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杭。”
娄主任办公室里，季杭刚坐下，面前的主任就递过来一份合同。
“这是年前和那个综艺团队签好的合同，诶那综艺名叫什么来着，我忘了。”娄主任看着像是在走神的季杭，扣手敲了敲桌面，“想什么呢？”
季杭抬眸，语气没什么波澜，说：“《站在不同的门口》。”
娄主任长长地“哦”了一声，“不是，我也不是问这个。年前和他们签好合同了，过几天他们就开拍，你答应了要去，没忘吧。”
季杭当然没忘。
年前有个综艺团队的商务来医院谈合作，因为拍摄内容又累又难，有一定的挑战，为了防止意外，团队给嘉宾和工作人员配两名随队医生。
娄主任收到医院的消息后，召集了自己科室的医生，午饭后在会议室开了个小会。
言简意赅讲了下这个事儿，娄主任问：“有人主动报名吗？”
没动静。
娄主任想着自己点俩人，别这么耗着。
突然门被敲响，随后打开个一肩宽的缝，外面的护士说：“娄主任，来了个头疼的病人，需要紧急出下门诊，您看哪位医生有……”
话还没说完，外面走廊里有几道急促的脚步声，听起来似乎是病人家属，路过时说的话从门缝里挤了进来：
“你没看错？那是司云起？”
“拜托，那可是司云起诶，就算墨镜帽子口罩都戴全了，光看个背影我也能认出来。”
“不过他来医院干嘛，不会是在剧组受伤了吧。”
“……”
“那个…好像确实有点像，”护士小声补充道，“但是哪位医生出下门诊？”
话音未落，会议室空。
本来大部分医生都不想去综艺当什么随队医生，听到有门诊要出，立刻和主任拜拜出去了。
护士的“一个就够”被淹没在脚步声和开门声中。
娄主任看看门，又看看会议室里静坐的两个人，很高兴：“你俩愿意？”
这两个人，其一是吴言。
吴言老婆怀孕了，他每天吃饭休息的时候都要和老婆打语音，进会议室时也是正戴着蓝牙耳机听老婆说话，进来后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结果是个什么综艺，他就没再听，专心听老婆说话了。
所以他对前几秒大部分医生都出去的情况，还是比较茫然的。
其二是季杭。
原因无他，那么多优秀的医生都去了，病人不会有事。
至于他为什么依然坐在这里，如果非要有个原因，只能说：
出去后有可能见到那个疑似司云起的人。
还是算了。
“医院让尽快定下来，那就你俩吧。”娄主任当即决定。
后来娄主任带着综艺团队的助理小悠去了办公室。小悠拿着两份合同，专门翻开看了看，才分给季杭和吴言。
吴言接过合同时还打趣：“怎么还得打开看看，就跟不一样似的。”
小悠笑着说：“当然都是一样的，我确定一下都没拿错就行。”
季杭对待遇什么都不感兴趣，签完字之后就没再看。
迟迟没动静，又过了个年，季杭早就忘干净了，现在娄主任一提他才想起来。
“好，”季杭说的同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我打听了一下，都说这个团队挺好的，待遇伙食什么的都好，也特别重视团队和嘉宾的安全，要不人家也不会配随队医生，你去吧，前段时间手术太多，又有不少研讨会，我知道你累，就借着这个机会给自己放个小长假。”
季杭离开后，拿出手机，看到当时那声震动的来源——
【特别关注@司云起
#站在不同的门口#很荣幸加盟，祝我们旅途愉快。】
季杭：“……”
娄主任刚关上的门唰的一下被打开，季杭握着手机出现在门口，对他说：
“娄主任，这综艺我不去了。”
“……”娄主任问：“为什么？”
季杭：“我不想去。”
娄主任：“你！吴言昨天大半夜找我请假，说他老婆早产，去不了这综艺了。咱们医院的班都排好了，增派不了，人家团队理解，没和我们纠缠。你再不想去？要不我去？”
“谢谢主任，”季杭鞠躬。
娄主任：[焦头烂额.jpg]
“不是，你刚还说好，怎么出个门就变了？”
季杭想了想，说：“我刚知道，这综艺里有个人。”
娄主任：“？这综艺里都是人。”
季杭：“其中有一个，是我……死敌。”
娄主任长呼一口气：“死敌？你们年轻人用词还怪潮的。小事，你就放心去吧，谁天天生病受伤啊，正常情况下见不到面的。”
季杭理智上很清楚，在合同上签名按指纹的是他，本来定好了两位医生，因为不可抗因素只剩了自己，于情于理自己这边都不能再生事端。
他什么都清楚，可在看到微博推送的那一刻，还是要去拒绝一次。
其实他也说不上来这是什么心理。
好像只要自己拒绝过，即便不成功，那不久后的“可能遇见”这件事，他也能接受的坦然一些。
又好像，必须要做个没什么结果的拒绝，这样才能给十年来不断经历情绪反扑、不断被回忆拉扯的自己有个交代。
**
季杭平静地收拾了些医院的东西，平静地回家，平静地收拾衣物，平静地和综艺助理小悠联系。
等一切都准备好了，门铃一响，他就平静不了了。
岂止是平静不了，他甚至觉得眼前有些吵。
曹书望在他面前走来走去喋喋不休：
“好好好，你要去参加综艺了是吧。”
