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孤临带着徐乐容来此地时,微生韶已不在原处。见到地上滴有血迹,徐乐容便寻着血迹去寻了过去。
不过没几步血迹便消失了,她看了四周地势,朝着深山里走去。
“阿韶!”边走,她一边喊着。
深山之中,多有野兽出没。夏孤临也是十分警惕地跟在她身后。
人没找到,倒是让她找到了一株绛紫色的药草。徐乐容面露喜色,忙上前将那药草小心挖出。
“阿暮,你采些这药草回去,让陆大夫熬出汁来再放入那些药材之中熬煮半个时辰。我找到阿韶就回来。”
本想让夏孤临去找人,自己带着药草回广陵去。但仔细想想,以微生韶的性子,免不得要和夏孤临拼个你死我活。
想着,还是自己亲自去寻比较好。
但是夏孤临哪肯让她犯险,劝说道:“主人,深山瘴气重,蛇虫鼠蚁众多。不如还是我去找她吧?”
徐乐容欲言又止,轻叹一声,道:“还是我去吧。”
“我不杀她。”知晓徐乐容在担心什么,夏孤临补充道。
“那你去叫江元过来,让他先回去。”
“好。那主人,你在此等我。万不可乱动。”夏孤临点头,接过了她手中的那株药草。
看着他离去,徐乐容心中担忧微生韶的安慰,也等不到他再回来便继续去寻人。
方才夏孤临说了她就在这附近的,就算走了,也不可能走那么快。总是能听到有人喊她的,难道……
徐乐容突然有些心慌,加快了寻找的步伐。
最后是在靠近悬崖边的一颗大树下找到她的,那时她的双眼紧闭着。也不知是死是活。
“阿韶!”徐乐容往前几步,听到声音的微生韶猛地睁眼。
当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子走过来时,她甚至都觉得,是不是自己伤得太重,出现了幻觉。
还是说,人死之前,都会见到自己所爱之人。
“容儿?”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着,一滴泪突然从眼中滑落。
“是我。”
眼中的杀气终是不见,左手无力地垂下,手中长剑也掉落在地。她踉跄着往前走了两步,摔在地上。
徐乐容快步上前,扶起了她。
“你怎不随江元回来?”她责备了一句。
“我……”微生韶倚在她的怀中,抱着她,突然一阵委屈涌上心头。眼泪便流了下来。
徐乐容抿着唇,微微收紧了抱着她的手。
“先走吧。”
*
历州,离王府邸。
正堂中,离王沉着脸。地上跪着一个断了一臂的黑衣人。那是围攻微生韶的影子之一,也是唯一活下来的人。
“废物!那么多人,竟然都杀不了她!”
“王爷恕罪。那微生韶武功高强,我们……我们费劲心力也无法杀了她。”黑衣人连忙磕头。
“随我们同去的那位,只是埋伏时出手,射伤了微生韶的腿。而后便再没出过手了。”黑衣人又紧接着说道。
离王冷着脸望向了魏凌决,道:“魏凌决,这可是你专门去找的人!说她是那十八阎罗之一,武功了得,有她在定会杀了微生韶!还耗费了我许多钱财,结果呢?!”
魏凌决立刻躬身作揖,道:“王爷恕罪,我……我也不知她会临时改变主意。想必……想必是她还是忌惮着微生韶,又怕暴露才不敢动手。”
见着离王神色愈冷,他又立即道:“不过王爷请放心,就算此次杀不了。待王爷坐上帝位,衍心楼,便可发兵征讨。三十万燕宁军,不信踏不平一个小小衍心楼。”
“元珩当真能杀了林司源吗?万一她将那蛊解了,当如何?”他微微抬眸,问道。
魏凌决肯定道:“那三魂噬心蛊在她体内半年之久,已然深入心脉了。就算有解药都没用。更何况,她将林大小姐身上的蛊转移过去了。如今她的体内可不止一种蛊,就算是百毒不侵,她也必死无疑!王妃医术再高,短时日内也寻不到救治之法。为了救她,也一定会来历州求王爷的。”
给林卿种蛊,就是料定了元珩会以血引蛊,两种蛊虫同时在体内,定会折磨得她痛不欲生!
“而且,我也会再逼她一把。”他又补充了一句。
“林司源,必须死!一定要杀了他,不容有失!”
“王爷且放心,此事,定然能成!”
*
微生韶醒来时已是第二日的半夜了,徐乐容正坐在桌旁写着字,微生韶没有喊她,只是那样静静地望着。
“容儿……”
听到声音,徐乐容放下了手中的笔,朝着她走了过去。先是摸了脉象,再看她的脸色。
依旧是有些虚弱,本以为她会睡上两日,没想到这么快便醒了。
“离王为何要杀你?”
“哪是离王,分明就是你那个好妹妹!”
“姩儿?但那些都是离王的影子,这是他暗自培养的势力。”
“元珩诓我说那山上有治疗疫症的解药,我去了后没多久便中了埋伏。看样子,他们是早有准备。既然是离王的人,那元珩,必定是和离王一党了!亏得温儿还如此相信她!”
