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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第 1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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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将入冬的秋风夹裹寒意,穿过棉衣刺进皮骨隐隐作痛。媵都中无数冻死的百姓被扫至街道的两旁,空出位置让沈崇元一行踏过。

尸体在两边堆落出一条曲长的道,遥遥无际看不清尽头,沈崇元攥紧缰绳,而后停下步伐,从马上一越站到了地上。

他抿着被冻成紫红的唇,未言一句。只手牵着马,双脚踩在凹凸不平的土地上,一步一步向前走。

跟在后面的士兵见将军下马,也即刻都从马上越下,一同与他走在这条弥漫着绝望的道路中。

他们迈得每一步都盈满艰难,寒冷中尸体腐烂的腥味不重,却更充斥沉重与死亡之感。沈崇元目光如锋,皱紧的眉像是坚刻的石塑,严肃而深沉。

那些站在远处遥望着他的人很难觉察到那攥在马缰上的手已然惨白至发抖,指缝中徐徐渗出血丝。

他每迈一步都是走过无数列摞的尸体,男女老少叠加在一起骨瘦如柴,有些被扒得精光,衣服不知所踪,有些死后被生生剁下了腿与胳膊,只留干涸到近乎发黑的血与白骨僵硬地露在外面。

……这些都是大尚国的子民啊。

沈崇元死命绷住嘴与鼻,不许自己掉下泪来。

坑洼的泥泞溅到战靴形如赤血,他霎时忆起从前驻守边疆时曾受李党挑唆上书劝和赫连熵念顾母子情分,后来那本奏折被赫连熵撕得粉碎又给退了回来。

他当时拿着面目全非的折子在原地站了许久,很长时间都猜不透圣上何以动如此大怒。

那时国辅已故,剩下的朝堂忠良死得死亡得亡。他没能跟在赫连熵身边亲眼见到那些人最后的决绝,自然也不知夹在那封奏折上下的每一本皆字字泣血。

沈崇元蓦然抬首望空,阴灰的乌云夺走万物原本的色彩。

媵都堆尸成山的路离皇城千里迢迢,而他却在此刻无比深切地感觉到自己与帝后是那般相近,犹如赤脚踩在荆棘上追随着他们的路,再无回头。

在到达县衙前,沈崇元一行被几十个衣衫粗布的男人拦在街上,站在为首的正是先前与于霏对峙的李义庆。

他上前一步,拱手:“草民参见沈将军。”礼数还算周至。

沈崇元也走到前对他回以一礼,态度丝毫不像对待反民。

李义庆眉毛一挑,心底略感意外。不过在来之前郑江河就已嘱咐他们要对此人敬重一些,毕竟沈崇元对抗珀斯国的战绩天下无人不晓,老百姓对他还是抱有着崇佩。

“草民受命郑江河,特在此等候,请大人同往。”李义庆对他说道。

此言不出沈崇元所料,他自踏进城门就已预想到会被郑江河等人先行拦截。

立于沈崇元身侧的将领蹙起眉,牵马滞步在前,鹰目审视一番李义庆,向沈崇元抱起拳:“沈将军,反民有使诈之嫌,您去不得。”

这话让李义庆面露不善,速即就要与他争持,可在发话前却被沈崇元先行开了口:“有何去不得?”他睨视将领,声音沉正:“本将奉旨到此,身负是皇命。皇上从未言及他们是反民,本将就绝不徒加罪名。”

他瞪了将领一眼,随后看回李义庆,不留缝隙地抬手正色道:“失礼,本将同你前去,请带路。”

李义庆谨慎地看着他,而后再拱手,摆出请字。

众人眼看沈崇元跨上马,跟在李义庆身后利落地离开,心中皆感震惊。

他们原以为“请”沈崇元去营中会是与朝廷打得第一场硬仗,可谁也不料沈崇元带兵到此却不兴讨伐,甚至都不许门下把反民一词放到他们身上。

马蹄声从近渐远,北风呼啸扑面阴寒。

老百姓揣测不出朝廷里的是非,纠结过后只能把希望放于圣上,期许他真的是个体恤民情的明君,而不是欲以更奸诈的法子把他们赶尽杀绝。

沈崇元随李义庆来到郑江河所居之地,到达圈栅时让百来官兵候在了外面。他环顾映入眼前的破败景象,苍凉之感油然而生。都说这里是郑江河的千百人营寨,可实际不过是茅屋顶上用麻布接在一起,屋子间相隔极近扎堆的样子。

朽木与湿潮的厕茅散发着难闻的味道,湿土满地渗着肮脏的泥汤,行走时如同踩进沼泽。

脚边漂落来一枚褶皱轻薄的纸钱,沈崇元顿住足,弯腰把它捡了起来。

李义庆察觉到他的动作,回首看了眼,说:“大嫂和儿子没了,郑大哥在祭奠他们。”

