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筝风轻云淡地报完价,全场落入了诡异的死寂,空气凝结成厚厚的冰层,所有人维持着上一秒的动作,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听者全部哗然,不晓得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怪自己听错了,还是闫筝那边出了问题,要不然脑子迷糊了,或者是脑子想的是一个数字,嘴里说出来的又是另一个数字。
Muses V的总裁,在这么一个盛大庄严的场合,一个不小心,造成了这样翻车的失误,算不算是一种社会性死亡?
又沉默了好几秒,零零散散的议论声响了起来,紧接着更大的议论声从各个角落发出,汇集在硕大的厅堂。
首席拍卖师的表情有些尴尬,他轻轻咳嗽了一声,有意委婉地措辞,小心翼翼地问闫筝:“我刚刚没有听清楚,请问您出价多少?”
所有人默了默,首席拍卖师真是强势替闫筝挽尊,大家不佩服不行。
弹幕在这时刷疯了:
【天啊,卧槽,姐妹们我看不下去,我超A的女总裁】
【大型社死现场】
【简直窒息】
……
【我要是她,硬着头皮花四亿买了】
【价格太离谱了,应该不太行】
……
【啊啊啊啊,不要啊……】
【感谢拍卖师!!!】
闫筝浅笑着,慢条斯理地把她刚才的数字报了一遍:“没错,我加了一倍,四个亿。”
姜尔愣住了,条件反射地转过头,牢牢地紧盯着闫筝,不想将她的一丝表情放过。
——四个亿!
她在开什么玩笑?!
安东尼奥·斯特拉迪瓦里制作的小提琴,确实是不世出的古董。在他的黄金时代制造,又是装饰镶嵌款,据说现存不超过十把,绝对的一样难求。
这些姜尔都能承认,她也愿意为它,付出极其高昂的价格。但是,这不等于仗着自己有些钱,不管不顾地往上抬价,压根不考虑市场的行情,肆意妄为地胡乱叫价。
此时此刻,所有的镜头,无一例外全对向了她们。
直播间何止是疯了,里面的弹幕完全炸了,瘫痪了几十秒:
【我是不是见证历史了??????!!!!】
【姐妹,从刚刚开始,我们就在见证历史,刷新历史】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真除了卧槽,无话可说】
……
【总裁啊,太豪无人性了】
【闫总,您的城堡里,还缺个佣人吗】
……
【我会英语会家务,人好话不多】
【看看我吧】
……
【其实,去姜尔家当佣人,我也可以】
【啊啊啊啊啊啊,是我的白月光和朱砂痣啊!!!!】
丁妮抱着手机,整个人都要疯了。捂着心口,站在前台嗷嗷叫,吓得苏晴的心脏跳漏了一拍。
丁妮面红耳赤道:“晴姐!!!你快看!!!里面是闫总和姜小姐啊!!!”
“嗯。”苏晴特别无奈。
这两位参加拍卖不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吗,丁妮有必要激动成这样吗?心情在短时间内大起大落,极其不养生啊,轻则昏厥重则猝死。
她真要好好地教育一下,这个新来的小姑娘了,太不庄重,吓到里面的住客可怎么好?
“好了,收声。”苏晴捏紧两指,靠着嘴巴从左拉到右,做了个闭嘴的手势。
丁妮颤抖着手,把手机屏幕面向苏晴道:“你知道吗,四……四个,亿!”
她要结巴了,有钱人的世界她不懂。
苏晴绷着脸:“四个亿怎么了,苍穹之巅的成交价,一套就是四个亿。”
“四,四个亿,不是……”丁妮越急越解释不清楚,一手把着屏幕,另一只手伸出了四个手指,摆出大大的“四”,前后不停地摇摆:“一把小提琴!”
苏晴:“嗯?”
她眉头颦起,隐隐感觉没有那么简单……
丁妮一蹦三尺高:“一把小提琴拍出了四个亿啊!!!”
历史上的最高价,普罗大众想也不敢想的最高价。
苏晴震惊得无话可说:“!!!”
拍卖现场的气氛吵得正酣,几乎没有一个人在这样的场合下,能保持百分之百的淡定。
荣焉喜上眉梢,饶有兴趣地观赏起姜尔的神色。
风水轮流转,没想到转得如此迅猛。上几秒惶然的人还是自己,这次第轮向了姜尔。
沈清浅捏了一下她的手腕,提醒荣焉切勿喜形于色,若是不小心被拍到,是在有损她荣氏千金的身份。
姜尔看着闫筝,大脑飞速思考着,她的用意。
闫筝坦然与她对视,温润的笑容落在嘴角,笑意浸过细细长长的眉眼。
姜尔一凛,在她的印象里,闫筝总是内敛斯文的,对自己甚至是温柔似水,荡漾着星辰大海般的深情。
碍于现实,姜尔不得不和她结束曾经的暧昧关系,她自认为自己的做法没错,不欺骗感情,不藏着掖着,话说得明明白白,全是为了双方好。
然则,闫筝可能不这么想。
她同样是天之骄子,她同样美得风流绝色,她同样生在顶顶富贵的商贾之家,她同样拥有着极高的社会地位。
意味着,闫筝有闫筝的骄傲,闫筝有闫筝的自尊。
姜尔强硬地与之分手,只考虑到了理性的那部分,欠缺了感性的动之以情。
再聪明睿智的人,但凡幼稚起来,便和三岁小孩儿无异,压根不懂得讲道理。
现在就两个可能。
第一种,闫筝明知她心仪这把斯式小提琴,来之前为了它做了万全的准备。她故意出离谱的高价,逼自己忍痛割爱,达到出一口恶气的目的。
第二种,闫筝了解她是个性情中人,爱小提琴成痴,为了心爱之物,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头脑发晕地在天价后面继续加天价。工于心计,意图恶宰自己一笔大的。
——这也太腹黑了!
