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包间门合上的那一刹那，路明非又换上乖巧的笑，这种程度的变脸他早就用的炉火纯青了。

远离了污染源，这下空气都清新了起来。想到这点路明非更觉身心舒畅。

“开心了吗？”楚子航问。

路明非点头，“开心呀，师兄你没看赵孟华脸都气歪了。”

“其实你可以直接动手的。”

“动手？去打赵渣男的话师出无名吧。”路明非思索着直接动手的可能性，总之以他现在的身手，打赵孟华不是问题，毕竟三七开，他三拳，赵孟华头七。

楚子航看着路明非雀跃的脸，思考着是不是他的表述有问题，不然他的小师弟怎么一脸‘让我上我可以’的表情，不过话说回来，混血种能对普通人动手吗？动手的话会上审判庭吗？他说：“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把那杯果汁泼在他脸上。”

“诶？师兄你连这句话都听见了？”

“嗯，我在包间外听了几分钟。”楚子航很直接的承认。

“哇，师兄你的八卦之心居然已经严重到愿意花时间来听墙角了！”路明非怔了一下，这得有多大的事情才能催的动高冷男神去听墙角，“你小师弟的瓜就这么好吃吗？”

楚子航的嘴唇动了动，他没有回答，路明非也是在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他的手还被楚子航抓在手里，但看着楚子航没有要放开的意思，他也不好意思直接挣脱。

“还好有你在啊师兄，我们远在北美的强大组织已经抛弃了他们珍贵的S级。”

“你的卡没问题，但你应该通知发卡行你的行程。否则，一旦他们发现信用卡在异地被刷，会怀疑是盗用，就会暂时冻结账户。”楚子航说。

“我不知道还有这个流程，芬狗也没跟我说过啊。”路明非抱怨，“坏了，芬格尔不会是故意的吧。”

“抱歉，我的错，我应该提醒你的。”楚子航说话很诚恳。

“跟你没关系啦师兄。”路明非叹气，老妈子属性点满就是这点不好，什么事都操心，什么锅都爱往自己身上揽。

那辆Panamera就停在披萨馆门口，暗蓝色的车身在蒸腾的热浪中格外显眼。

路明非刚出门就被吸引住了目光，“师兄，很帅的车。”

“爸爸买的。”楚子航松开了还拉着路明非的手，替他拉开副驾的车门。

老实坐上副驾的路明非看着迟迟未有动作的楚子航，忍不住投去一个疑惑的目光，但对接上杀胚平静的脸时，路明非心里一跳，他没看错吧，平静的神情下潜藏着好奇的暗涛，你还想继续吃瓜不成？

果不其然。

楚子航问：“你喜欢陈雯雯？”

这句话如同平地惊雷一样，炸的路明非一个激灵，他想起陈雯雯坐在餐桌旁，长发盖住了大半张脸，那种文艺中带着忧伤甚至夹杂着些许怨怼的氛围，他连忙摇头，他能说那样子的陈雯雯有种深闺怨妇的即视感吗，“不喜欢不喜欢，我就算是喜欢师兄你我也不会去喜欢陈雯雯的。”

这话一出，不仅是楚子航，路明非也愣住了。

在气氛凝固的那几秒钟里，路明非脑补了八百种他在楚子航手里的死法，他快速的捋直了自己的舌头，生怕再有什么狂言狂语从他嘴里冒出来，“我的意思是，我和陈雯雯不合适，我也不会喜欢她。”

“高中的时候，有人说过你暗恋陈雯雯。”楚子航单手撑着方向盘，食指轻点，那动作落在路明非眼里带上了一层莫名其妙的压迫感。

路明非挠挠头，他有点摸不清楚子航这话的意思，是对他暗恋陈雯雯这个谣言有意见，还是单纯的八卦心思泛滥，“我觉得我有必要澄清一下，那是赵孟华看我不顺眼造的谣，他就是嫉妒我和陈雯雯做同桌。”

“所以为什么要帮她？”楚子航问，他的直线思维很容易就看透了事情的本质，“你应该看出来了陈雯雯叫你过来聚餐的原因。”

“我知道啊。”路明非说，“我跟陈雯雯的关系是还算可以，但是今天我强出头可不是因为她，我就只是看不惯赵孟华罢了，高中的时候他暗地里搞我我都懒得管，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个正大光明能嘲讽回去的机会我总不能放过吧。”

