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珩想让江元跟着夏孤临习武,徐乐容自然是答应。
但夏孤临则有些不愿,又看了江元骨骼,觉得也是个练武的好胚子。而自己这一身功夫也是需要有人传承下去,也就冷冷答应了。
考虑到这一层,元珩想着,不如去寻一处别院先住下来。遂与温不弃去寻了一处合适的别院,租了下来。
这院子红墙环护,从大门进来,是一条长长的回廊。穿过回廊便是庭院,院中有一颗桂花树,有一凉亭正在其一旁。如今正值桂花花开的日子,芬芳非常。
而徐乐容玉肌膏十分好用,脸上的伤疤已然去掉。只要不是那副阴沉沉的模样,真心笑起来,倒是与徐乐容有几分相似。
只是这手上疤痕太久了,无法完全去掉。元珩无所谓,依旧是缠了白布,将这两只手上的伤痕全都遮掩。
江元也找了个码头帮工的活,这段时日除了练武和去码头做工,余下的时日都在读书。
但可能是天性不适,所以总是读得磕磕巴巴。
而对于让他读书写字,元珩似乎有一股莫名的执念,特地让徐乐容来教他。
于是,江元每回读书时,面前就坐着徐乐容。左侧便是元珩与温不弃,而夏孤临则抱着剑站在徐乐容的身后。
这么多人盯着自己,弄得他都十分紧张。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咳咳,润余成岁,律吕调……”江元想不起,偷摸摸地看向元珩,见她已皱起了眉头。
他心中一阵紧张,想了一下,赶紧道:“律吕调阳,云腾……云腾……”他挠着脑袋,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云腾致雨,露结为霜。”元珩微叹。
“啊对对对,云腾致雨,露结为霜。剑号……巨阙?”
“金生丽水。”元珩开始扶额。
“姐姐,我……我回头再好好读。”
“江元,练武去吧。”眼看元珩疑似要生气了,徐乐容马上说道。
“啊!好。”江元如释重负,起身就赶紧逃离了此地。
“你惯着他做甚。”
“读书不可求骤长,你有些心急了。”
“我知道。”元珩瞥向江元离去的方向,余光正瞥见温不弃的眼中似乎在说些什么。
她知晓温不弃的意图,拉着徐乐容的手,笑道:“姐姐,你去过垣州城吗?过几日我们一起去垣州城看看好不好?这么些年,我还从未出去游玩过。”
徐乐容看着满脸希冀的妹妹,有些犹豫:“姩儿,我们可以也能去别处游玩。这垣州城……暂且不去吧?”
“据说垣州城的衍心楼,财能与燕宁林家媲美,又是天下第一大门派,势能与朝廷匹敌。整个垣州城都在其的管辖之下。垣州城那等富饶之地,君玄澄想收,都收不回来呢。”
元珩又坐近了些,继续道:“不过我闻言那衍心楼的楼主青面獠牙,专吃人肉,喝人血。更有甚者,传言那衍心楼之主是一男一女,男的能杀人于无形,丈八尺,乃是一巨兽所化。女的为蛇妖所化,能召唤成千上万条毒蛇,一旦被缠上,必死无疑。也不知此事,是真是假呀?”
“只是个普通人,都是传言罢了。”徐乐容的神色倒是平静,一旁的温不弃倒是已冷眼瞧了过来。
她伸手放在元珩后背,用力一捏。
元珩虽觉得有些疼,却也面不改色的继续问道:“可以去瞧瞧吗?”
“不可以。”徐乐容还没开口,她身后的夏孤临就冷冷拒绝了。
“又没问你。”元珩白了他一眼,随即亲昵地挽着徐乐容的胳膊,撒娇道:“姐姐。我们分开已有十年,总不能一直在广陵待着吧?这样吧,我们四处行医。先去垣州城瞧瞧那传闻中的衍心楼,如何?”
徐乐容抿着唇,沉默良久。
温不弃若有若无地看向她,也是没想到,元珩居然会如此直接的说出衍心楼。
她太过直接,徐乐容很容易猜测到她的意图,如此一来,她又怎会答应?
“好。”她一口应允。
温不弃有些愕然,今日才明白,自家师父为何要让她亲自去找元珩。就算是去那个让她抗拒的地方,都能因妹妹的一句话答应。
“那过些时日,我们便出发。”元珩欣喜道,靠在徐乐容肩头。
“好,都依你。”她温和一笑,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
对于元珩,夏孤临始终都带着一份警觉,他总觉得这个人鬼话连篇,十分不可信。但偏偏徐乐容对这个寻了十年之久的妹妹,十分爱护与相信。
他也只能多留个心眼,害怕她会将自己的亲姐姐给卖了!
*
屋内,夏孤临犹豫许久,还是说出自己的担忧:“主人,我们还是尽快回迄北。不要在此多逗留了。”
“阿暮,走不了了。”徐乐容微微闭目,轻叹一声。
“主人就那么相信你的妹妹?她定是知道衍心楼之事,故意引你去的!”
“我不知姩儿此举何意,她又是为何同温儿在一起。不过……自我决定离开燕宁之时,便也知晓了迟早会被她找到的。她可能……已在来的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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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道上,一辆马车疾驰而过,惊动了林中鸟。而前方,正站着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女子站在路正中,挡了路。
林司庭拉停了马车,疑惑道:“阁下何人?”
“二哥哥,何事?”
马车内的林卿掀开了帷幔,见那红衣女子婀娜妩媚,额上刺着一朵血色莲花,一双潋滟勾人的眼眸正盯着林司庭身后的林卿。
红唇微扬,她往前走了一步。
“那位姑娘,可否同行一段呀?”女子声音柔媚慵懒,格外撩人。
两兄妹相视一眼,林司庭问道:“姑娘,你去何处?”
