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观澜摸索着走了出来,停在了修无极面前。
“平兄,我昨天与那西魔王缠斗时受了伤,今日伤口却都愈合了。”萧观澜眨巴着无神的双眼,从上到下都透露着一股子天真。
倒是有几分像萧断鸿年轻时的模样。
“许是昨日那位修士将你治好了。”
“真是个好心人,”萧观澜说着抬手指了指修无极肩上的阿月,“平兄,这是什么?”
修无极看了看阿月又看向萧观澜,觉得有些惊奇,“阿月,一只鸽灵。你看得见?”
萧观澜摇摇头,“只是觉得它在这。”
修无极无声点头,忽然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修无极转身看去,一群人活死地狱里爬上来的,开始行尸走肉地往前去了。
天边还没露出一点光亮,人与景灰成一体,叫人看得心生恐惧。
阿月啄了啄修无极的肩膀,挥动翅膀指向了路上的人群。修无极心中了然,他转头看了一眼萧观澜,说道“走吧。”而后起身跟在了人群身后。
萧观澜跨了两步与修无极同行,阿月疑惑地看着突然出现的萧观澜,又转头看了看修无极,随后摇了摇自己的小头。
阿月不再挥动翅膀,修无极便心无旁骛地跟着流亡的人群。
一群人就这么走到东升西落,一路上又留下了不少人,倒在途径的路上再也起不来。
往经荒漠一片,虽说再走出去几十里就能见人烟,可光是遥遥地望去一眼,修无极便觉得有些胸闷。
“平兄,这是在往南边去吗?”萧观澜到底还没完全恢复,就这样走了一天,修无极此时才发觉他的嘴唇有些发白。
“歇会吧。”修无极没有回答他,拉着他的衣角将人带到一块巨石之下停了下来。
行走的人流也渐渐缓慢最后都停下来,白天的炎热消散之后荒漠开始陷入夜晚的凉。人流也多是三五个聚拢在一块,修无极紧挨着萧观澜坐下,心中暗想只望今夜无风。
萧观澜坐下之后便靠着石头沉沉地喘气,昨天他受的伤不轻,修无极虽然帮他恢复了大半,总归没有痊愈。
“睡会。”修无极看着他,萧观澜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张望着一片寂寥,月光倾洒无懈可击,修无极抬手张开五指,也接住了月光。
越来越冷了,修无极睁开紧闭的眼睛,耳边风声越来越大。
还是起风了,他想他的运气是真的有些不好。
他放轻了动作起身从石下出来,阿月在他肩上打滑,又被他伸手接住。它睁开眼睛,就看修无极正皱着眉头望着前方。
那是倒成一片的人,还有远方快要到来的风沙。
实在是气势汹汹,看上去快要把这片荒漠上仅剩的生灵给吞没了。
只不过太慢了,慢得倒不像风了。
修无极带着阿月轻跳,他略过前方的人,落在那边漆黑的风沙之前。一团黑色的风暴之中夹杂着紫色的魔气,靠近,修无极只感觉眼中进了风沙。
他抬手遮住了双眼,阿月挣脱了他的手掌跳到他的肩膀上牢牢地抓着他的衣服。
一不留神原本就破的衣服又被阿月扯出了两个洞,修无极习以为常。
逆着风暴行走他也开始与尘土一起飞扬,脚步逐渐沉重,他张开五指,雪色从天边飞来落到了他的手上。
他张开雪色将扇头立在地上,双手朝着雪色注入源源不断的红色灵力,雪色渐渐变大变成了一面墙。
将风沙尽数挡在了扇面之外。
修无极回头看了看没有被惊扰的众人,起身跳出了被庇护的这一面。
风太大,他整个人在风中凌乱看上去有些张牙舞爪。
“滚出来。”修无极冷声对那一团黑色的风暴说道,随后双手交叠向那风暴之中投去了一个红色的灵力团。
灵力团才将消散,他只觉得自己耳边的呼啸声小了许多。
他将手放下,看着那一团黑色的风暴彻底落下沙尘,而那其中有的还是被黑色围绕着,看不清。
修无极正要再出手,突然从后越出一个身影落在他旁边。
他转头看去,正是萧观澜。
他因看不见,因此侧着头,只将耳朵对着那一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魔贴近了些。
修无极正要开口说话,萧观澜已经将剑提起在自己眼前,伸出二指慢慢划过剑身,很快剑上银色的灵力外泄。
事毕,萧观澜闭着眼向那一团黑色冲了过去。
他的剑法大开大合,三两下将那团黑色划破了,露出了躲在里面的东西。
一只沾着魔气的地妖。
修无极心中一紧,他转头向阿月望去,阿月也看着那地妖。
萧观澜看不见,只以为自己面对的是一只普通的魔。
他再次提剑向那地妖刺去,地妖却化作一把沙土流失在地上。地上鼓起一个小包,是那地妖在逃窜,萧观澜看不见,皱着眉头在原地循声。
头转过几回,正待修无极要出手时,他将手中的剑扔了出去,正正刺中了一个小包。
底下传来一声嘶吼,萧观澜的剑被弹飞了回来,他飞身接住。
