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以后,天色暗得更快。
临近饭点,谢明虞换好衣服坐在客厅,从暮色四合等到月上中天,迟迟没能等到程韫双按时回家。
要不是派人打听到她聚餐的消息,估计会傻不愣登等到深更半夜。
客厅里只留了一盏落地灯,他和自己的影子枯坐了大半个晚上,门锁松动时,副人格恍然发觉,自己好像有了被主人格同化的迹象。
他甚至忍住了出门将人中途带离饭局,然后打包去鹤北山的冲动。
宽容而温和,于他而言,算不得什么好事。
压着程韫双在玄关边吻了许久,内心的暴戾才得到些微纾解。
刚把人松开,就听见一句没什么起伏的:“我先去洗澡,有什么事等会儿再说。”
谢明虞被她推开,低头看向倏然空落的怀抱,慢半拍反应过来,再抬眼时,程韫双已经进了卧室。
放任一个醉酒的人单独洗澡其实并不安全,思忖再三,他抛开君子协议,跟了上去。
主卧内的浴室虚掩着门,谢明虞轻而易举地闯入其中。
雾气弥散,排风扇呼呼的声响掩盖了他的脚步。
果然,程韫双伏在浴缸边昏昏欲睡,水面已然没过了她的肩膀,快要接近她的下巴。
谢明虞心口一跳,把人捞出来。
转身时不小心碰到了花洒的开关,冰凉的水溅到两人身上。
“喝醉了酒也敢泡澡吗?”他掌着程韫双的腰,将她抵在墙边。
程韫双却只是迷迷瞪瞪地睁开眼,从鼻腔里溢出一声极轻的闷哼。
视线扫过那张迷蒙而潋滟的脸,谢明虞叹了一口气,哑声道:“我帮你。”
字面意义的帮忙洗澡。
但不知从哪一分哪一秒开始错位,水雾和亲吻混作一团,四处留痕,秩序崩落,一切都乱了套。
程韫双无助地向后扬起脖颈,手指插.入沾了水的发丝间。
她有些用力,像是回敬头顶传来的力道,谢明虞也用了劲。
十指陷进柔软的臀.肉,掐出一片红痕。
口腔含不住的水顺着唇缝溢出来,濡湿了下颌,滚过起伏的喉结,最终与花洒喷涌而出的流水汇聚到一起,漫向地面。
良久,谢明虞扯过浴袍罩住彼此,单手把她抱起来,走出了浴室。
经过床前时,他略作停顿,随后脚步一转,朝外走去。
程韫双勾着他的脖子,恹恹地问:“什么意思?”
“刚才因为担心你,未经允许擅自闯进了浴室。”谢明虞义正词严地表示,“我现在正准备亡羊补牢。”
他指的是约法三章中的第三条。
明明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已经做完了,这会儿却开始装模作样。
程韫双轻嗤道:“马后炮。”
“既然这样,放我下来吧,我不想去你的房间。”
谢明虞意料之外地没有反驳,临到客卧门前时重新折回客厅,不过方向略有偏差,兜转一圈停在了沙发前。
没等程韫双反应过来,她整个人便陷进了松软的沙发里,本就松散的浴袍随着身体的下坠,从一侧肩头滑落。
她后背抵着沙发,完全被谢明虞拢在臂弯里。
“这回是什么理由?”程韫双掀眼看他,漫不经心道,“断章取义?”
男生不置可否,无辜地眨巴着双眼:“确实没在我的房间。”
谢明虞慢慢低下头,两人的呼吸在距离不断的拉近中逐渐交融。
唇上轻擦过若有似无的触碰,程韫双没躲。
她敛着一双沁水的眸子,目光无声而直白,醉人的红酒在眼尾洇开一抹绯色,浅淡的沐浴露气味根本掩盖不住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幽香。
谢明虞深深吸了一口气,眸底掠过几分迷醉。
他贴着程韫双的唇,轻声问:“可以吗?”
回应他的是一阵细微的刺痛。
程韫双咬破了他的唇角,含糊道:“戴t......”
后面一个字被谢明虞的吻吞没,血腥味顿时弥散开来,唇齿纠缠着渡进她的呼吸,空气仿佛因此而染上了一抹温热潮湿。
片刻后,他松开程韫双,恋恋不舍地吻了吻她的唇角,而后捞起掉在一旁的浴袍,随手搭在身上,走向了暗门。
银灰色的真丝浴袍领襟大敞,露出饱满的胸肌,落地灯暖黄的光晕将肌肉镀染成蜜色。腰间的系带聊胜于无,松松垮垮挂在胯骨上,任由走动时带起的细小气流撩开衣角。
谢明虞近期一直住在1504,隔壁因此一片漆黑。
只有一星朦胧的光线从身后的甬道渗过来,黯淡边缘接上了由窗外散入室内的月色。
副人格对主人格存放那些东西的地点隐约有些印象,越过画框制成的木门后,循着记忆中的路线,径直朝卧室走去。
他很快找到了那堆小方盒,抓了一把塞进口袋,随后原路返回。
再次经过电视机前时,余光中有什么晃了晃。
谢明虞难以置信地转过头,辨认出昏暗中的一团身影。
谢闻黎正悄无声息地坐在客厅里。
两人均是一言不发,心照不宣地保持着沉默。
半晌,谢明虞转身离开,身影消失在暗门后时,顺手掩上了画框。
另一边,程韫双听到木门移动的声响,从小吧台边望过来。
她撑着下巴,问:“怎么了?”