“皆是去寻人,不如一同去广陵瞧瞧罢?”
女子似乎并不准备等这兄妹回答,只轻点脚尖,红影很快飞上了马车,又一把将林卿给拉进了马车之中!
这一切林司庭都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他诧异着此女子的武功,刚想掀开车幔。从车内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指着那匹马示意走人。
“二哥哥,走吧。”马车内,传来林卿平静的声音。
林司庭也没再说话,坐好之后便继续驾起了马车。
“小丫头居然不害怕?”女子修长的手掐在林卿白皙的脖颈上,像这种江湖中人,只要稍稍一用力,便会将她掐死!
“你若要杀我,害怕也无用。”
“哼。没意思。”女子收回了手理了理衣袖,那宽大的衣袖上用金线绣着飞舞的凤凰,内衬是黑色,从衣领往下,是金丝所绣的兰花花纹。
“我叫林卿,请问阁下如何称呼?”
女子瞥了林卿一眼,笑眯眯道:“衍心楼,微生韶。”
*
今日天清气朗,惠风和畅。江元这一大早,便神秘兮兮的从怀中拿出一个纸包。
“姐姐,看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他说着,将其打开,原是一包蜜饯。
“蜜饯而已。”她有些嫌弃地瞥了一眼。
“这种蜜饯不一样,很甜的。我尝了十几种蜜饯,只有这一种是最甜的。下回姐姐再吃药,就不怕苦了。”
江元笑得灿烂,手中捧着那包蜜饯,就像是捧着什么绝世美味。
“姐姐,你尝尝吧。”他拿出一颗递给元珩,元珩轻哼一声,也接过那蜜饯放入口中。只是刚入口,便立即吐了出来。
“怎么了姐姐?不好吃吗?”江元疑惑道。
“甜过头了,吃得我都想吐。”元珩皱着眉头,更加嫌弃江元买的这包蜜饯。
江元倒是觉得奇怪,他也拿起一颗尝了一下,并没有甜过头呀。
“挺好吃的呀,温姐姐试试?”
一旁的温不弃摇头,道:“从不喜吃甜。”
江元只得收回了手,然后又不信邪地再次拿起一颗,仔细尝了尝。
“你被那老板骗了吧?快去把钱要回来。”
“是姐姐口味太刁钻了,好多人都抢着买呢。不过等会儿我还要去码头做工,姐姐,今日发工钱,我再给你去买点其他的来。”
“你温姐姐养不活你吗?她那么有钱,你还舍不得用?”
“没,没有。只是我男子汉大丈夫,怎能用温姐姐的钱?如今我练了武,力气也比以前大了许多。那些力气活对于我来说,不在话下。人家都抢着要我呢!”江元微微昂起下巴,得意道。
“而且姐姐,我除了干粗活,别的也不会。不去赚钱,我还有什么用呢?”
“弟弟呀,你的用处可大了。”元珩长叹一声,攀着他的肩。
“比如?”
“比如……”元珩陷入沉思。
让江元练武,无非就是看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弱到还不如一个女子。跟着自己,到时候别扯了后腿。
但如今看来,他的武功若是练好了,对于自己的复仇大计,还是很有用的。
“江元,你信我吗?”
“当然。”
“我让你做什么,你就会去做,对吗?”
“姐姐于我有恩,我奶奶说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姐姐说什么,我便做什么。姐姐还给我取了名字,现在我们也算是一家人了,对吧?”
一家人?元珩心中微怔。江元笑着,纯净如湛蓝的天空。
他也学着温不弃的模样按在了元珩的脑袋上,道:“奶奶临走前说,姐姐是好人。让我定要报答,姐姐,我们现在,是一家人吧?”元珩没有说话,推开了江元。
“等再过几年,我就能更好的保护你了。”
“谁要你保护。”
“姐姐不要总是板着一张脸。生气对身体不好,你笑起来很好看的,多笑笑。”
“笑不出来。”
“姐姐乖,要不要试着笑一下?”
“乖你个头啊!”
*
马车一路疾驰,有些不太稳当。那娇媚的脸上显得有些不耐。
她缓缓睁眼望向林卿,勾唇一笑,问道:“林大小姐身份尊贵,怎还屈尊亲自去找元珩这样的人?”
“微生楼主好像对她很熟悉?”
“谈不上。只是她儿时我见过,小丫头唯唯诺诺,不爱说话。只喜欢躲在姐姐身后,胆小得很。”
“儿时见过,就能知晓她如今的为人吗?”
微生韶淡淡一笑:“衍心楼的情报网遍布天下,没有什么,是我不知的。”
“那你可知,为何会寻不到一个八岁孩子的行踪?”林卿直视着她,问道。
微生韶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一双桃花眼中透着股冷意。
“你又不当皇帝,那么聪明作甚。”她轻哼道。
“微生楼主是想做女帝?”林卿反问道。
微生韶扬眉,对眼前之人越发好奇起来。她勾唇一笑:“谈不上。当这小小楼主,挺好的。”
“操控傀儡皇帝,就算犯了错,天下人也不会怪罪到你头上。的确很不错。”
林卿始终面色平静,似乎丝毫不觉得,眼前这位江湖上人人惧怕的衍心楼楼主有多可怕。
“林司源定是没少在你身上花心思。”微生韶也只是浅浅笑着。
她打量着林卿,又补充了一句,道:“我的徒儿应该和元珩在一起很久了。你觉得,她是个三心二意之人吗?”
“不是。”
“这般笃定?”她扬眉。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