姜尔笑了,指尖搭上隐约“嗡嗡”直跳的太阳穴。管闫筝打算的是哪一种,表面上看着超凡绝世,实则小肚鸡肠得要命,一点都不体面。
时间一分一秒地向着前方奔流,在场的人们叽叽喳喳,交头接耳地聊着这一盛况,大家说得眉飞色舞,贡献着其中的精彩纷呈。
恍惚间,时间的流逝变得异常缓慢,首席拍卖师掐着表,有些不忍心打断众人的热情。
奈何条件不允许,实际上已经超时了……
他用洪亮的声音喊道:“四个亿一次。”
姜尔不觉得自己是个傻子,既然是这样的情况,她不可能傻乎乎地不把钱当钱,头一热脑子一拍,疯狂地跟闫筝竞价。
她是个纵情恣意的人不错,她热爱小提琴到骨子里也不错,她野心勃勃,立志成为当世最杰出的小提琴演奏家……
一切的一切,统统都没有错。
可是姜尔一直要求自己,她要时刻保持理性,她清楚地明白自己要什么,她已经按着自己的步调,在现实世界,实现了辉煌的前半生。保持下去,她想要的全部指日可待。
就算现在穿书了,于她而言处于不切实存在的虚拟世界,姜尔一样要按自己的价值观存活。
曾经,评论家们多论姜尔,天才小提琴手,充满了感性,肆意在演奏者中挥洒情感,只为小提琴而生。
唯有姜尔自己知道,人通常分为两面,相互制约平衡。在某一方面表现得过为极端,那么在相反的另一面,肯定也是极端的。
——她纵情得疯狂,同时理性得可怕!
“四个亿二次!”首席拍卖师高喊起第二遍。
姜尔可以想见,在这个须臾里,不止她环顾四周,可以看到却数不清的满场人。申城拍卖盛典实时转播,不仅是国内有,世界的其它国家都能看到。
猜不到多少人正盯着,几百万人?几千万人,乃至上亿,上了多少个亿……?
几秒后,国际的新闻版块,将会刊登出一个惊讶世人的大消息。
主角,当然不是姜尔自己,只会是坐在她右边的闫筝。
姜尔颔首轻笑,扣下手里的号码牌,优雅万千地向闫筝探出右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她有着一双极其漂亮的手,不仅是肤色白,肤质好。姜尔十指纤纤,骨骼清奇,有着出色的柔软度,手指能向手背弯折到底,蕴含着柔韧的力量。
姜尔爱小提琴,与它结下了深刻的缘分,上苍不忍辜负,赠与她无上的天赋。
——不但有绝对音感,还要有一双专为演奏小提琴而生的手。
聚精会神的众人眼中,出现了完美的一只手,几秒后首席拍卖师的第三声响了:”四个亿三次!”
“成交!”他猛地砸下拍卖槌,一锤定音。
在立即爆发出的掌声中,姜尔和闫筝一前一后,分别离开椅子站起,心照不宣地拥抱彼此。
她们的脸上挂着最最柔美的微笑,亲密无间地深拥。掌声如雷,人们听不清她们说了什么,只能看见她们笑着耳语。
姜尔:”恭喜了。”
闫筝:“同喜。”
姜尔笑容不变,心里的白眼恨不得翻上天:”喜从何来?”
闫筝笑容依旧,眼底升起一抹狡黠:“你一会儿便知。”
直播间的弹幕刷不完了:
【我要是姜尔得气死】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鸭】
……
【这件事告诉我们,不到最后,一切皆有可能】
【闫总A爆了】
【我现在学古典乐加入Muse V,来得及吗】
……
【她俩才比较配吧】
【白月光与朱砂痣】
【拾人牙慧】丁妮用力敲下这几个字,在屏幕后面咬牙切齿。
漫天的掌声中,不少人迎上来和闫筝握手,她一一礼貌地握过,嘴上说着谦虚的话语。
首席拍卖师戴上一尘不染的白手套,用着十二分的小心与细心,稳稳地托住小提琴,谨慎地交到闫筝手中。
媒体们赶忙用拍摄装备,对着他们“咔咔”来个不住。
“尔尔,过来。”闫筝唤了她一声,声音在掌声中差不多消失不见,姜尔还是凭嘴形理解的。
她眉眼弯弯,疑惑地指向了自己。
闫筝点头,示意她快点上台。
如此万众瞩目的时刻,闫筝怕是想让她也铭记。
姜尔心下无奈,又不想让场面尴尬,只好笑着走上去,站在了闫筝身旁。
掌声渐渐平息,首席拍卖师送上了话筒。压轴的斯特拉迪瓦里小提琴被闫筝以四亿天价拍下,于情于理都应该让她说上几句。
闫筝的睫毛动了动,宛如两只黑色的蝴蝶,上下震颤着翅膀。
她面朝所有人,微笑着不疾不徐道:“这把举世无双的斯式小提琴,诞生于十八世纪初,传闻”小提琴之父”帕格尼尼曾用它进行演奏,征服了整个欧洲。在我们伟大的二十一世纪,我将把它无偿赠与姜尔小姐,由她带着这把名琴,征服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