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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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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尔盯着她左耳的红蝴蝶耳钉,整个人冷得发颤,触着台面的指尖,似乎凉成了和大理石一样的温度。

她的右手微微抖着,水从指缝流尽。

“这才乖呀,”林雪芽温和地笑着,一双荔枝眼扑闪扑闪,“快点把药吃了。”

小小一片雪白的药,在她玲珑的掌心里,白得让姜尔心惊。

——不能吃!

在饭桌上,她会多吃几口蜗牛,完全是因为林雪芽。

“尔尔,这道焗蜗牛你最喜欢了。”

……

“我的也给你好了。”

如果林雪芽就是那个戴红蝴蝶耳钉,害得秦定武破产的女人……

能吸入的空气越来越少,缺氧使得姜尔的脑袋昏昏沉沉的 ,周遭的环境逐渐在眼前模糊。

她没有接林雪芽递过来的药,扶着墙壁跌跌撞撞地往外走。洗手间去得匆忙,姜尔没有拿手机。她得赶紧让人看见她,帮她打“120”急救。

“你去哪里?”林雪芽拉住她的手腕,五指猛然收拢。

她的指骨很细,骨头上只堪堪覆了一层又白又薄的皮。

姜尔想挣脱,过敏反应导致身体虚弱,怎么样都挣不开。

林雪芽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近乎冷酷的面无表情。她死死地攥着姜尔,在她白嫩的小臂上,留下了鲜明的红色指印。

气力在流失,继续于流失中消耗殆尽。姜尔再也支撑不住,顺着墙壁慢慢地滑坐到地上。

地面冰冷,寒气直往她的皮肤里钻。

“尔尔,你快点把嘴巴张开!”林雪芽急了,一手捏着药,一手托住姜尔的下颚,用拇指和中指,拼命挤压着她的双颊,“不立刻吃下去的话,你会死的!”

说不定吃了她的药,死得更快。

姜尔咬紧下唇,现在不只是难以呼吸,脸也被林雪芽掐得酸痛无比。

漫天的黄光,照得满世界氤氲。

姜尔鼻腔一热,像是哪里裂开了,血气开始上涌。她半阖着眼,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凄清的阴影。

姜尔无奈地笑了,没能改变书中“姜尔”的命运便罢了,死得比原主还早,算是怎么一回事?

她可是姜尔,小提琴界的天才,美貌又自负的千亿千金,没道理因为几口蜗牛,便在洗手间里了此残生。

太好笑了……

鲜红滚烫的血,顺着人中向下流,蜿蜒过小巧圆润的下巴尖,滴到了胸前。

姜尔最爱红色,正式场合,总喜欢穿各式各样的红裙子。而现在,血落一滴,衣料便深了个点。

“你流鼻血了!”林雪芽惶然地睁大眼,触目惊心鲜红,在瞳仁中跳跃着。

她能听到自己心跳加速,一种极致的颤栗感流过全身。林雪芽伸出手,沾了一点姜尔的血在指腹,小心翼翼地用舌尖舔过。

姜尔的意识散乱得不成样,隐约听到了门开的声音,但愿不是错觉……

花花世界,行乐及时。炫目的主灯下,宾客们说着最热情的话,推杯换盏。

宴席进行到一半,已经上过餐前面包、头盘和主菜,连在座各位的酒,都添了好几轮。

闫筝轻轻晃动着杯子,深红的酒随透明杯壁摇晃,挂出一条条酒痕。

欣赏过挂杯,品味过馥郁,闫筝的视线掠过《雅典学院》中的古代先贤,流连在姜尔坐过的位置。

她离开了有一会儿,桌上的香煎鳕鱼,没怎么大动。更奇怪的是,林雪芽的也是如此。

手机还在桌面放着,姜尔应该在餐厅里。

闫筝放下酒杯离席,沿着昏暗的走廊往里走。怀抱微型灯泡的黄铜“小天使”,于深墙两侧排了长长一串。

她推开了洗手间的门——

“你没事吧?”四下空旷,闫筝能听到自己语调不稳,声音撞在墙壁地面起了回音,“尔尔,能听到我说话吗?”

