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黑后,住在隔壁的宋敬之是最先赶过来的,紧接着是刘艳母女。
吴幼婷和宋敬之已经混熟了,一见面就抱怨老师布置的作文还没写,硬是磨着宋敬之帮她。
池斌见状悄悄问刘艳:“你跟宋哥相处的怎么样?”
“关系不错的朋友。”
刘艳语气自然道:“姐已经经历过一段失败的婚姻,当然不能再着急了,多相处看看再说吧。”
池斌暗暗点头,没有否定,就是还有希望。
“倒是你们俩……”刘艳顿了顿,目光在池斌和李小蟹身上来回打转。
后者一紧张,菜刀差点切到手。
刘艳不敢逗李小蟹了,忙说道:“姐也是替你们俩操心,三十的男人就算不成家也该有个对象了吧?没有喜欢的小姑娘吗?”
池斌松了口气,差点误会刘艳的意思:“你别瞎操心了,我们一个待业中年,一个事业刚起步,谈什么恋爱。”
李小蟹也紧张地擦了擦手,转移话题:“阿箬怎么还没来?我去给他打个电话。”
李小蟹原本是找个借口转移刘艳的注意力,没想到阿箬电话怎么打都没人接,反常极了。
“怎么回事?”池斌凑过来道:“刘艳姐都到了,他家才多远。”
他们还不知道,阿箬遇到了大麻烦。
时间回到一个小时前,阿箬从理发店回他家的大排档,准备带点下酒菜去找李小蟹。
因为上次二人出手帮忙,阿箬母亲对两个年轻人的印象极好,早早就腌好了海鲜和小菜,嘱咐阿箬:“让你朋友下次来家里吃饭,妈给他们蒸螃蟹。”
“知道了,我晚点回来。”
阿箬满心欢喜往外跑,结果在门口撞见了他爸。
“小兔崽子,又出去野?哈哈哈,比你老子还会玩!”男人身上带着酒气,脸红脖子粗,一看就是喝多了。
阿箬的母亲当下冷了脸,摆手让儿子先走,自己则堵在门口不让醉酒的丈夫进门:“死鬼,又回来祸害我们娘俩?你怎么不喝死在外头?”
“臭娘们,老子的家怎么回不得!”
阿箬见俩人吵起来,顿时也不敢走了。
他把装小菜的饭盒放下,挡在他妈身前:“你是要钱来的?家里没钱了。”
阿箬嫌恶的语气和戒备的目光刺激了男人,他当即用力推搡儿子,顺便狠狠补上一脚:“小兔崽子,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阿箬没有防备,砸在他妈身上,母子俩摔倒在地。
“儿子!儿子你没事吧?”女人担忧的检查阿箬身上有没有受伤,紧接着气急败坏的跳起来甩了男人一个耳光:“畜生!你敢打我儿子!”
“老子还敢揍你!”
阿箬本来想拦一下他妈,结果一看他爸动手火蹭一下也上来了,局面演变成一家三口在屋子里大打出手。
可惜阿箬和他妈都瘦弱,被几个巴掌扇得眼冒金星,晕晕乎乎躺在地方,嘴角淌着血。
男人本来就是回来要钱的,开始翻箱倒柜的找起来。
没找到钱就拿妻子出气,趁着酒劲上头骑在妻子身上,掐着她的脖子嘶吼:“臭娘们,把老子的钱藏哪去了?”
“放开我妈!”
阿箬急红了眼,抄起桌子上的烟灰缸就朝男人砸去。
只听一声闷响,沉重的大号玻璃烟灰缸砸在男人后脑勺,打得他朝前倒了一下。
随着玻璃的破碎声,男人摸了摸后脑,摸到了一手血。
他大骂一声,暴怒的朝阿箬扑来,看那架势活像是要杀了自己亲儿子泄恨。
阿箬跌跌撞撞爬起来朝厨房跑,这时候他脑子一片空白,就想着死也不能让他妈再挨打了。
“敢打你老子,今天我揍死你!”
男人还在叫嚣着,看到阿箬哆嗦着从架子上抽出一把西瓜刀后,更是血往上涌。
酒精让他不清醒,也忘记了害怕。在阿箬母亲的尖叫声中,父子俩扭打在一起。
阿箬两耳嗡嗡响,脑子也懵懵的,完全是靠本能在行动。
等他感觉到自己捅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才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男人捂着肚子,难以置信的瞪大眼,轰然倒在血泊中。
阿箬的母亲吓得尖叫,冲上来抢走了儿子手里的刀,抱着他嚎啕大哭。
阿箬这才意识回笼,逐渐清醒过来,他……他杀人了!