谢明虞走过去,皱眉道:“谢闻黎在隔壁。”
副人格虽然不怎么着调,但是和主人格,以及他的弟弟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他不会拿身份的事欺骗程韫双。
许是因为以前出现过的次数寥寥无几,副人格一向很珍惜露面机会,所以每一次都会以自己的真实性格和身份来见程韫双。
他无意参与以隐瞒程韫双为前提的身份互换游戏,自然也无意让谢闻黎窥探他和程韫双的私生活。
“要不我还是把他赶走吧。”谢明虞随手将五花八门的小方袋丢在吧台边,问,“画框的锁在哪里?”
闻言,程韫双面上闪过几分惊讶。
谢闻黎怎么会在......
她转念一想,隔壁原本就是租给他的,谢闻黎有密码和识别信息似乎合情合理。
况且他好歹是个心智健全的成年人。
换位思考,成年人的体面断然不会使谢闻黎做出什么太出格的事。
程韫双微眯起眼睛,“唔”了一声,把位置告诉了谢明虞。
“锁一边就好了。”
画框只能从外面锁上,也就是说,如果谢明虞打算同时复原两侧的锁,他就得从隔壁大门进出。
有些麻烦,也没什么必要。
毕竟,以程韫双对谢闻黎的了解,对方应该干不出那种类似痴汉一样,听墙角的行为。
退一万步来说,蓝湾的隔音其实很好。
然而,对程韫双的渴望和对谢明虞的嫉妒,早就让谢闻黎完全失去了理智。
隔壁安静得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因此落锁时“啪嗒”的脆响,仿佛寂夜炸开的一道惊雷,将他的全部注意力引向了那扇木门。
恰如饮鸩止渴,谢闻黎轻而易举地拉开了电视机柜旁的画框,蹑手蹑脚走进漆黑的甬道。
他知道设在程韫双家里的这扇门落了锁,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倾身,侧耳贴着门缝,企图捕捉到一丁点声响。
少顷,门缝间竟然真的漏进来只言片语。
约莫是距离不远,谢闻黎听见他一母同胞的哥哥笑了笑,问:“礼物?送给我的吗?”
“你提醒我了。”程韫双倚着吧台边缘,从谢明虞手里勾过那根皮质颈环,“原本是订做给他的礼物,送你确实不怎么合适。”
昏黄的光下,白皙修长的手指捏着两指宽的纯黑颈环,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镶嵌在正中的位置,折射出暗红的光芒。
谢明虞眼神飘忽:“嗯?我们是同一个人,我替他先收下也是一样的。”
“不行。”程韫双拒绝道,“不过,设计师当时拿这块宝石的边角料做了点别的东西,我还没想好要不要一起送他。”
“你呢,你想要吗?”
她放缓了语调,句尾像藏着不会划伤人的钩子,谢明虞直觉额外的小礼物不太正经,却依旧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程韫双于是将颈环暂时搁在桌边,逗小狗似的朝他招了招手。
谢明虞顺从地靠过去。
“今天怎么这么听话?”她侧眸打量他两眼,“转过去。”
谢明虞照做了。
“我以为你喜欢乖的。”他任由程韫双扯下浴袍上的束带,温声解答她的疑惑,“而且我只是在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
约法三章第三条,不要违背她的意愿。
“你最好是。”程韫双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用系带捆住了他的双手。
她屈膝顶了一下谢明虞的后背,示意他坐到窗前的沙发上。
配合了一路的谢明虞却没有执行这项命令,而是在程韫双面前跪坐下来。
高脚凳不算很高,程韫双的足尖轻点着地面,现下被动地抵在他腿根。
因为双手被缚在身后,浴袍也在绳结的拉力作用下卡在了后肩,下摆松散堆叠在小腹,垒块分明的腹肌一览无余。
谢明虞仰面望着她,游刃有余地勾出一抹狐狸似的笑:“我的奖励呢?”
话音落下,程韫双眸光微顿。
她注意到对方用的是“奖励”,而非“礼物”。
听话的小狗才配拥有奖励,他这是将自己摆在了一个很不平等的位置上,向她乞求那份甚至称得上是边角料的小玩意儿。
程韫双瞥了一眼他腕上的绳结,确认自己绑得足够结实后,揭开了礼物盒的夹层。
一对缀着红宝石的、类似耳夹的饰品跃入眼帘。
谢明虞歪了歪头:“如果你喜欢我戴这个,我也可以打个耳洞。”
“不用。”
程韫双似笑非笑,而后捏着其中一只宝石夹子,朝他胸口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