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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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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甜睁开眼睛。

头顶是鹅黄的帐子,上面坠着漂亮的流苏,一个老嬷嬷和一个圆脸头顶丫髻的年轻女孩在旁边坐了半边凳,手里正拿着针线缝缝补补。

“夫人,”老嬷嬷道,“老爷是一时脾气上头,所以对您说狠话,可父女之间哪有隔夜仇?您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咱们一定得找老夫人理论理论,她就算是您婆婆也大不过一个理字去!”

老夫人,婆婆,老爷……是谁?

冒出的这个想法就像是打开大门的钥匙,咔嚓一声,很快,源源不断的画面和声音涌入了脑海中。

片刻后,陶甜慢慢舒了口气。

刚清醒的脑袋还有点晕,她不得不以口渴为名让小丫鬟吟秋倒水,以此中止二人持续不断吐黑泥的行为。

用清水洗了把脸,黄铜镜里映出的陌生容颜细腻如工笔画,标准的美人脸,只是眉间染上了两三分愁绪。

这身体原主是黎州知府陶成轩独女,喜诗爱词,文采斐然,及笄后嫁给姑母的儿子薛长安。薛长安是世间少有的才子,两人从小青梅竹马,本该同手偕老,却不想婆婆陶云看不顺眼侄女,整日横眉冷对找茬挑刺。

新婚燕尔,陶甜忍气吞声,却不想陶云反而变本加厉倒打一耙,在儿子面前哭诉新妇不孝,薛长安极重孝道,嘱咐陶甜绝不可顶撞母亲。为了避免冲突,她平日常常待在房里,也不知道陶云早已在外将她抹黑成了一个“不懂事”“恃才傲物不侍姑母”的女人。

直到陶甜回娘家发现亲爹陶成轩居然听信了莫须有的传言,对她大加训斥,她这才发现背了一身污名,后来又被陶云指责嫁来两年还无所出、还让儿子薛长安沉浸于软玉温香,不思进取,实在是罪大恶极,理当休弃。

薛长安爱重妻子,不肯轻易应了母亲话休妻,可是到最后,却还是迫于孝道和陶甜分道扬镳。陶甜回到娘家后不久,就被父亲陶成轩嫁给了昔日门生。

对薛家心存愧疚,陶成轩就向同窗借用人情提拔薛长安,结果薛长安得了机缘被当今圣上长姐——临平大长公主唯一女儿,秀玉翁主青睐。圣上赐婚后他尚了翁主生下二子一女,几年后清明回乡拜祖,偶遇已嫁为人*妻的陶甜,见旧人另嫁大为失意,回京后酩酊大醉,赋诗数首。

诗作不小心流传出去,传入陶甜耳中,数日后陶甜抑郁而终。

从此,薛长安怀痛终生,一生一世都在怀念陶甜,并流传下数首诗作,被后人看作是痴情典范。

【任务:完成陶甜的心愿“一生一世一双人”。】

脑袋里熟悉又冰冷的机械声响起,陶甜睁开眼,听见吟秋说:“老夫人怎么能在您父亲那里如此造谣,一定得去讨个公道才行!”

啊,是新手任务。

陶甜理了理剧情,发现剧情已经进行到“原主婆婆跟父亲造谣说她一无是处,然后原主父亲大发雷霆”的地方了。

什么烂摊子哟,她毅然拒绝NPC要求:“父亲才为婆婆的事发火,如今我再跑去顶撞婆婆,父亲肯定会觉得我在故意跟他作对。”

吟秋一下子就蔫了:“那,那夫人要不跟姑奶奶去道个歉?”

陶甜:好不靠谱的新手指导NPC。

“那走啊。”

站起来时,她的眼神在龛台燃的香炉上短暂停留了片刻。

吟秋担心道:“夫人?”

陶甜回过神:“走吧,在床上躺了这么久,也该去给娘请请安了。”

***

朱檐碧瓦,小山假石,薛家几十年前曾是黎州有名的富户,后因薛长安父亲早死,孤儿寡母难守偌大家业,雕梁画栋便逐渐败落,如今还依稀可见昔日留下来的富贵痕迹。这点门面就是陶云死死苦守的脸面。

池塘里游着条条锦鲤,陶甜过桥走进前院,屋里正聚集着许多富家太太,见她进来,纷纷不自然噤声。

陶甜吃惊道:“都不知今日有如此多贵客上门,我可是来得巧了。”

她穿着得体,大方自然,看向众位宾客的眼神有些迷茫,将一位不知家中来客、有些手足无措的年轻主妇演绎得恰如其分。

家中设了宴,身为当家儿媳却一无所知,久经后宅的夫人们悟出了点别的意思,彼此交换眼神。

原剧情里,陶云早料到陶甜今日会来发难,一早就在前厅布置好私宴,请来几个当地有头有脸的女宾做客,陶甜全然不知,怒火攻心之下冲进前厅质问陶云,后者却一改往日嚣张,在儿媳面前做小伏低。

那些本来对谣言三分不信的夫人们见陶甜状若疯妇,于是对陶云编排出的说辞不再怀疑,只道是娶妇不贤。

陶甜很快收好了震惊,柔柔弱弱行礼:“娘,我给您请安来了。”

陶云捂嘴笑叹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才说这丫头平日都舍不得出屋子,今儿定是借了诸位贵客的东风,肯出来见见我这老婆子了。”

陶甜懵懂:“儿媳天天给您晨昏定省,每日从没落过,怎么到您这儿反倒成了足不出户了?不是娘平日总说女人家合该在家安分守己,没事少往娘家跑吗?”

一笔写不出两个陶字,两人本就是姑侄关系,陶甜娘家自然也是陶云的娘家,陶云早年守寡,也没少往娘家跑过,“少往娘家跑”本来就是专门用来对付陶甜的规矩。

陶云一哽,只当是之前去兄长那告状这事刺激到了陶甜,有些心虚地干笑:“瞧这牙尖齿利的,我只说了一句就惹出她这么多闲话来,焉知是不是素日就在心里对我有怨,如今借机会说心里话呢!”

陶甜严肃否认:“娘这就冤枉我了,您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

这话说的人和听的人都不信,反正鬼才信。

陶云扯了扯嘴角:“是吗。”

陶甜满脸真诚:“我恨不得把娘您供着,每天都给您烧两炷香。”

这话怎么听着奇奇怪怪的?陶云心头堵得慌,然而黎州风气重神佛,少有人拿这个开玩笑,众夫人纷纷感叹她有个好儿媳妇。

陶云呵呵:“这丫头就是太实心眼,打小便这样,有时我拿着竟也没办法,可是都娶回家了总不能退货吧。”

夫人们纷纷笑起来,陶甜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心里却想,退货退你妈呢。

分明当初是这老东西主动为儿子求娶陶甜,现在说的跟原主没人要一样,她大概觉得天下的女人都该跪舔她儿子,不舔就是不识相。

陶甜:“娘说的对,我就是太实心眼了。”

陶云眼皮子跳了跳,心里涌上难以言说的不安,就像有什么事快跳出控制似的,她想让陶甜不要开口,对方却已经开始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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