针对赵孟华？可若是换成其他的什么徐雯雯赵雯雯，路明非还是会像现在这样替她出头吗？楚子航一愣，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冒出这种念头，所以他保持了沉默。

路明非歪着身子，头顺势就瞌在了车窗玻璃上，大脑像是中病毒了似的，循环播放着陈雯雯恬静和悲伤的两张脸。谁都没说话，但最后还是路明非先受不住这种既尴尬又诡异的氛围。他怎么之前就没发现楚子航对八卦有这么深的求知欲呢，这种要刨根问底的姿态让他这个小师弟仅剩的脸面往哪儿搁，“好吧好吧我承认，可能也有一点点想帮她的因素存在。”

“就当是我在还人情吧。当年陈雯雯邀请我进文学社我给拒绝了，好巧不巧这事儿又被赵孟华知道了，他当着班里人的面讽刺我，那时候班里人都等着看我笑话，是陈雯雯给我解的围。”

“所以这次角色置换，你心软了？”楚子航问。

“说我心软还不如说我可怜她呢。”路明非撇撇嘴，他可不是什么心软的神，“所有人都在替赵孟华和柳淼淼欢呼，只有陈雯雯一个人低着头坐在那里，那种感觉多孤独啊，就好像世界上只剩下她一个人。我都替她难过。”

“……我明白了。”楚子航说，“你看到那样子的陈雯雯就想到了之前的你，与其说是帮助陈雯雯不如说是在帮助过去的自己。”

路明非深吸一口气，他差点没绷住脸上的表情，这说的都是什么话，是在说他可怜过去的自己么，楚子航这么直白的陈述跟扒他底裤有什么分别？真丢人！

“你是师兄，你说是就是喽。”路明非一阵心累，他已经不想去辩解了，再继续说下去他真怀疑自己能在楚子航手里能把祖宗上下十八代给抖擞干净。

楚子航还是那幅冷冷的表情，其实他都明白的，他也会可怜15岁的自己，若有机会回到过去，他一定会代替那时的自己拔刀。

他看着路明非，胸口传来沉闷感，被他按耐下去的冲动再度袭来，那是一种名为“想要了解路明非的一切”的冲动。不知因何而生，但在他和路明非“重逢”的那刻，这个念头就彻底得扎根在他心底。他迫切的想要了解路明非的过去。他曾经认为路明非是个内心世界丰富的人，可是现在他不这么觉得了。他想知道，在他没有注视着路明非的时候，路明非是否会和他一样觉得和世界格格不入。他想知道，S级血统所带来的血之哀又是否会在路明非身上具象化。

不过还好，他应该还有很长时间来了解真正的路明非。

而路明非对此并不知情，他人畜无害的面孔落在楚子航眼里乖顺的不像话。

楚子航不可见得叹了口气，其他的暂且不论，现在要做的是弥补曾经的遗憾。他从储物格里提出来一个硬卡纸袋，递给了路明非，“路明非，生日快乐。”

路明非愣住了，呆愣的表情像是在思考今天的太阳是从哪边出来的。

啊嘞？好眼熟的情节。但是师兄你话题转移的未免太过刻意了吧！他瞥了楚子航一眼，像是在确认脸色，“师兄你已经和我说过生日快乐啦。”

真邪门，大名鼎鼎的狮心会会长居然会费心给他准备生日礼物！这种剧情看起来就像是楚皇帝大手一挥，一句‘朕心甚悦，赏’，换得路公公为他肝脑涂地。所以这该怎么形容，是他路公公圣眷优渥？那他是不是该一步到位直接叩谢圣恩？

路明非并没有伸手去接那个纸袋，相似的情景让他忍不住想起小年夜时的“新年礼物”，那个砸在他心坎上差点把没把他眼睛闪瞎的金锁。

“总要亲口再说一遍。”楚子航说，他的手依旧没有收回去，“这是生日礼物。”

像是害怕路明非拒绝一般，他又补充道：“是回礼，我生日的时候你也送了我礼物。”

