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曲林变成了中国游客打卡地。
大曲林的前治安官曾经是艾梭背后的人,艾梭死后,他也消失了,比艾梭消失得还要干净。
现任的大曲林治安官再三诚恳邀请猜叔,为一家新开的娱乐中心剪彩。猜叔看阿玥和细狗对于这趟随意的短途之行没有不情愿,也便欣然答应了。
在再次遇到刘金翠之前,阿玥还以为,她还在睡二十岁的男人。
阿玥和猜叔举行宗教结婚仪式的时候,也邀请刘金翠了,她没能参加,因为当时的她正在焦头烂额,去山里抓一个逃跑的新娘。
现在,刘金翠遇到了难处。
“你说咋办嘛,真是的!她跑回来,我给她抓回去,又给了他们家一笔钱。现在人死喽,都在找我要说法。我真是的,够倒霉!”刘金翠吸溜着手里的奶茶,眼看除了冰块,就要见底了。
阿玥和刘金翠站在桥头吹风。近处是新开的娱乐场,阿玥还是觉得太吵,说什么都不想在里面多待,于是打给刘金翠问她有没有空。
“巧了呀阿玥妹妹!我在你那附近有个屋子,我这两天就躲着呢。你等我哈,我这就去。”
阿玥很快就见到了刘金翠,她还是那副老样子,就是多了一些烦恼。阿玥也在五分钟之内,就了解到了她所有的烦恼。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翠姐?”阿玥问。泰式奶茶实在是太甜了,阿玥这么爱甜点的人,都喝不了一杯。
刘金翠把手里的奶茶杯扔掉,州槟适时地走过来,问她要不要再来一杯。
刘金翠犹豫着,阿玥干脆地说:“奶茶太甜了,不着急呢槟子哥,等会儿他们仪式完了,咱们一块进屋去找猜叔喝茶。”
刘金翠想了想,同意了。
看州槟站得远了,往这里不住瞟,刘金翠才凑到阿玥面前小声开口:“我后头的老板说了,要么我再找一个女孩送克,要么我就赔钱,赔他三倍。我凭啥呀!我哪有那么多钱?再说,我的招牌已经砸了喽,我再赔钱,那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嘛!”
阿玥听得懂,却一时想不到什么解决办法,也出不了什么主意,只能听着,安慰着,给足刘金翠情绪价值。
“妹妹,你咋样?猜叔对你好得很呢。”刘金翠笑着问阿玥。
“嘿嘿。”阿玥低头笑着。
“哎呀!妹妹呀!”刘金翠搂上阿玥的肩膀,晃了晃,又高兴,又感伤。
也许两个人都太关注自己和彼此,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危险,直到听到动静转过头,才看到一个满面憎恨,又浑身颤抖,衣着破败的老头被州槟拿下,脸被狠狠按在地上,脚下是当啷失手掉落的尖刀。
猜叔震怒。
他没有当着阿玥的面骂州槟,可是阿玥还是从蛛丝马迹里感受到州槟被骂了。
细狗陪着阿玥坐在楼下的老虎机前,两个脑袋探出来,忐忑地盯着酒店入口的位置。州槟出来后,一脸若无其事地穿过赌厅大堂走出门口去抽烟。下一个被叫去谈话的是刘金翠。
“你看,被骂了。”阿玥指着大大咧咧,目不斜视走去门外的州槟对细狗说。
“槟子哥看着好好的噻,你咋知道被骂了?”细狗问。
阿玥目不转睛地盯着州槟教给细狗:“他在演倔强呢!你看槟子哥什么时候不是脸上带笑,又霸道,又随和的?你看他现在,昂首挺胸,要把坚强给所有人看,演得太刻意了。”
“哦,有道理噻。”细狗同意地点点头。
刘金翠出来的时候,和州槟一模一样的表情。她昂着高傲的头颅,觉得没有人在注意她,用手背抹去眼角最后的那滴泪,头也不回地穿过赌厅大堂走出去。
