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沉默。
良久,她看向夏札的方向,躬下腰,虔诚道:“如果……如果我不想转生,可以投靠您吗?”
厉鬼之间法力深浅不一,向来就有弱者服从强者的习惯。做人太无趣,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比起有可能的转生,她更想向强者投诚。
夏札对待每一个疑问都颇为认真:“我现在也只是个员工,你得问我直系领导。”
沈衮则耸肩:“天师博物馆不收外人,外鬼也不行。”
刚说完,他话音一转:“不过,你想收就收,我压制得住,可以让她待在别的地方,不过是多个连合同都不签的编外临时工。往大了说,这座城的鬼怪都是我的免费劳动力。”
只不过得了他天博的庇护,等级上就不一样了。
这世界上多的身不由己的人或鬼,有没有工作,差别还是挺大的。
沈衮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符纸,燃了之后扔到女鬼手上让她咽下:“吃下去,你以后如果有什么邪念异心,就会自燃,魂飞魄散。”
这是个好机会。
女鬼看了夏札一眼,二话不说吃下了符纸灰。
做完这一切,沈衮不再理会那女鬼,转头看向夏札:“怎么样?”
夏札熟练地竖起拇指,顺着笑说:“法力高深,不愧是老板。”
沈衮满意点头:“这就是我们日常工作内容之一,你多熟悉流程,争取早日上岗。”
一旁身心都受到伤害的老赵颤抖着嗓音,插话道:“那……那我的车?”
沈衮:“你的车是证物,可能有凶手和死者的DNA遗留,等孙警官来看看再说。”
半个多小时后,孙警官姗姗来迟。
他三十五六岁的模样,脸上留有细碎胡茬,国字脸,眉眼端正硬气,身量中等,肩背强健有力。
与他同行的还有另外一名年轻警官,二十来岁,刚正朝气。
孙警官和沈衮的确十分相熟的样子,一下车便径直走向沈衮,知道他不喜握手寒暄,便直接切入正题:“沈天师,又见面了,这次又麻烦您了。”
沈衮高冷颔首:“没事。”
女鬼已经隐了身形,两位警官看不到。
孙警官看向夏札和老赵,问说:“请问这二位是……”
问是这么问,他的目光却是时不时放在夏札身上。因为他身形修长高挑,一头墨发黑长柔顺,束在头顶,面如白玉眸似点漆,气质拔群,怎么看怎么不同寻常。
和英气挺拔不高兴的沈衮相比,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夺目。
老赵赶紧伸手和他握手寒暄:“您好您好!孙警官,辛苦您过来一趟,我是给您打电话的车主人,赵劳!”
因为自己异于常人的体温,夏札没有和他握手,而是冲他礼貌点头,自我介绍道:“您好,我是天博的新员工,夏札。”
孙警官恍然大悟:“原来是夏天师,失敬失敬,我是孙蒙,一名刑警,这位是我们局的实习警员张天成。”
面对夏札,孙警官说话的语气不由自主变得得体文雅起来,对方不握手也不会觉得冒犯。
同时,因为他知道沈衮天师的身份,而天博也是指天师博物馆的缘故,便下意识以为,作为天博新员工的夏札,也是一名天师。
不过在场并没有人向他解释这个误会。
误会了也好,总比回去做噩梦强。
互相认识后,孙警官和他们再度确定了事件情况,便封锁了现场,张天成在一旁协助记录。
做好这一切,孙警官对三人说道:“这次的情况我们大概了解了,各种取样也已经完成,警方会成立专案组迅速介入调查,有什么结果我会通知你们……”
“一直到凶手被成功逮捕,‘它’会跟在他们左右。”沈衮提醒。
孙警官虽满身正气,但也是会为未知事件感到害怕。
“必须要这样?”
“否则怨气难消。”
“好吧。”孙警官勉强接受了这事,虽然本身也不是他说了算,调整了一下心态,“至于灵异事件……”
说到这里,他跟沈衮打了个哑谜:“老规矩。”
沈衮点头:“可以。”
夏札疑惑:“什么老规矩。”
沈衮:“走近科学。”
最后,老赵的二手车作为取证,还是被留下了。
后面查案办案的事就不是他们的职责了,他们需要做的就是配合警方,等待消息。
于是三人便打车,回到了天师博物馆。
老赵掏的钱。
.
回到天师博物馆,老赵顿时悲从中来、不可断绝。
怀着这样的心情,他硬是点了烧烤啤酒的外卖,要和沈衮痛诉衷肠不醉不休。
本着能免费吃一顿烧烤的想法,沈衮没有拒绝他。
适当的蹭饭对于艰难的生活来说,是必不可少的。
喝到后面,老赵有些醉了,不知不觉涕泗横流,嘴里念叨着:“兄弟,你是不知道我的苦啊……社会人太难了……”
“毕业头一年我干的工作,是咱们本专业的技术人员,我女朋友说我没前途,一辈子只能吃死工资,我心想这不成啊,在这样下去我不得分手?于是我就跳槽,去干营业,跑销售,舔老板,跪甲方。销售不好做,酒桌上喝吐那是家常便饭,平时根本忙不得健身,有了点闲钱的同时,啤酒肚也长了出来,女朋友最后还是和我分了手……好不容易攒钱买了辆二手车,还是发生过凶杀案的,我他妈太难了!!”
不必吃饭饮水的夏札靠在窗户边上迎着月光小憩,闲暇时的闭目养神,有利于他身体的自我温养。
沈衮安定地坐在老赵对面,时不时嫌弃得皱眉。
“兄弟啊!”老赵哭嚎,“你有没有那种符纸,就是可以点石成金的?让老板甲方喜欢你的?要不让人瞬间瘦下去几十斤的?实在不行让人一夜变帅的也成!”
“变成个像你一样没钱的帅比我也是能接受的!”
越说越悲伤,老赵仰头灌了一口啤酒,把灌装啤酒往桌子上狠狠一砸。
“再这样下去,我不过是一个一事无成的死肥宅!”
休息的夏札闻言,颇为好笑地睁开眼,看向毫无形象的老赵。
沈衮实在被他念得烦,可见夏札笑了,眉眼清浅,不知怎么的,突然也觉得好笑起来,于是依言当场拿起朱砂笔黄符纸,画了一张转运符,“啪”的一声拍在了老赵脑门上。
老赵懵:“啥?”
“转运符。”
买彩票最多只能中一百块钱的那种。
老赵如获至宝,赶紧把脑门上的符纸撕下来,珍而重之地叠进了钱包里:“我能不能好好过就靠它了!”
“你能不能好好过,靠不上除你之外的任何东西。”
“行行行,你说啥是啥!”
这几天忙于这个事,老赵一直提心吊胆的,工作也进行不下去。如今回忆往昔,更觉得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自己更加悲催的人。
直到将沈衮顺手画的转运符塞进钱包里,才后知后觉的清醒过来,直愣愣地看着沈衮。
“对了,这符是,免费送我的?”老赵因为酒精而通红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沈衮挑眉:“不然?”
“卧槽,我……我,我……”老赵满脸痴呆地喃喃。
“啧,有话快说。”
“我有朝一日,居然从沈不拔手里白嫖了!!”
夏札听着,没忍住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