路明非这才想起来，他的确实在楚子航生日的时候送了礼物，那是一个木雕的小熊猫，没有可爱的表情，垮着一张脸。他在网上冲浪的时候看到那只垮着表情的小熊猫时笑了很久，逢人就说他见到了楚子航版小熊猫。可能是存逗弄楚子航玩的心思，他照着那只小熊猫的样子刻了木雕当做生日礼物给楚子航送了过去，毕竟谁能想得到大名鼎鼎的杀胚楚会长的生日会在六一儿童节。

“那我收下了？”路明非试探性的询问，可能是中国人刻在骨子里的礼尚往来，他不好意思推拒，总觉得那样辜负了楚子航的心意。

当然，以上都是表象，真正原因是他左眼皮跳了一下。他都是道士了当然不在意“左眼跳财，右眼跳灾”科不科学，毕竟老祖宗的东西，信之则有，不信则无。更何况，钱这种东西，谁会嫌多呢？

“嗯。”

等着楚子航做了回应，路明非才伸手接了过来。袋子里空空荡荡，打开一看只有一个深色的丝绒盒子和一张白底烫金的信封。

路明非忽略了那烫金的信封直入主题。那丝绒盒子手感不重，但轻盈的手感并没有让他松一口气。他上上次见到类似的东西是在小年夜，楚子航送他金锁的时候就是用的一个红绒盒子。上次见到类似的东西就在刚刚，赵孟华从那个蓝绒盒子里掏出来了给柳淼淼的订婚戒指。总之，以他的理解来看，用这种盒子装起来的东西，又是出自楚子航之手，大概除了贵只有贵了。

路明非深吸一口气，那表情视死如归的完全不像是在拆生日礼物。脑子里充斥着“千万别闪瞎我的眼”的想法，他动手了。

“硌哒”。

丝绒盒子被打开。

下一瞬又被合上了。

路明非闭上了眼睛，他知道楚少爷出品必属精品，但是也不至于每次都冲着闪瞎他的眼的结果来。

那盒子内层的白绒布上，安静的躺着一颗圆切黄钻。

耀眼的金黄色，肉眼可见的无杂质，堪称完美的切工。是多看一眼都会瞎掉的程度。

这玩意儿对他的杀伤力比上次的金锁还大啊。仅一眼，路明非就判断出了此物绝非凡品。

他再次在心底发出了对资本家的怒斥。像这种他这辈子都负担不起价格的礼物就不要很随意的送给他这个穷鬼了！

在路明非还在心里咆哮时，楚子航却突然开始介绍，那语气平静无波听起来就像是在问‘今晚吃什么’一样自然：“1.02克拉，是产自西非塞拉利昂Zimmi矿区的金丝雀黄钻，单论颜色来看，我觉得叫他金钻更为合适。”

路明非沉默了，他其实不懂钻石，对克拉数也没什么概念，更不知道什么Zimmi矿区，也不明白金丝雀黄钻是什么钻，只是这东西肉眼可见价值不菲，让他的价值观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首先，他不仇富，其次，他不仇富，最后，普通人跟少爷的差距不能这么大吧！

“不喜欢？”楚子航问。

呵呵。哪儿能啊。怎么能不喜欢。他怎么敢不喜欢啊。路明非腹诽。

“没有不喜欢。就是……”

就是师兄你出手这么阔绰，会让我越来越想抱你的大腿。

因为有着嘴瓢的先例，路明非这次识趣的把后半句咽了回去。其实这么说也不算对，他似乎一直都在抱楚子航的大腿。

“就是什么？”

路明非瞥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动。

他虽然没出声，但楚子航看出了他的口型，路明非那几个字是在说——包养我。

楚子航怔住了，这是路明非第二次提出类似的请求了，他思考着这种“包养”行为被实现的可行性，扪心自问，路明非对他提出的任何请求他都不太会拒绝，即使是这种并不合时宜且堪称“露骨”的请求。

其实他早就意识到了，路明非在他这儿的特殊是独一份的，他不会和除了路明非之外的人如此……亲密？就如同他想要了解路明非的冲动一样，他一直都没搞清楚对待路明非的这种特殊究竟是从何而来的，是同频的吸引，还是源于灵魂的共鸣。

心脏处传来的不适感烟消云散。在刚才的那瞬间，楚子航产生了一种感觉，亦或是错觉。他觉得自己触碰到了路明非所设立的壁垒，他在他世界之外，他们的掌心却隔着薄薄的壁垒紧密相接。那是路明非的心防。