姜尔闭着红肿的双眼,鼻血流了下半张脸,看不出是否醒着。

闫筝迅速抽过几张面纸,将姜尔拉起来揽在怀中。白色的纸染红,不过须臾之间。血珠顺着浸满的纸角,一滴一滴坠落。

落在她月白的礼服裙摆,落在坚硬寒冷的大理石地面。

“怎么回事?”闫筝压低嗓音问林雪芽,干脆扔掉纸巾,捏住了姜尔的鼻翼,推向了她的鼻中隔。

这种止血方式,相对有效。

“她吃蜗牛,食物过敏了。我这里有药。”之前的一片已经不晓得掉到哪儿了,林雪芽连忙拉开羊皮小包,从里面拿出一个药盒,“她不肯吃。”

闫筝没说话,对着说明书,一目十行。

看完,她动作轻柔地将姜尔平放在地,期间右手一直没松:“给我两片药。”

刻不容缓,林雪芽立即照做。

闫筝倾下身,微凉的手指,夹住了姜尔的下颌:“尔尔,把嘴巴张开。”

姜尔的睫毛颤了颤,眼睛睁开一条缝。

面前有个不清不楚的轮廓。

她看不太清,内心正迷茫的时候,听见了闫筝清冷的音色,不禁联想到江南的冬雪。

扑扑簌簌,触地的一刹那,便融化了。雪落无痕,却带来了冬天的意念。

姜尔动了动嘴唇,借着闫筝拇指向下压的力道,把嘴张了开来。

药片被放了进来,但是她好像没有力气咽了……

“怎么办?”林雪芽心慌意乱地看向闫筝,“她咽不下去。”

闫筝的面孔上,瞧不出情绪。

她低下头,和姜尔嘴巴对着嘴巴,浓重的血腥味铺天盖地地窜入她的鼻腔。

血,糊上闫筝白皙精致的五官。她探出舌头,沿着姜尔的味蕾,把药片推入了她的喉咙深处。

摊开的手,轻抚着姜尔的颈子,温柔小心地帮着她吞咽,

林雪芽默不作声地看着,黑漆漆的瞳孔,放大缩小又放大,最后归于寻常。

“快去打120。”闫筝一边催促,一边抱起了姜尔。

觥筹交错间,众人又寒暄过了几轮。气氛正酣,一袭白的闫筝,抱着一身红的姜尔,自走廊出来,走过了光线最盛处。

她们的脸上都沾了不少血,胆子小的女宾们,已控制不住尖叫。

惊呼声此起彼伏,人们接二连三地围了过来。

闫筝冷然道:“麻烦大家让开,她食物过敏,需要空气。”

立体的五官,挂着刺目的血痕,更显得闫筝气质严峻。

如高山雪,似林中月。

后来的事情,姜尔记不太清了。昏迷中,她醒过来几次,听到了很多人说话。

她努力分辨着,有父母的,有林雪芽的,有荣氏兄妹的,有沈清浅的,却听不到闫筝的。

再高级的私立医院,也绕不过消毒水的味道。两者在某一程度上,算是共通共存。

“秦叔叔,都怪我没看好尔尔。她喜欢吃蜗牛,我就让她吃了。”林雪芽抽噎着,泪水流满了一整张小脸,“我没有想到,两年时间没和她待在一起,她这次会过敏得这么严重。”

“这不是你的错。”秦定武递了张纸巾给她,“快别哭了,尔尔哪是一般人劝得住的?自己放纵,不爱惜身体,受点苦也怨不得别人。何况,你还特地带了抗敏药,要不然后果不敢设想。”

林雪芽拿着纸巾,任泪流却不擦:“尔尔容易过敏,我和她在一起都会准备。”

秦定武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发:“雪芽,你有心了。叔叔很感谢你。”

林雪芽眸光一颤,避开他的手,没有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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