等李小蟹接到阿箬的电话时,男人已经被抬上了救护车。
好在刀没有刺中要害,只是失血过多晕了过去。阿箬的母亲遇事清醒的快,当即就叫了救护车。
她心里清楚,要是自己这个畜生老公死了,她儿子这辈子就算是毁了。
“我、我可能要被警察给抓走了,小蟹哥,你们能不能去帮帮我妈。”
阿箬的声音发颤,听上去就像要哭出来了。
池斌当即接过李小蟹手中的电话,冷静道:“刘艳姐会去医院,我们去警察局找你,律师很快就到,你冷静下来什么都别说。”
阿箬深吸口气,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拼命点头:“我、我听你的哥,救救我,我不是故意的!”
池斌又安抚了阿箬两句,电话很快被赶到现场的警察挂断了。
这顿饭是吃不成了,宋敬之表示他会照顾吴幼婷,刘艳当即打车去了医院。
池斌开始打电话,李小蟹听他似乎是联系了在京市的朋友,辗转被介绍了一个当地的律师。
“高律师,我们在警局见?好的,我马上出发。”池斌挂了电话,把外套扔给李小蟹:“走吧,咱们去找阿箬。”
他从始至终都很冷静,有条不紊地安排一系列事情,这让李小蟹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他想如果池斌不在,自己恐怕是做不到这份上的,至少他不会第一时间想到找律师并快速落实这件事。
“发什么呆?”池斌问道。
李小蟹快速跟上去:“没什么,我们赶紧走吧。”
朋友介绍的高律师是个年近五十的秃头,有啤酒肚,带黑框眼镜。
池斌上前与他握手,对方笑了笑:“您是王律师的朋友,他已经再三嘱托我好好替辩护人争取优势了。”
池斌点头:“那就麻烦高律师了,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但是伤者是我朋友的父亲,有赌博酗酒家暴的前科,我想他应该是出于正当防卫。”
“我知道了,但你最好不要有主观印象,这个年纪的孩子做事很冲动,我们先听听警方怎么说,等会你们俩不要说话。”
高律师见二人点头,才带着他们进去。
阿箬正坐在审讯室里交代事情经过,他还记得池斌的提醒,只说自己记得的,其余警方带有引导性的提问一律沉默。
直至一个自称姓高,受池斌委托来的律师进来,审讯才飞速推进下去。
而李小蟹这边也接到了刘艳的电话,阿箬那个渣爹被推进手术室,期间签了一份病危通知,好在人给救回来了现在在重症监护室。
池斌见他挂断电话,第一句话就是:“死了吗?”
李小蟹:“......还活着。”
池斌摇了摇头,对面的警察盯着他们看,皱眉道:“你们怎么回事?人死了你朋友麻烦就大了。”
于是池斌就把阿箬父亲的种种罪状列了一遍。左右他们也要等,警局里也没有其他案子,众人就围在一起听八卦。
池斌句句属实,讲得是掷地有声,警察们听得也来气,这种赌博酗酒回家要钱打老婆的人,狗见了都要撒泡尿。
“阿箬是个老实孩子,要不是逼急了,我想他也不能干出犯罪的事。”李小蟹在一旁帮腔,提到刘艳跟他说的,阿箬母亲脖子上还有被掐时留下的手印。
有经验的老刑警道:“人还在医院吗?赶紧让她去验个伤,然后当作家暴的证据提交给我们。”
李小蟹被提醒,当即道了谢给刘艳打电话。
这时候高律师也出来了,朝池斌摇了摇头道:“你朋友要先刑拘,进看守所。不过该交代的我已经提醒他了,后续我们找个地方慢慢说吧。”
毕竟捅伤了人,池斌已经预料到这个情况,他拉着李小蟹离开警局。
三人在车里说起这个案子,高律师表情有些凝重:“这件事是这样,先不管受害人有什么前科,父子俩在家的时候是从争吵升级到互殴,你朋友在他母亲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砸伤了受害人,然后预感到自己也有生命安全才动了刀子。”
池斌一听就觉得麻烦了:“他这样是不是不算正当防卫?不会被判故意伤害罪吧?”
“符合《刑法》第二十条关于正当防卫的规定,但他有点防卫过当了,最重要的就是他持刀伤人的动机,因为当时受害人被砸后还没有对他造成致命伤害。”
高律师见二人都皱眉看着他,换了一种说法:“简言之,我们只有证明他爸当时是真的想杀了他妈妈和他,而不是吵架或者家暴,才能定性他是正当防卫。”
“这案子说简单也简单,首先我们要先在舆论上争取到大众的同情和支持,然后尽量搜集受害人,也即是他爸爸的种种劣行。最后根据警方对现场的判断,给法官讲一个少年为保护母亲挺身而出的故事......”
高律师侃侃而谈,池斌和李小蟹这次听懂了。
“我们可以问问姐,能不能在金海时报报道这个案子。”李小蟹说道。
高律师挺意外:“你们认识记者?那太好了,如果是熟人的话我这边就先不走关系,而且我认识的媒体也不如金海时报是当地官媒。”
池斌点头,收集证据这事他们也可以协助警方,看看能不能从阿箬母亲那里问出什么消息。
总的来说阿箬这个案子还有希望,否则孩子年纪轻轻身上就背了案底,这让他今后的生活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