萧观澜落在地上,他闭上了眼睛,那地妖出现在他身后,不断变大,与周围的风一起。风声呼啸,围绕着萧观澜和那地妖再次尘土飞扬。
萧观澜皱起眉头,缓缓吐出几口气之后他告诉自己定心。
修无极心知不能再放纵地妖变大,否则没完没了,它真会变成一座山。
萧观澜却在一次打断他的出手,他转身面对那地妖,周身灵力外泛,比那天边的月光还亮。
下一刻他跳了起来,直直落到那地妖的上头。
地妖头顶化作山石滚落,萧观澜却牢牢停在他上方,修无极眯起眼睛,才看清原来萧观澜没有踩在那地妖的头上。
他握着剑狠狠地从地妖头顶落下,却被地妖伸出的一条泥肢甩到了一边。萧观澜很快从地上爬起,他再次动身,这次更快向那地妖逼近。
眼看那地妖不是萧观澜的对手,修无极起身跳上了雪色的沿边坐了下来,作壁上观看着那地妖被萧观澜一剑一剑的削剪干净。
随着一声巨响,地妖崩塌,落了满地的巨石。修无极从雪色上跳下,向着同萧观澜一同歇脚的那块大石走了过去。
他一边走右手别致身后,轻轻颤动二指,雪色又变回了原来的大小,落到了他手上来。
才坐下,萧观澜也跟了过来。
“平兄!你方才去哪了,可有受伤!”萧观澜有些慌张,方才睁眼时修无极不再一旁,他以为被那看不见的魔抓走了。
“不曾,”修无极就地躺下,目光越过萧观澜看向天上,“我方才内急,在这附近小解。”
“呼,那便好。”萧观澜说着坐下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依旧挨着修无极。
许是萧观澜毫不怀疑信地太快,修无极自己倒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还不等他笑完,手就被阿月啄了啄。“嗯?”修无极看向它,阿月抬起翅膀往西指了指。
才碰到一只妖,阿月指头大的小脸看起来有些严肃,修无极不敢在此事中有耽搁。
“西边。”修无极又坐了起来,朝西边看去,而后他转头看向一旁的萧观澜。
“萧兄,方才你睡着之后我听有人说花少主好像往西边去了。我们动身去吧。”
一听到有花木易的消息,萧观澜自然是一刻都等不得。他站起身来,也不管是白天黑夜,反正对他而言都一样。
“好,走吧平兄。”他对修无极道。
萧观澜积极的态度正中修无极下怀,他也站了起来。
月明星稀,二人又踏上了路。修无极回头看了一眼躺了一地的人,再走出五十里便能遇到乡镇了,再一个日夜,或许大家都能平安。
思及此,他转过头只望前边看去。
两人走得很快,萧观澜虽然瞎了但是如履平地,也不需修无极搀扶。两人一鸟在荒漠中徒走五天,眼前的景色终于不再是一片荒凉。
开始出现山峦。
两人随处找了地方歇脚,落在一颗早已枯死的大树之下。
阿月落在修无极肩上不断吐舌头,修无极看向它摸了摸它的头。阿月抬头看着他眼中有些哀怨。
“怎么了?”修无极将它从自己的肩上拿下来,让阿月面对自己。
阿月有苦难言,最终开口也只是“咯咯咯!”
“哈哈哈哈,你渴了是吧?”
眼见修无极居然猜到了自己的鸟语,阿月感激地欲落泪。
“可是没水啊,忍忍。”
然而下一刻,修无极就给了它迎头痛击。
阿月生无可恋地瘫倒在修无极手中,发出一声声哀嚎,叫得像杜鹃一般惹人怜惜。
“平兄,我们走了多久了?”萧观澜在一旁听着一人一鸟的动静,直到都安静了他才开口询问。
这五天两人只歇了一回,萧观澜看不见便先入为主以为只走了两天,今天是第二天。
“两天。”修无极顺杆爬,转而又问,“你觉累吗?”
“不,我是怕你累,毕竟你没有仙骨护体也不曾学武。”
这都是修无极告诉他,自己不过一个家仆,自然是平平无奇什么都不会。
说到底,他没有还没做好让任何人知道自己是修无极的准备。
好在,自己说什么萧观澜都信,天真得很。
修无极又笑了笑,“不,我虽不如你们,却也不至于软弱。走几步路罢了。”
阿月虽指明了方向,却不知具体方位。因此无法御剑,只得一步一个脚印得走,以免遗漏错过,竹篮打水。
就这么用脚走了两年路,修无极险些就要忘了自己还会御剑这回事了。
“平兄,若是你信得过我,我明天带你御剑飞行可好?”
萧观澜像是知晓修无极心中想法,专门说出要修无极为难。修无极叹了口气,心想哪壶不开提哪壶,有些事真是经不住想。
“你看不见,我害怕啊萧兄。”修无极虽嘴上说着害怕,人却已然潇洒躺下了。
然而他说的合情合理,萧观澜也没反驳,反倒是有些愧疚。
“我感觉眼中混沌少了,该是快好了,到那时,我再带你御剑吧。”
“咯咯咯!”
修无极还没说话,阿月已经激动得扇动翅膀。修无极无奈地摸了摸阿月,随后道“那当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