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炎也知道他出现的不是时候。
但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刚踏出这酒店门,就听到了季杭的问题。
问这cp对司云起有帮助没。
这个……
乔炎很抱歉自己的出现打扰了这两位,但他回想起自己看到的评论,真的很想告诉季杭——
帮助,这个看怎么定义了,如果看粉丝量和黏性,那绝对是很大的帮助。
毕竟这个彩蛋一放出去,网上是这样的:
【我的天,我的地,我的菩萨save me!这山楂树!是司云起和另一个影子一起栽的!】
【你们有人能救救我吗,最初我没说但我真觉得这是我们臆想出来的cp,但这一桩桩一件件,这一次次售后,司云起和另一位影子,我们这么多小月光火眼金睛,还能冤枉了你们不成!】
【今我来司的姐妹们好,当你们看到这条微博的时候,我已经进入两个影子的大家庭了。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过来看看,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你们不要管我,我有自己的进度。】
【退一万步来讲,不!一步都不用退!两个影子是真的!】
【起子哥能暗戳戳回应一下不,这栽完树之后你俩都淋湿了,下一步干了什么?】
【都让开,按照小说里的情节,下一步一定是因为房间简陋,热水不够,只能两个人一起洗澡,然后洗澡的时候……】
【接上!洗完澡后司云起把他抱到床上,他眼睫翕张,面色潮红,抬手搂住司云起,声音是不可描述的哑,说:“还要。”】
【再接上ooc致歉!司云起扣住他的下巴,另一只手在动作,又偏不如他意,看着他难耐的目光,质问:“为什么给我打伞,你自己却淋雨?”】
【姐妹你确实有点ooc,但是裤子飞飞!】
【评论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大家快来趁热喝吧!】
……
季杭回到房间后打开手机,片刻后又摁灭。
他现在已经不是很想回家种地了。
他更想成为一个埋在地下的土豆。
此刻的司云起和乔炎正停留在小悠的房间门口。
小悠打开门,还没说话,乔炎就使眼色,说:“小悠,那个彩蛋,你来证明一下我的清白,我也是后来看成片才知道的,只是没顾上和他说,不是我故意不告诉他对吧。”
小悠思考两秒,还是决定诚恳一点,于是她毫不犹豫地出卖了乔炎,对司云起说:“司老师,我证明,彩蛋的视频,其实乔导真的是……很早就知道了。他还和我说,先不告诉你,就放在彩蛋里,要等你自己发现。”
“就是这样!”小悠说完后和他们晚安,随后关上了门。
司云起回到自己房间,面无表情,“为什么不告诉我?”
乔炎:“我觉得你自己发现要好一些。”
司云起:“好在哪里?”
乔炎:“你追的太含蓄了,我都感觉不到你在追人,更别提季医生了。我想找个机会推你一把,然后看到了那条素材。当时我是想告诉你的,但是——凭着我在你俩超话里学到的,我告诉你肯定不如你自己看到的有效果。”
说着说着乔炎也好奇了,他反问:“我就纳闷,你怎么不问季医生为什么给你撑伞?”
司云起:“他说碰巧。”
乔炎:“你信?”
司云起:“不信。”
乔炎:“那你没追问?”
司云起声音沉沉:“他不想说的事情,问不出来。”
所以重逢以来,司云起唯一问过季杭的一个问题就是他坐在房檐上,问季杭记得以前的什么。
其余所有……
重逢那晚季杭为什么当着韦流竹的面说是他是自己粉丝,为什么说拥抱是他主动的。
为什么自己每次去找他,他都要把门关上,怕被看到?那又为什么怕被看到?
第一期结束离开前晚上,他明明说对园区不感兴趣,可为什么又自己一个人去了。
山楂树在园区最隐蔽的角落里,怎么能在下雨的时候偶遇在那里。
为什么开个营销号为自己反黑这么多年。为什么叫“借我瓶水”。
……
司云起并非不好奇,但他知道即便问了季杭也不会回答。
乔炎不理解道:“你喜欢季医生我知道,但我怎么觉得,季医生也喜欢你呢?”
一阵沉默,司云起说:“不会的。”
“那他还开个微博号给你反黑?我都看过了,他发的那些消息图片,很多我都没见过,他一个圈外人,得费多少心思去找啊。”乔炎试探着问,“云起,你是不是当局者迷了?”
“我表白过。”司云起说。
乔炎:“拒绝你了?”
