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受到诸多因素的影响，房地产生意越来越不好做，如台风过境般，地产行业均不同程度受到了重创，启星地产也难逃一劫。看着公司的三季度财报，于浩不得不把主意打到梁鸣升身上，请他帮忙解决燃眉之急。

“这么有闲心，约我出来喝茶？”

坐在茶楼的雅间里，梁鸣升一边饶有兴趣地欣赏着茶艺师的表演，一边听琵琶曲。于浩顶着一张苦瓜脸就坐在他对面，他愣是装作没看见。

“公司都要破产了，我还忙什么啊我？”于浩还犹豫着要怎么张嘴跟梁鸣升把事情给挑明了，没想到梁鸣升先开了口，他就顺坡下驴，跟梁鸣升诉起了苦，“升哥，你得帮兄弟一把！”

“有话直说！”梁鸣升睨他一眼。

于浩把人都打发走了，才又继续说：“升哥，您再给兄弟揽点项目吧！”

“南城的物业管理都给你们垄断了，补贴可不少，还有这些年的旧楼改造项目，也都给你们做了，于浩，你们吃肉时也得给别人留一口肉汤喝，做人不能太贪心了！”

“升哥，不是我贪心，实在是公司资金周转不开啊！新楼盘卖不出去，手里的地没钱开发，再这样下去，地皮就得被收回去了！”

“谁让你们囤着不开发了？想学人家囤货居奇，这下可好，玩现了吧！”

“谁成想能变成这样啊？升哥，你看，公租房这块……”

“打住，别想了，保障性住房一直是城投的项目，你掺合不进来！”

“升哥，你给想想办法。”于浩欠身给梁鸣升空了的茶杯添了茶。

“我没那个本事，别说我了，我们主任也那么大面子！”

“那，梁区长那边呢？”

“他忙着进常委，哪有功夫管你们这摊烂事。”

“哎呦！那我可是真没辙了呀……”于浩把紫砂茶壶放回茶盘，一屁股坐在竹椅上，摆出一副哭天抢地的架势。

梁鸣升不再理他，只管喝茶，虽然忙没帮上，但这并不影响他悠然自得的好心情。因为他发现这个茶楼是个好地方，环境雅致，闹中有静，尤其是他们提供的茶点，是外面买不到的，他想着，等走的时候要外带一份给江唯尝尝，如果江唯喜欢，就带他一起来这喝茶听曲儿。

“……对了，升哥，”于浩猛得想起来还有件要紧的事没跟梁鸣升说呢，他重新坐正了，问，“你手里还有多少启星的股票？”

“几万股吧，怎么了？”

“我听说，证监会要查我们公司，我跟几个大股东还有重仓的机构都通好气了，近期会出利好消息，等股价抬起来就出货，到时候你盯着点大盘，涨得差不多了就赶紧抛了，慢了就都砸手里了。”

“你们收到问询涵了？”

“没有，等收到问询涵就晚了。”

“这两天启星已经开始跌了，是不是有人提前知道消息了？”

“不可能，股票跌是因为几个股东都发了减持公告，等过两天能交易了，正好是披露三季度财报的时间，先买后卖，股价还能继续涨。”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出货？”

“这周五吧，先吃两个涨停再说。”

“行，我知道了。”梁鸣升喝了口茶，好似不经意地问于浩，“我让你查那个叫程隽一的，你查的怎么样了？”

“他啊……”于浩往嘴里塞了块茶点，又用茶水往下顺了顺，说，“升哥，还是你眼力好，还真是咱们高中转来那小子。我听人说，他在华京读的大学，后来又考了本校的硕士研究生，毕业后才回来滨海，在自家开的会计师事务所工作。”

于浩看着梁鸣升渐渐阴沉的脸色，话风一转，试探着问道：“升哥，那小子又惹着你了？”

梁鸣升死死地盯着手里的茶杯，半晌没说话。

“介倒霉催的，他惹谁不好非得惹咱们，这次我得让他好好长长记性，升哥，你说，怎么收拾他，我找人去办！”

“行了，我的事，我自己解决，先管好你自己吧！”

于浩原本想表表忠心，却没想到自讨了个没趣，他也不说话了，低下头一口接一口地喝茶，试图把心里的郁火给浇灭了。

梁鸣升心里装着事，就没心思再待下去了，于浩要把他送下楼，被梁鸣升回绝了。想着自己在这还约了别人谈事，于浩就没再坚持。

梁鸣升走到一楼找到服务生，要外带些茶点，他不确定江唯爱吃哪种，就每一种都包了两块，临了付钱时，他才知道为什么这家的茶点这么好吃却没听人提起过，大概是因为没什么人愿意为了这两包点心而花掉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一天的工资。

江唯倒是很给面子，一口气吃了半包，连连称赞糕点师傅技艺精湛，用料考究，这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点心。

“这个，挺贵的吧？”江唯嘴里咀嚼的频率慢下来，他看着梁鸣升问，“多少钱一斤啊？”

梁鸣升回来时特意把结账的小票扔了，他给江唯接了杯水，递过去，说：“不贵，没多少钱，喜欢的话，下次带你去店里吃，还可以边喝茶边听曲儿。”

江唯没去过那家茶楼，但总听于浩提起过，猜也能猜到那是个高消费的地方，他不想扫兴，就没明着拒绝。

“行，那等你不忙的时候再说吧。”

江唯把剩下的半包点心重新包好，准备回家了。梁鸣升让他把没打开的那包带回去给江月英，说自己一直没有时间去看她，心里挺过意不去的。

江唯说，知道他一直都忙，没人挑他的礼。其实是，江月英根本就认不出他了。

梁鸣升笑笑，没再说话。

等到周四这天上午，梁鸣升正在市建委大礼堂开会呢，于浩的电话一个劲儿地往里打，他弯腰低头缩在狭窄的过道里接了电话，电话那头，于浩气急败坏地冲他喊道：“妈的，有人抢跑，赶快清仓，快点，晚了就来不及了！”

梁鸣升赶紧打开软件，输入密码登录账户，一看，启星的股票已经由红转绿了，昨天还有百分之三十的盈利，现在已经缩减到百分之二十六了，梁鸣升一狠心，把剩下的五万只股票都抛了。

等开完会，梁鸣升再打开软件看时，启星地产已经快跌停了。

少赚了两个涨停板，梁鸣升挺不痛快的，但转念一想，少赚点总比套牢强，而且启星还是个深坑，套在里面估计一辈子都爬不出来了。看看那些在“山顶”站岗的人，梁鸣升又知足了。

比梁鸣升更不痛快的大有人在，中午一休市，于浩就挨个人打电话，问了一圈也没人承认是自己抢跑，于浩在电话里指桑骂槐地把见利忘义的人的祖宗十八代挨个问候了一边，才算出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