他看着路明非兴冲冲的拿出那颗黄钻观赏，思索再三还是把想说的话语统统吞进肚子里，可能路明非只是在开玩笑，就像上次那样，“本来计划送两颗的，但是没遇到品相相似的。”

“一颗就很让师兄破费了。”路明非对着光仔细打量着这颗黄钻。透过光，黄钻折射出灿烂的金色。不可否认，这是颗很漂亮的钻石，他很喜欢。

“不算贵。”

“那是楚少爷财大气粗，这东西的价格不会是我等平民承担的起的。”路明非说，“不过师兄怎么会想到送钻石呢？一般来说钻石不都是送女生的吗，比如钻戒？”

“因为很像你。”楚子航解释了原因，但也有所隐瞒。他小时候也是看过漫画书的，那时对龙的初印象就是睡在金币上，喜欢收集亮晶晶的珠宝。路明非，一个校长鉴定的S级混血种，如果龙爱珠宝是真的，依着如此高的血统，路明非大概是抵抗不了亮晶晶对他的吸引。毕竟钻石之类的宝石真的很闪。

“像我？”路明非怔住了，这话怎么说的，他怎么可能像一颗钻石，他的脑门上又没有贴着“产自Zimmi”的标签。

楚子航说：“我总有一种感觉，你的眼睛，就应该是那种纯正的金色。”这次是实话。

呃……黄金瞳？

路明非听懂了，楚子航的意思是他应该有一双18K金一样，大晚上会发光，出门足够吓死无辜路人的，像龙王一样的黄金瞳！开什么玩笑，即使他血统再怎么高那也是没超过临界血限的S级，他是混血种怎么会有一双龙王似的眼睛！

嘶……等等。不对！

路明非迟疑两秒，举起黄钻在楚子航面前比划了一下，楚子航的墨镜早在他坐上驾驶座时就被取下，在那双妖异的黄金瞳的对比下，路明非觉得手中这颗称得上璀璨的钻石也显得黯然失色，“这钻石明明更像师兄你的眼睛……”

是了没错，这钻石很像楚子航那永不熄灭的黄金瞳。

也难怪他看着这颗钻石的那刻又心生好感又觉得眼熟。原来是像楚子航！

“那就谢谢夸奖？”楚子航说，“我的眼睛可没有这颗钻石值钱。”

“话不能这么说，师兄的眼睛是无价之宝。”回过神来的路明非乐呵呵的把钻石收起来，他已经准备把这玩意连同上次收到的金锁一起当作传家宝了。但略一思索路明非又觉得这法子行不通，比起当传家宝还不如一块埋了带进坟里。虽说生前管不了身后事，可是就算是他死了，就算是他变成鬼了，他也不想失去这两个宝贝。

不过说起那金锁，这又是盒子又是礼物的，还当真是熟悉的剧情。被亮闪闪迷晕了的路明非总算是回过味来了。

“师兄，你送我那金锁的时候说了句本就是为我准备的，我能问一下是什么时候准备的吗？”

对上路明非那张好奇的脸，楚子航头一次觉得有口难言。他忽然就说不出缘由了，他究竟是以何种身份为路明非备下的成人礼呢。

“这是另一个秘密。”楚子航说。

“好啊。男人果然就是大猪蹄子。”路明非义愤填膺，完全忘掉了自己也属于男人的范畴，“上次你前脚刚说不骗人后脚就骗我说杏子是甜的。这次你前段时间刚和我说没什么是不能告诉我的，现在又翻脸不认人说那是秘密……”

楚子航笑了笑，他顶着路明非的碎碎念和他不可置信的目光抽出iPad丢进他怀里，“安全带系好，该办正事了。”

路明非下意识低头一看，iPad上是卡塞尔学院研发的直连诺玛的任务控制软件，而他的大名清清楚楚地挂在“专员”一栏里。那一刻他忽然就觉得，楚子航是大猪蹄子这件事也不是很重要了。

看着Panamera逐渐汇入车流，路明非弱弱举手，“所以办正事前可以给我搞点吃的吗？午饭那个披萨我只吃了两口，现在胃里空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