明白了什么旁人不知道的笑话,好不得意。
半见便也笑,笑了嘴角,却笑不到眉眼,见那婢女的脸,前一秒还巧笑着瞟着自家小姐,后一秒看见她时,不但半点笑容也无,还狠狠的剜了半见一眼。
小丫头刚想瞪回去,忽又想起那个院子来,遂猛地扭头过去,果然让她逮到那人真就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