夹在指缝里的白纸随风抖动,发出清脆的声响。沈崇元颔首,说上一句:“节哀。”而后拿着纸钱走到就近一处火把旁,使薄纸点燃成黑,直到化尘消散。

看到他一连贯的举动,李义庆垂下眼没再说话。他们一路行到郑江河的茅屋前,李义庆先进内中唤人,不一会儿就见一个身段不高,全身披白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眼下乌青泛红,稍显疲惫地停在沈崇元面前对他拱手:“久仰沈将军大名,草民郑江河,在此有礼。”

沈崇元拱起手看向他,回道:“幸会。”

他观视起郑江河的样貌,黑发上盘包进显眼的白中,眉眼细而微淡,黑胡虚掩着双唇,下鄂留有鬓角。看起来是一副极为普通的南方相貌,与他脑海里想象的模样截然不同。

“外面天寒,可否请沈将军进到草民的屋中?”郑江河问向他。

沈崇元应下首,答:“自是可以。”

郑江河笑了一下,为他打开门,二人一道进入屋中。

李义庆在里面已经为他们摆好了茶,两把矮凳相对而放,擦得还算干净。郑江河先请沈崇元入座,然后自己坐到了他的对面。

见二人落座还算平和,李义庆拱手后走了出去。整间茅屋内摆设简陋,木桌四角不齐,连走路时地面的动静都能带动碗里的茶水不停摇晃。

郑江河苦笑着拍了下腿,对沈崇元说:“草民以前曾有幸在皇城小住过几日,还记得那里的人在迎客时总会自谦一句某某大人光临寒舍。唉,”他叹气一声,“草民这里是连‘舍’都够不上了,还请沈将军多担待啊。”

他话里覆藏深意,沈崇元在思量后言道:“本将驻守边疆之时住过四面无壁的草圈,也曾接连十几日风餐露宿。边疆的万千将士为大尚血洒敌战,只为守国家安定、百姓安宁。故此郑黔首不必拘礼,你是大尚国的百姓,是本将职责所在应庇护之人。”

郑江河听他这样说着,面色却逐渐沉了下来,几息过后他拿起盛茶的碗摇在手中,说道:“沈将军言中万千将士抛洒热血,他们有的人为国家英勇就义,也有的人身负重伤终身残疾。可这样的人若是没有家世不得门路,拼下命得来的战功又能换来什么?终末不过是让稳坐后方的将领更上一层,而自己最多得到一句轻飘飘的赞誉,等称赞过后便什么也都没了。”

波动的茶水曲进苍茫与乌黑交织的倒影,银纹从正中延至边身,弯扭着映照出人形。

沈崇元感触到郑江河说出这段话时的无助与忿恨,最终没有辩驳,只道:“兵将与朝廷归根结底不过一回事,众多生齿比之极少权位,又何来公允。有路者占取先机,无路者即便德才兼备也难有无出头之日。从第一代至第二代…他们代代相传筑建根基,后来再周旋、制衡、争夺、合作,最后形如一棵盘根错节的巨像树根,垄断了大尚国所有充裕生机的土壤。”

他垂下首,鄂骨点到喉间:“说来惭愧,算来本将也是这棵蛮横树根中的一节。”

桌子缺裂的一角露出干枯的条痕,上面堆积着黄黑的尘秽。沈崇元用极短的指甲伸进去扣了几下,一些脏东西便被挑出来黏在他手指的粗茧上。

“您与他们不同。”郑江河摇头,“您为保士兵而见罪了圣上,这才被罚下狱,又怎能与他人相提并论?”

沈崇元听之愕然,不知自己何时在民间传出了这番讹传。

他觉得许是无望的百姓早已对家国心死,所剩无几的残魂编造起称颂的故事,一骗十,十骗百,最后编织成一个巨大的梦,谁也不愿醒来。

只是即便如此,他还是即刻回道:“本将下狱另有其因,圣上仁厚礼贤,绝不会因此惩处臣子。”

郑江河面露不解,可见沈崇元并未继续说下去,便不好再问。

他们相顾片时,待茶温余进整碗,沈崇元拿起来逐口咽下。湿潮的劣茶酸涩难喝,隐隐有股霉味,他喝完向郑江河轻微颔首,面色如常。

沈崇元心如明镜,对于此前牢狱之灾,扪心自问是他对不住赫连熵在先,纵使饱受艰苦也从未怨怼过圣上。

郑江河的话确实牵动着他的心弦,那些与他同生共死、应敌杀阵的将士无时不在心中惦念。只是百姓哪懂官家事,他们只见情谊与义气,却不见朝堂局中险恶,有心之士必先稳定自己才得保全他人。

俄顷,他抬起头,凝住郑江河郑重地问道:“幸而如今有人决心伐去这棵巨树下贪婪的根筋,郑黔首可愿出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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