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考试的那天，是一个阴云密布的午后，玛丽安走出考场，抬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她倒是对这次成绩很放心，就像薇诺拉说的那样，考试的内容对玛丽安来说并不难，可谓是得心应手。

她最近有大把的时间来思考发生在她身边的事情，这小半年来玛丽安渐渐适应现在的生活，她开始认真的处理安排的任务和开始着计划。

玛丽安撑起一把红色的伞，她穿着一身黑，肌肤显得格外的苍白。

首要的任务就是弄明白自己的真实身份。

玛丽安有一个猜想，她觉得自己和格林口中的玛丽.曼克司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试图去研究那个女人，找找看和她自己有关的线索。

即便自己和那个女人没有关系，也算是找到一个研究格林和过去皇室的切入口。

想到这里，玛丽安不由得心潮澎湃，她喜欢给自己找事情做。最近积极向上的的生活让她变得由衷的开心，她甚至觉得自己有能力去消化天神会带给她的仇恨。

现在，她玛丽安再也不是一个任人宰割的羔羊了，她可以变得有选择权。

知识就是一切，力量既是权力。

这两种武器，玛丽安都要掌握。

雨水打在树梢上，顺着树叶滴在玛丽安的伞上，又顺着伞骨落在地上，一滴水绽开，像是开出的花朵。

少女低着头看着落在脚边的手，看着积水中的影子，她有点可怜死前的女人，她应该没有机会去建立自己的生活，或者说她的热情早已被熄灭。

“去戈恩博士的府邸，在西区的圣迪丝街。八号。”玛丽安上了马车，她对车夫说。

坐在马车上，她看着街道人烟稀少，雨越下越大，格林去了一趟奥斯顿太子的军营中，至今未归。

自上一次他喝醉酒之后，格林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和玛丽安聊有关他过去的事情，玛丽安也不想多问。

只是着其中的微妙变化让玛丽安有些懊恼。

他一会开口，一会又封闭自己。

这让玛丽安很头疼，只有一点她的确定的，那就是格林变得温顺了起来，他开始听话，很认真报备行程和安排，不时的给玛丽安送来礼物，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陪她散步聊天，真的就像一对关系良好的情侣一般。

这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件令人安心的事，可对现在的玛丽安来说，这似乎成为了一种负担。

玛丽安突然间觉得自己需要好好整理对格林的感情，她喜欢格林，但没有到一定要为他付出时间和未来的程度。

格林将自己的人生押注在玛丽安身上，这一点令玛丽安不快。

她不太喜欢黏人的狗。

她喜欢的狗必须是忠诚有自己江山的狼。

“不回城堡吗？”车夫问。

玛丽安摇摇头，“我需要请教一些事情，我们会在晚饭之前回家的。”

她收起那把暗红色的伞，提起裙摆，优雅的上车。

教堂的大钟敲打了十二下，正好是中午。玛丽安闭上眼睛，复盘上午的考题，她发现自己似乎不能是满分了，她写错了一个字符。

“对了汤姆，一会你自己去逛逛，附近的咖啡店和书店蛮多的。”

“正有此意，我也顺便是书店坐坐，这中雨天最适合呆在室内看书了。”车夫汤姆先生道。

“听说您和格林殿下是老朋友了。”

“说朋友太抬举小人了，我们算是老战友了，当时在太阳马戏团，我们干过好多票。”汤姆回头看了一眼玛丽安，“当心，小姐，外面有雨水。”

*

“欢迎，欢迎，我年轻的女士。”戈恩博士笑脸相迎，他让玛丽安坐好，给她去倒茶。

“你喜欢什么口味的。”他问。

“只要不是药草茶都可以。”玛丽安笑着说。

戈恩博士在城中最贵气的地段有一间套房，面积虽然不大，但装修的非常华丽，这里的精致摆件每一个都价值连城。

玛丽的眼睛完全看不过来，比起贵族风格的奢华，戈恩博士这种学者型的私宅更有格调些。

这里的物价多是有历史和考据的。

“你突然拜访我，是不是遇上了难题。”博士说。

“您是怎么认识格林殿下的。”玛丽安直言，她有些苦恼，“那天我听他说起自己的过去，他好像遇上了麻烦，直到现在都没有走出来。”

“我和他很早就认识了，准确的说，我和他母亲关系不错，在他母亲伊莉莎夫人认识亨利公爵之前我们就认识，只是那时大家都很年幼，算是启蒙课上的同学吧，别看我年纪大，我其实也不算个老头。”戈恩慢条斯理的准备着茶点。

“因为我没有任何的魔法天赋，又喜欢捣鼓一些老古董，所以衰老的比常人要快一些。”戈恩自嘲道。

玛丽安轻松的说，“这样您显得更渊博些，在大学中，占便宜。。”