她有些气愤,想来她接近自己的徒弟,绝对是有所图了。
“此事应是有误会。姩儿恨离王,怎会与他同流合污?更何况,我也确实在山上找到了能治疗疫症的解药。想必你的行踪被离王的人监视着,所以才会在你寻药之时埋伏。”徐乐容安抚道。
“但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又是解药,又是杀手。她分明就是要置我于死地!”
“你不信她,还不信我吗?她也深知你的武功之高,就凭离王派的那些人怎会真的杀了你?若要杀你,她也会……利用你亲近之人。”
“比如你?”
“比如我。”徐乐容也未掩饰,就连说这句话时,都是看着她眼睛说的。
一股酸楚从心底翻滚着,她扬起一抹苦笑。
她抬手,指了指额上的血色莲花,声音有些沙哑,道:“你当年只是毁了我的脸,如今,却是要杀我了?”
她这脸上本是被徐乐容用簪子划了一道很长很深的伤疤,从额头一直到下巴。
但后来用了许多药,将这疤给去掉了。只是留下额上的一道痕迹,刺了一朵小小莲花。
“说的也是……杀了我,你也能回迄北。和那元昔闻,厮守一生。”
她有些无力地垂下了手,然后缓缓闭上了双眼,开口道:“那你杀吧。如今我也身负重伤,也是无力再反抗。你若下不了手,自可让夏孤临来,让元珩来。”
“我们之间无仇无怨,没必要杀你。”徐乐容从一旁拿出药箱,然后走到床榻边坐下。
微生韶有些诧异,一双潋滟的桃花眼有些愣神。
徐乐容轻轻掀开了她的裤腿,开始重新给腿上的那道箭伤上药。
见她神情柔和,小心翼翼的为自己上药。微生韶突觉心跳有些快,居然感觉到脸上有些发热。
这是她第一次,第一次如此温柔的对自己。
她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不敢动,害怕一动就会惊动身旁的人。害怕再也见不到她如此温和的神情。
而徐乐容则边上药边思索着。离王想要夺位,杀微生韶,极有可能是想要衍心楼。
但就算是杀了她,衍心楼也还有温不弃。微生韶一死,别说是去杀温不弃,就算是进衍心楼都不可能。
元珩和离王……到底还有什么样的交易?
而她也一直都觉得,此次疫症很是奇怪。与其说是疫症,还不如说是一种剧毒更为贴切。
不过若不是去山上寻微生韶,可能还找不到药材来代替元珩的血。
她心中也松了口气,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容儿,你亲自来寻我,是不是担心我?”微生韶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但徐乐容表面上在给她上药,实际上思绪万千,早就不知飞往何处了。所以并未听到她在说什么,只是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之中。
“容儿,容儿?”微生韶又喊了好几声,徐乐容好像旁若无人似的,又走到桌旁,拿起另一罐药来,丝毫没有理会她。
这可气得微生韶忍着伤口传来的疼坐了起来,然后拿起一旁的枕头丢了过去。
“怎么了?”她被这软枕砸到,马上便回过神来,琥珀色的双眸还有些茫然。
“徐乐容,你就不能时刻看着我吗?我是个病患啊,要是我吐血死了,你都感觉不到!”她紧蹙着眉头,娇媚的脸上尽是恼怒。
“你吐血了?”徐乐容先是仔细瞧了她一眼,并未见到她有任何濒死的症状,也未见到她这嘴角有血,遂满脸的困惑。
“你过来一下。”她紧咬后槽牙。徐乐容也是乖乖上前,准备替她把脉。只是这手刚一触碰到她,便被人拉了过去,正撞到微生韶的怀中。
“伤口不疼?”
“疼……”微生韶搂过她,伏在她的身前。
“疼还拉我?”徐乐容微微蹙眉,刚想起身,后腰却是被微生韶禁锢着,动弹不得。于是只是稍稍躲开了她左腿上的那处箭伤。
“你让江元来寻我,是不是担心我?”她闷声问道。
徐乐容神色微变,长长叹了口气,道:“算是。”听到这话,微生韶的双眸闪烁,微微一滞。
她可从未在这一心只想学医的女子嘴中听过任何好听的话,就比如这个算是的回答。
她鲜少会回应自己的话,就算说话也都是冷冷淡淡的模样。
她突然想到,这些伤真是没白受。若是到了那生死关头,她是否更会心软些?
*
马车上,君玄澄听着下属回禀,然后写下一封密信交给了他。
“亲手送到他的手中,不要有误。”
“是!皇上。”
人走后,张月鹿给他又新换了一杯茶。
“徐姑娘医术精湛,居然能在短短半月内便找到这治疗疫病的法子。待徐姑娘入宫之后,皇上身边,正是如虎添翼。”
“元珩怎会让她姐姐入宫。”君玄澄端起茶杯,小抿一口。
“但……但当时都已说好,徐姑娘入宫为后,元珩便在皇室的护佑之下。任他魏凌决想要炼制什么天命丹地命丹,都奈她不得。”
“你觉得,元珩会乖乖听话?微生韶并未没死成,多半,会让她姐姐去衍心楼。如此一来,才能避开朕。”
“那趁微生韶伤势未愈,需不需要派人去一趟广陵?元姑娘对徐姑娘来说要紧得很,只要利用此番感情,便能让她入宫。”
“不必了。她去了衍心楼也好,如此一来,微生韶的心思便不会全在衍心楼上。且看元珩步步算计,会到何种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