“没拒绝,”司云起想起当时的场景——
身边桌子上的书正在被翻弄,发出沙沙的轻响。
司云起喉结划动,一改平日说话的慵懒,轻轻开口:“季杭。”
翻书的声音似乎停了。
司云起站起身,脑海中有一瞬间空白。可又只是须臾,他说:“季杭,我、”
好像是有点过于紧张,他嗓音发紧,没能完整地说出那句话。
他站的很直,肩线紧绷,顿了片刻,他说:“季杭,我喜欢你。”
砰的一声,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倒了。
司云起动了动嘴唇,却没能说出话。
他听着那声音倒下,又滚动,直至完全没有声响。
如同轻巧的羽毛坠入大海,季杭始终沉默。
他就在这样漫长的沉默里,明白了季杭的回答。
“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司云起语气放的轻松,像是说着特别稀疏平常的话,“没关系的。”
他试探着走了两步,季杭依旧没有动静,也没有像以前一样过去扶他。
犹豫片刻,司云起站在原地,好像不知道是该走向季杭还是就站在这里,他声音里终于透出些哑:“拒绝我并不是一件值得你为难的事情,不喜欢我真的没关系。”
他想听到季杭说点什么,只要能听到季杭的声音就心安了。
可是没有。
司云起心口像是被很尖锐的东西死死掐着。
再往前走时被椅子绊住,他踉跄几步后扶到桌角。他摸索着前行,正当他觉得抬手就可以触到季杭时,木制椅子突然被推开,划过地面是刺耳的声音。
几秒后椅子倒地,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似乎还有垃圾桶被踢翻的声音,门被甩开后又重重关上的声音……
好多种动静杂乱不堪。
可司云起还是能在那些声音中,听到了季杭没有丝毫停顿、跑离自己的声音。
……
……
司云起回神,说:“可是,我吓到他了。”
乔炎问:“季医生他,不喜欢男人?”
“这不应该啊,如果你真的吓到他了,那他为什么还要开个营销号给你反黑?”
司云起也想过这个问题,可想来想去,答案似乎只有一个:
季杭他本身就是个很好的人,他不喜欢自己,但他承认曾经和自己真挚的友谊,所以用他的方式来帮助自己。
乔炎:“过了太久了,不然你还是找个机会问问季医生,也许十年前不喜欢,现在喜欢了呢。”
司云起瞥了乔炎一眼:“如果你十年前被一个向你表白的同性吓到,十年后这个人又突然出现在你面前,说他还喜欢你,你会觉得可怕么?”
乔炎代入想了一下:“确实有种执着的可怕,怪不得你每次见到季医生都云淡风轻的,没说过喜欢,原来是怕再吓到他。但我觉得季医生肯定是在乎你的,你们这cp在我看来也很不错,没准时间长了季医生自己都被洗脑了。”
司云起打开门:“不送。”
乔炎离开后,从自己房间拿了瓶云南白药,走到韦流竹门前,轻敲。
里面的人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门边,打开门后抬起眼皮,稍微立正了点:“导演?”
乔炎挥了挥手里的东西,说:“今天一天辛苦了,需要我帮你喷点药吗?”
韦流竹探头在楼道里左右看看,拿过云南白药,说:“不用了导演,谢谢你哦,我自己就可以。”
乔炎被拒之门外,回自己房间时又忍不住看了眼季杭和司云起的房间,暗自感慨:这是世界到底谁在相爱。
第二天早上。
他们都没起床。
最早起床的嘉宾是司云起,上午十点从房间走出去的。
剩下几人还好点,中午也都出来了,只有韦流竹,睡到了下午两点。
这天他们没挑货物,因为肌肉太酸疼了,腿也没有力气,他们一致决定,休息两天再挑最后一次。
节目组买了很多许愿牌,分给嘉宾们和工作人员。
“大家随意,尤其是各位嘉宾,节目组不强制拍摄哦,你们要是不想被看到,跟拍就不拍你们写的许愿牌了。”小悠喊道。
分完后她数了数人,没看到季医生。
于是她回到酒店,强行将季杭拽出房间,也给他拿了两个。
“季医生,想写什么你就写,咱们不能白来一趟,起码许个愿。”小悠说。
季杭只能接过,说:“谢谢。”
嘉宾们写完后纷纷挂上去,虔诚地看着自己的心愿,然后开始细细地看这密密麻麻数以万计的许愿牌。
有些大概已经很多年了,都有些褪色,但上面的字迹依然清晰。
艾宣忽然看到一个许愿牌上面写的是自己的名字,她好奇地踮脚,看清上面的字:
“艾宣,恭喜出道,一起走花路叭~”
艾宣停在原地看了很久,喊韦流竹过来,让他帮忙拍了张自己和许愿牌的照片。然后她点进微博,发了这张图,配文:“希望我们都在各自的世界里发光发热!我爱你们~”
韦流竹见状也好奇地寻找有没有他的许愿牌。
没看到自己的,反倒是看到了司云起的。
“这里有粉丝给司老师的祝愿!”韦流竹喊道。
人们闻声而来,先看到了这张,又发现了很多别的关于司云起的许愿牌。
“哇塞,”艾宣感叹着,“这个写的司云起平安健康,那个写的是司云起一路顺遂,好多关于司老师的哦。”
艾宣越走越靠边,细细看过每一个,目光掠过一个掉色很严重的许愿牌时忽然止住。
应该已经很久很久了,连许愿牌的形状都和刚看到的那些不一样。
红色变得很淡,都有些倾向淡粉色,木制的牌下端开裂,不知经历了多少年的风雨。那一刻艾宣觉得挂下这张许愿牌的人一定很虔诚。
因为和它同期的那些许愿牌大概已经在时间的浮沉中坠落在地,可这张不一样。
这张缠了好几根绳子,铁链和许愿牌的接口处杂乱无序,拥挤,不美观,却足够牢固。
上面的黑色字迹掉了很多,但也能看的清晰。
写的是:
司云起,眼睛快好起来,永远不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