戈恩博士哈哈的笑，“这倒是真的。”

“说起来，你怎么聊到这个，你想知道些什么？”戈恩博士说。”关于这些贵族老朽木们的过去。“

“格林小时候是不是不太受欢迎。”玛丽安问。她坐在沙发上，黑色的裙子有些潮湿。

“他自己这么说的，哈哈哈哈，不可能的，起码在外人眼中，他是最受瞩目的一个，毕竟他天生不凡，是天子骄子嘛，这样的人总是喜欢给找些坑跳，认为自己是最为不幸的，不过，这也不能完全怪他，他的成长环境是复杂了些。”

“玛丽.曼克司提是个怎么的人。”玛丽安问。

“她嘛？”戈恩博士陷入了回忆，他似乎在尽力的思考，试图给出最客观的评价，他眯着眼睛看着手中的茶具，“她很漂亮，可以说是难得的美人，要是见了真人你就会明白，她为什么会引发那么大的偏见，她的美足以叫人恐惧，那个女人也的确是个妖物。只是，她也是被迫的。”

“此话怎讲？”玛丽安端起热腾腾的茶，“我对她还蛮好奇的，不过可不是因为格林。”

戈恩博士搅拌着茶杯中热牛奶。

“我自然是知道你不是因为吃醋。”戈恩博士笑着说。

玛丽安脸涨红，她连忙解释，“怎么可能的呢，我才不会关系格林初恋的事情，这都过去多少年了，我才懒得去理会，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戈恩博士用和蔼的语气问。

“我总觉得，我好像和那个女人有些关联，博士，这个时间上，死前的灵魂会回到法蒂大陆上来吗？”玛丽安抬头，她十分热切的注视着博士，是一双求知又悲伤的眼睛。

“会，但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除了温蒂妮家族的人，一般的人死后灵魂会消散，回归天地间，等待时机再次成为生灵。会魔法的人在死后有的人选择成为亡灵，有的选择保持记忆成为幽魂。但大家其实都是死了，什么也留不下。除非了外力控制，例如死亡之神的力量，死亡之神的后代可以控制千军万马的亡灵，他们可以制造出不死的军团。”博士慢慢的说。

雨水打在玻璃上，外面五光十色的。

玛丽安喝着甘甜的茉莉花茶。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带着期待降生，这种人将会在新的一世完成上辈子的任务，有好有坏，代价就是这种人会混在复杂的因果律中。不过，现在这个年代很少有人有这种能力了，教皇大人应该可以办到，她的儿子法亚尔大人也有这种天赋。温蒂妮家族和温蒂妮斯家族的强者才有这种能力，不过，他们不会浪费自己的能力。毕竟现在是一个失落的时代，魔法可是稀缺资源啦！”

“新降世的人和之前的她又有什么关联？”玛丽安问。

“是一个人，也不是一个人。你听说过特修斯之船的讨论吗？”戈恩博士问。

玛丽安点点头，“出港的船历经沧桑，修修补补，回程之后还是之前的哪一艘吗？”

“你怎么看。”

“有两个人角度，一个角度是物质的角度，如果观看船的外形，它自然不是之前那一艘，即便从表面上来是一模一样的。但要是是精神的角度看，它还是它。两种角度混着看也行，对于有的人来说，它是新船，对于有的人来说，它是旧船，都没有问题。”

“你其实有答案了，那你选择怎么看？”

“我不反对有些将它看成是旧船，只是我还是会将其视之为新船就是了，因为，我们总要活在当下嘛，人很难回头的。”玛丽安说，她掷地有声，自信满满，充满了对未来的渴望。

“对啊，人是难回头的，所以，过去的路也很重要，虽然我不知道你要寻找什么，但我愿意帮助你，从你身上我看到了我的影子，年轻的时候我也一穷二白的混在名利场中，不断的吸取营养，你比我要幸运，你有天赋，独特的，属于你自己的天赋。”

戈恩博士站了起来，他朝身后那排巨大的书架走去。

“这些是和玛丽皇后有关的资料，是我有关朋友从宫中带出来的，她是玛丽皇后的侍女之一，现在去当银行家的管家了，住在东望。”

他交给玛丽安几本册子。

玛丽安接过，发现其中一个册子是一本日记的残页。

“去探究八卦吧。”戈恩博士推了推眼镜。

“正有此意。感谢。”玛丽安说。那双漂亮的蓝眼睛圆溜溜的。

“雨停了，有彩虹。”博士走到窗边，招呼玛丽安过来。

玛丽安发现雨真的停了，雨后的城市美到失真，明亮，清澈，像是新生儿的眼睛。

“我今天去考试了。我猜成绩不会差。我也准备开始练习实践类的魔法了。”

“你会成功的，我保证。”戈恩博士指着彩虹，“这是好兆头。扬帆起航的好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