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有时，”她叫着对方扮演的角色，“你说我自私、说我无情无义，可以，我认了，我确实不是什么博爱的人。”

“那你呢？你敢说你自己就一点儿也没有私心吗？”

何处枝指着对方，而申有时像是刚听见她说话一样，一脸茫然地将深埋于电脑屏幕中的脸抬起来。

他推了推滑下鼻梁的眼镜，指着自己问道：“你说我吗？我怎么你了？”

“你说我不够朋友，可是你呢？你干的事情哪一点是所谓的朋友会做的？”何处枝指着申有时的鼻子开始酝酿。

“我哪里惹到你啦？”申有时对着电脑不停的敲着鼠标，眼睛都没来得及看何处枝一眼。

“你口口声声说空白剧场很危险，让我不要进，可是你呢？生怕自己进晚了，引导我带你进来不说，还偷偷改了程序给自己留了后路……”

“我哪一次遇到危险你在我旁边啊？哪次不是一进剧场我就找不到你人影了啊！你不过是利用我罢了！谁知道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你恨我抢了你的风头吧，救出裘钟的是我不是你，火的是我也不是你……”

何处枝挥舞着手臂跺着脚，将肚里的怒火一股脑的发泄出来。

她已经分不清自己是为了气面前这个“假申有时”，还是心里真的有怨气。

她的指责里有几分真几分假，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了。

坐在电脑前的申有时在何处枝的连环轰炸下，终于将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了出来。

他眼里满是委屈和不可置信，鼻梁上的眼镜再次滑了下来，他似乎毫无知觉。

“你说的……你真的是这么想我的吗……”

完了……

何处枝的第一反应是，她把气话全说给这个“真申有时”听了。

眼前这个人，看起来是真的没错。

她找申有时的意图是为了道歉啊！现在不但一句“对不起”也没说，反而骂他的话说了一段又一段。

“申有时……”何处枝声带颤抖，她谨小慎微地靠近他，赔笑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刚刚有一个长着你的脸的人……不对，刚刚有个假装成你的人过来骂我，挑拨我们的关系……”

“所以……我以为现在的你也是别人假扮的……我刚刚说的那些话，你就当我是放了个屁好吧……”

“放了个屁？”

申有时转头环视了一圈空旷的四周，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指着旷野对她说：“这里这么多人呢，你也不怕臭到大家。”

“这么……多……人？”

何处枝大脑放空，只是下意识的重复。她顺着申有时手指的方向看去，哪里都是空空荡荡的一片。

整个旷野，除了她和申有时，还有面前这张突兀出现的电脑桌椅意以外，再无旁人。

好似看穿了何处枝的疑惑，申有时慢悠悠的说道：“也不怕影响了你‘影后’的形象。”

何处枝将手掌心已经掐出指印的手松了松，她再次看向空旷的四周，长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她不认为她和申有时看见的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末了，她扯出她在大屏幕上常常展露的招牌性笑容，抬出手在申有时的眼睛前晃了又晃。

“申有时，你的眼睛没问题吧？是不是度数又高了，该换个新眼镜了？”

申有时不为所动，他目不斜视地看着何处枝的笑脸，继续着自己的脑回路。

“怎么？你还在觊觎我的新眼镜吗……上次没给你试戴，你记仇到现在？”

何处枝双唇微张，眼珠一转接上他的话：“啊，对……那不如就现在……”

何处枝说着就要上手摘下他的眼镜，却被他反手捉住她上扬的胳膊。

“现在不行，”申有时将她的轻轻手按下，“下次一定。”

何处枝和申有时二人仿佛站在两个平行世界交界处，各自向着自己的方向说着自以为正常的话语。

也不知道站在“交点”的他们俩，有没有透过彼此的眼睛看见另一个世界的故事。

旷野上，不知来自何方的钟声响起，裘钟自荒芜的远方大步走来。

他看见了视线尽头那两个小小的身影，那是他在这个世界里一边躲藏、一边苦苦寻找的那两个人。

他不想让那两个人长时间的待在一起。凭借他们的敏锐，裘钟担心早晚会出问题。

裘钟想一瞬间就飞奔到她俩身边，问一问他们怎么独自躲在这里，害他找了好久。

可他又害怕突然的出现，给本是生活在现实世界中的他们徒增许多不必要的烦恼。

没有必要让他们知道更多空白剧场的运行规则，裘钟心想。

于是他迈着大步流星的步伐，幻想自己是《傲慢与偏见》里从熹微的晨光与大雾中走来的达西，以一种将聚光灯顶在自己头顶的方式款款走来。

那两个小身影慢慢放大，裘钟看见何处枝转了过来，看向自己来的方向。

他高高地伸出手挥了挥，可何处枝好似并没有注意到。

她在忙着……她在忙着和申有时争吵。

裘钟听见了他们高亢的声音。

“我跟你说了这里发生的事情毫无意义！”裘钟听见何处枝捂住耳朵尖声大吼道。

“有没有意义不是由你一个人来定的，”裘钟听到申有时反驳道，“救我的时候，你说有意义，放弃我让我活活被烧死的时候，你又说这一切都是假的，没有意义了？你可真是会抓大放小啊……”

他们还在因那场大火而争吵。

那场烧不死现实中他们的大火，成功将战火从虚拟引向了现实。

很好。

“抓大放小？呵……要说这个，我可比不上你……”裘钟听见何处枝冷笑，“用一点小恩小惠，就从我这里套到了空白剧场的入场券，申有时啊申有时，可真有你的……”

“小恩小惠？你可太看得起我了？那是我的全部身家！在大明星你这里……现在只是塞牙缝的了吗？”裘钟听见申有时的声音里含了哭诉。

“你他妈别讽刺我！你明知道我躲都来不及！”

“躲？是享受吧！谁知道你爸的事对你还是不是威胁……”

“你他妈闭嘴！”

裘钟看见何处枝猛地推了申有时一把，申有时只是踉跄了一下，便稳稳站住。

“别吵了……”

裘钟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嘴上弱弱地劝说，脚下一点儿也没加快步伐，他似乎很享受看这么一出“戏剧”。

“好，不说你爸的事，咱就说飞机上的事情，难道错的不是你吗！我想要一个道歉怎么就这么难呢……”裘钟看到申有时一手捂住了眼睛，痛苦从他的指缝里漏了出来。

“我跟你说过了错不在我！”

何处枝忘记了她的道歉是对着第一个“假申有时”说的。

“错不在你！错不在我！难道错的是有人捂住了我们的眼睛吗！”

申有时挡开何处枝不停锤他的手，他抓住她的手腕，手上施力，将她拽向自己，直视着她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她，像是要从她的眼珠里挤出几滴泪来，看看她的眼睛是否真的受人蒙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