“你觉得猜叔跟翠姐说什么了?”阿玥问细狗。她是真的疑惑。
“他们俩表情有点像噻。”细狗分析道。
“难道翠姐请猜叔出手帮忙了?”阿玥自言自语。
“他们俩是不是搞在一起了呀。”细狗自言自语。
阿玥小心翼翼地,挨个把她从手腕子到胳膊肘的金镯子蜕下,放到床头的木匣子里。
猜叔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一边看着她做这些,一边说:“州槟讲,刘金翠抓走的新娘死掉,那人是新娘的父亲,来向刘金翠寻仇,已经好接近你们。我都好怕你也会受伤。”
阿玥抬头问:“所以你就骂槟子哥啦?猜叔,其实没有那么危险啦,槟子哥一下子就把那个人拿下了,没有让他近身的。他会不会为了显得自己勇猛,跟你形容得很凶险的样子。”
猜叔未置可否,继续告诉阿玥自己的决定:“我会俾钱刘金翠,足够赔佢嘅老世,同埋足够佢回返中国老家,就唔使再返来三边坡啦。”
“点解啊?”阿玥看了一眼猜叔问。
猜叔看着阿玥,动了动嘴角,还是耐心地解答她:“佢係你朋友嘛,也都罩过你,对你不错嘅。依家佢都咁大年纪,难道真嘅要在三边坡搵一个二十岁嘅后生仔结婚吗?”
阿玥的手卡在左臂第五支金镯上,她一边慢慢地转着圈试图让手掌逃脱,一边像是在思考:“难道你直接把钱甩给她,要她走,永远不要回来?”
“点嚒?”猜叔喝了一口茶,警惕地问,“佢係你朋友我才这样讲,如果係一般朋友我都唔会管的。”
“我是说呀,翠姐没有其他选择吗?”阿玥累得放下手腕,想要放弃了。
猜叔微微叹了一口气坐过来,拉起她的手,拿起床头的润肤露,给她已经红了的胳膊和拇指处抹了些,又轻轻为阿玥揉着,慢慢帮她蜕下第五支,第六支镯子,好声好气解释着:“阿玥,我都已经给到她选择。”
阿玥抬头,面带疑问。
猜叔握着她的手,第七支,第八支,轻柔地做着这一切:“边个来三边坡唔係想要搵大钱?女人不好活的。刘金翠来嘅时候唔係自己选,但依家她都做舞厅生意,同埋新娘生意十几年,她从来都有得选。我都已经给到她多一种选择。”
“哎。”阿玥叹了口气。
“嗯?”现在轮到猜叔抬头看她,面带疑问。
“我开始有一瞬间的担心,她会不会觉得我不让槟子哥给她买第二杯奶茶,显得太小气了。现在觉得好险没有买,要不然,槟子哥不在我们身边,后果不敢想。最重要的是,我觉得我男人有江湖义气,好大方,好仗义,难怪翠姐曾经跟我说,如果是她先遇到你,她就死心塌地跟定你了。”
第二天刘金翠给阿玥打电话,说到猜叔给她的选择,还说到,今天一大早猜叔给她打电话改了口,坚持说这是阿玥的意思,以阿玥的名义给她钱,和他本人没关系。
“咋回事嘛妹妹?”刘金翠糊涂了。
“啊?”阿玥也糊涂了,但赶紧回答:“翠姐,不重要,我就问你,你想回国吗?我和猜叔很愿意帮你的。”
“哎。”刘金翠叹了口气。
“你看看,他看见啥了,笑的那么开心。”细狗和阿玥嗑着瓜子,远远从客厅打量着盘腿坐在抄经桌前的猜叔。他手里有一个打开了的长方木盒,也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
在阿玥的指导下,细狗嗑瓜子的技艺突飞猛进了。
“对哦,会是什么呢。”阿玥也好奇。
“你去问问嘛,阿玥。”细狗用胳膊肘碰她,“猜叔总是骂我噻,他不敢骂你。”
“不想问,他的表情好好笑,我还想多看一会儿呢。”阿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