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鸣升把出外勤的工作临时推给了别人，这一下午，他也没闲着。

他以前一直没把程隽一当回事，他也知道，江唯只是被自己吓到了才去找那小子当个靠背用，也不会对他付出什么感情，更谈不上上心。可今天这档子事，让他对程隽一刮目相看了，这小白脸又茶又狗，江唯心软，很容易被拿捏，他还真不能掉以轻心。

梁鸣升想找个人打听打听程隽一的底细，知己知彼才好做后面的打算。他慢慢翻找通讯录，熟悉的、陌生的名字纷至沓来，有些做了备注还好，那些随便写的李总王总，他压根就不记得这些人是干嘛的。

眼看两百多个名字就要见底了，却一个能用的上的人都找不到，梁鸣升长长叹了口气，刚要把手机摔到桌子上，一个熟悉却也让他难堪的名字被滑了出来。

郑琳。

梁鸣升心里一个激灵，鬼使神差地拨通了那个号码。

大概是应了病急乱投医的那句老话，梁鸣升只想着财政局的人多少会跟会计事务所有往来，郑琳兴许会知道一些程隽一的事，却忘了两个人是怎么不欢而散的。直到电话拨通后短暂响铃一声，随即被中断，再没有任何语音提示，他才意识到郑琳是有多憎恶他。

他的手机号被郑琳拉黑了。

梁鸣升看着已经黑屏的手机，哑然失笑，行政办公室的同事敲了两下门，他都没听到，等人推门进来递给他一张会议通知，梁鸣升才回过神来。

“梁科儿，忙着呢，你看，这越忙区里越给派活！”

“是啊，年底了，大家都忙，会也多，”梁鸣升接过来扫了一眼通知，是明天上午区里的会，他抬头看着对方，笑着说，“其实，这些个科室，就属你们行政办最忙！”

“谁说不是呢，我们科长正忙着给主任写述职报告呢，都改了两遍了。还得说是咱们领导，严要求高标准，做什么都是精益求精。”

“我这还有三个通知要送，不聊了，先忙去了。”

梁鸣升微笑着目送对方走出他的办公室，随即又打开手机，搜索程隽一所在的事务所的相关信息。

坐以待毙是不可能的，但网上只能找到事务所的相关服务介绍以及会计师们以往的工作业绩。

可以看得出来，尽管程隽一工作时间不长，但在里面算得上是出类拔萃的会计师了，他独立完成了很多公司的审计项目。

梁鸣升不以为然，觉得那多少有些自卖自夸的意思，就像是娱乐公司包装自家的艺人。

他还获得过南城区“人民满意的公务员”的称号呢，除了当块垫脚石，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但江唯不这么认为，说这是他兢兢业业踏实工作应得的荣誉，要珍惜，更要勉励……

后面还说了什么，梁鸣升不记得了，他就记得那天晚上，江唯在床上叫得比说得还要好听。

想到这，梁鸣升心里那块无形的巨石又压了下来，压得他要喘不过气。

转天开完会，梁鸣升一出区政府大门就打车去了津港地产公司，程隽一正在审计的那家公司。

梁鸣升跟前台亮明了身份，王总就从办公室里高接远迎出来。他心里一路还犯嘀咕，昨天这位刚去工地核查完，转天就来公司找他，莫不是打秋风来的？唉，他还真没准备，不过又想起来，幸好车里还有一箱未开封的高档白酒，只要对方别狮子大开口，倒也算是一份“薄礼”了。

想到这，人就已经到了眼前了。

王总热情地伸出双手，展现出如沐春风般的笑容对梁鸣升说：“欢迎梁科长莅临，指导工作。这周边不好停车，辛苦梁科长亲自跑一趟了。”

“不辛苦，我打车过来的，政府大院里也没地方停车。”

“……”

“哦，我刚从区里开完会，区领导再三强调，临近年底，要把控好生产安全，越是到最后越不能放松警惕，要求各企业各单位一定要严格遵守安全生产规范，责任落实到人，工作要做实做细，”梁鸣升加重了尾音，最后说道，“务必给今年的工作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是、是、是，我们公司一定遵照领导指示，严把安全生产关，绝不会有一丝一毫懈怠放松，请领导们放心！”

“你看，我这光顾着说话了，怠慢客人了，梁科长，去我屋里坐一会儿，喝口水，咱们慢慢聊。”

“……坐就先不坐了，王总要是有时间的话，带我在公司里转转吧……对了，你们在南城的项目工地我去看过了，房子建得不错，户型好，不浪费套内面积，位置也好，肯定能大卖。”

梁鸣升没等别人请，径自就往办公区那边走，王总和身边的秘书都紧跟着，一边走还一边给梁鸣升介绍各部门职能和人员组成。

梁鸣升听得心不在焉，边走边四处张望，走到财务室时，王总客气地把人拦了下来，说公司正在进行年底审计，为了避嫌，他们都不方便进去。

一听“年底审计”，梁鸣升可来了精神，声音中掩饰不住地激动，他急忙问王总：“你们请来的审计叫什么名字？”

“叫……叫什么？”王总扭头问秘书。

“程隽一，是个年轻会计师，别看年轻，业务能力很强，再过两年，很有可能成为他们事务所最年轻的合伙人。”随行秘书信誓旦旦地说。

梁鸣升对此嗤之以鼻，根据于浩的说法，事务所其实就是他家开的，找他做合伙人，明摆着是赶鸭子上架，名正言顺地给自家产业找个继承人而已，这和程隽一的能力没有半毛钱关系。

梁鸣升宽慰着自己，但心里还是不痛快，他语气突然变得生硬起来，脸上还挂了相，完全没有了刚进门时的热络。他盯着财务室紧闭的防盗门，问道：“他们俩在里面？”

看着王总和秘书两人面面相觑，又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梁鸣升又补充道：“事务所的人在里面吗？”

还是秘书反应快，指着斜对面的会议室跟梁鸣升说：“他们俩在小会议室里，核对账本和会计凭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