"可以可以，年前你为了不见那个有可能是司云起的人才签了这合同，结果成了你今天必须去见他的祸根了？"
“这都什么事儿啊。”
“我知道你为难，知道你不愿意去，要不这样，反正剧组没见过你人，我替你去。”
曹书望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完美的主意，掏出手机就准备请假，“别急，反正咱们都是医生，就算全世界抛弃你也还有我这个兄弟，我马上请假！”
“书望，”季杭抬眼，平静地制止他并道出事实：“你是兽医。”
曹书望的手停了，嘴还在动：“兽医也是医，要是真赶上那司云起病了，我还能好好治治他，替你……”
“替我什么，”季杭说，“和你说过很多次了，他没有对不起我。”
曹书望不说话了。
等到他再说话时，是送季杭出门。在楼下刚站定，就有一辆埃尔法保姆车停在面前。
季杭正欲远离，副驾驶下来个人，说：“您是季医生吧，我是剧组派来接您的。”
“……”曹书望看着停在门口的保姆车欲言又止。
工作人员下车帮季杭放好行李，又回了副驾驶。
季杭转身，对半天憋不出一声响的曹书望说：“我去了，有事微信联系。”
他坐进后排，瞥了眼面前略显草率的隔板，实在不清楚自己只是一个随队医生，至于要这样的车来接、还专门搞个隔板上去吗？
他想不通，也看不到前面。
门还没关，他偏脸看向依旧发愣的曹书望，“你到底想说什么。”
曹书望摸了摸车门，说：“这综艺团队真有钱，来接你的车都这么上档次。”
季杭作势要关门。
“诶诶诶，”曹书望立刻把话题拽回来，“其实我想说，去了这综艺……你要好好的。”
“我能出什么事，”季杭极有耐心，“你别乱想了。”
说话间工作人员从副驾驶下来，曹书望嘴里还说着：“我还觉得，自从你知道司云起也参加这档综艺后，你平静的有点……”
当着工作人员的面，曹书望快速掐断了话，深深地看了季杭一眼。
工作人员笑着问：“季医生，您和朋友聊完了吗，时间挺紧张的，咱们得出发了。”
季杭点头，对曹书望说：“我没事，你快回去吧。”
曹书望还想再说些什么，这车突然鸣了两声笛，他没防备，跟着声音一抖，随即没好气道：“这司机怎么回事啊。”
工作人员见状催促道：“季医生，咱们真的得走了。”话音刚落，季杭这边的门就自动关上了。
在夹缝中的短暂几秒，工作人员尴尬地笑着：“咱们要赶航班，司机他…真的等挺久了……”
季杭表示理解。
曹书望不理解，他甚至想踹这车门两脚。
着什么急啊！
工作人员迅速跑到另一边，也坐在了后排。
埃尔法扬长而去。
而车后排——
工作人员从腰间挎着的包里拿出来两颗话梅，递过去搭话：“季医生，你晕车吗，可以吃两颗，能缓解。”
说完没等到季杭伸手，也没听到季杭回话。
“季医生？”他轻声叫道。
默了几秒，季杭的视线终于从话梅上移开，声音很轻：“谢谢，我不晕车。”
“啊？”工作人员像是很笃定的事情被拒绝了一样，手在那又杵了几秒才收回去。
顿了顿，工作人员打招呼：“季医生，我叫李达，你叫我小李或者小达都行。”
季杭：“好。”
李达随意找话道：“季医生你也是司云起老师的粉丝吗？我刚刚好像听到你朋友说你见到他非常……”
“不是。”季杭淡淡道。
“哦，但那毕竟是影帝，平时很难见到的，季医生你到时候要是见了他可以去要签名照，合影也可以！”
季杭“嗯”了一声。
李达狂喜，继续说：“司老师脾气可好了呢！而且人又帅，还有风度，季医生你也帅，没准你们还能成为朋友呢！”
季杭终于偏过头，目光落在李达脸上，仔细将他看了一遍，确认自己没见过他，开口：“我之前没听说过他，对这个圈子也没兴趣。。”
李达：“……好的。”他低头开始收拾自己包里的话梅，收拾几分钟后又多余地去擦车窗，再也没找季杭搭话。
直到快到机场时，季杭终于开口：“李达，这综艺怎么开拍前才官宣司云起，比别的嘉宾晚好多。”
他的声线向来偏冷，说这句话时不甚明显地扬着尾音，像是单纯的打听这么一句。
“季医生您刚还说对这个圈子没兴趣……”李达小声嘀咕，又不敢怠慢，立刻解释，“司老师很早就定……”
隔板突然响了一下。
季杭随着看去。
这隔板虽然看上去不大结实，很像是刚放上来的，但不至于晃动。况且刚刚的响声像是被人敲了一下。
季杭迟疑：“前面？”
李达飞快道：“没谁。”说完他又压低声音，“估计是司机提醒我不要透露太多，其实司老师的事儿我也不清楚，不好意思了季医生。”
季杭说“理解”，却依旧注视着眼前的隔板。
到机场后，李达帮季杭拿出行李，“季医生您去吧。”
“好。”
李达和他再见，坐回了车的前排。季杭转身的时候，综艺团队的助理小悠打过来了语音通话。
“喂季医生，你准备好出门了吗，刚才司机联系我，说等了半天你也没出门。”助理小悠问道。
季杭目送着已然驶远的车，问：“现在、有辆车、在我家门口等着？”
小悠不明所以：“是啊。”
季杭抓着行李箱的手猛然攥紧，片刻后才找回声音：“什么车？”
小悠：“……嗯，我给你打了辆网约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