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长连连摆手,“额可不知道什么鲲啊鹏的,恁们文化人的事额不懂。”
“额知道!”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儿从半掩的门后钻了出来,他看起来十岁左右,黑瘦灵活的小身板上顶了个圆圆的大脑袋,明亮的黑眼睛咕噜噜的转着,看起来很是机灵。
“怎么又是你这宰娃子?!”老村长装模作样的踢了小男孩儿一脚,连忙驱赶道:“额和领导汇报,恁边儿玩去,别乱溜达!”
“额也和领导汇报哩!”小男孩儿哒哒的跑到太虚上仙面前,抬手想要摸贺千千。
太虚上仙一脸冷淡的把贺千千提了起来,小男孩跳着都够不着。
贺千千乖巧的蹲在罩子里,不乱动也不叫,黑豆豆眼眨巴眨巴,假装自己是一只普通小肥鸟。
“哥,让额摸摸呗!”小男孩儿恳求道。
“不行。”
“宰娃子,别胡闹!”老村长驱赶着小男孩儿,“爷和领导谝正事哩。”
“额知道额知道,额还知道啥是鲲。”小男孩儿的注意力从贺千千身上转移,笑嘻嘻的说道:“鲲是北方的大鱼,老大老大了!离开了水还能飞哩!”
薄夜于是笑问道:“村长,这是您孙子?”
村长捋着胡须道:“是额小孙子,淘的很!领导不用搭理他!”
薄夜于是蹲了下来,平视小男孩儿,微笑着揉了揉小男孩儿的脑袋:“小朋友,你这么小就读过逍遥游啊,真棒!”
经验丰富的薄夜知道,好奇心强又到处玩耍的小孩子往往能在无意中得到很多关键线索,但恰巧因为他们是小孩子,说的话大人都不当一回事儿,只以为是小孩子的胡思乱想胡言乱语。甚至因这种不在意而造成了很多本来可避免的悲剧后果。
所以在调查过程中,薄夜从不吝啬于听听小孩子的说法,他们清澈明亮的眼睛能看到很多被大人们忽视的真实。
只听小男孩儿得意的说道:“额不止知道鲲,额还知道腐鲲,尸鲲,骨鲲,姜鲲,谢广鲲,菜虚鲲……”
“咳咳咳……”明念念一口唾沫呛在喉咙里。
薄夜不由感慨:“祖国的花朵被涂毒不浅啊!”
小男孩儿继续说道:“额可不是读逍遥游才知道的……”
明念念扶着额角说道:“对,你是从网页游戏广告上知道的。”
“……额是从柳姥姥那里知道的!额还知道黄大仙儿,白毛僵,水猴子,怅鬼,夜叉,狐媚,美人蛇,蛟龙……”
“蛟龙?你知道蛟龙的事?”明念念眼前一亮。
“你们别听他胡咧咧!”老村长打断小男孩儿的话,“这娃子就爱和那疯婆子瞎闹,话都信不得。”
“村长。”薄夜制止老村长,“让小朋友说完。”
小男孩儿得到了支持,梗着脖子跟老村长犟起来,“柳姥姥才不是疯婆子,她可会讲故事了!”
薄夜又问道:“柳姥姥和你讲过蛟龙的故事吗?”
“有啊,讲的可多哩。”小男孩手舞足蹈的比划起来,“大蛇活了千年就有大威能,就像白娘娘一样,能水淹金山寺哩。等蛇成了蛟,蛟由江入海,化而为龙,便能腾云驾雾,呼风唤雨,好厉害呢!”
“还有还有啊,虎子和贵伯都亲眼见过哩,可长可大了!就在村外的河沟沟里,黑黢黢的,老可怕了!村子里的人还说,不停下雨就是因为……”
“净瞎说,那都是封建迷信!”老村长一张老脸拉了下来,“早告诉恁别去找柳婆子,恁偏不听,还不快滚!”
小男孩儿气恼的对老村长做了个鬼脸,又哒哒的跑走了。
这回,薄夜并没有阻止老村长对小孙子的驱赶,只是站直了身体,看向老村长问道:“村长,我就有话直说了,之前我们接到报告,贵村上报说有人目击河中有疑似蛟龙的水怪。可今天一问,村里人人闭口不谈,关于这点,您有什么说明的吗?”
“领导啊……”老村长的脸皱成一张菊花,“领导啊,真的没有那回事,那都是村里的闲汉瞎咧咧,额们村可是文明村,相信科学拒绝迷信,不造谣,不传谣……”
薄夜明白了其中关窍,便语气柔和下来安抚道:“村长,没有人指责贵村封建迷信,上面派我下来就是要弄清这件事,村民们只要按照自己的所见所闻据实以告就好。这样吧,村长,您威望高,就和村民们说说,让他们尽量配合调查,行吗?”
“这……”老村长伸长脖子,一双有些浑浊的眼睛使劲往他们身后看,狐疑的问道:“恁们不会是走近科学栏目组的吧?”
“您想多了,我们真的是来帮助你们村的,但我们需要村民的配合。”薄夜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你看,如果暴雨形成的洪水河里真的有怪物,放它在那里也不安全是不是?我听说,已经有村民失踪了?”
“没有没有,那都是闲汉们乱传的,没有人失踪,没有,那都是去打工了。”老村长苦着一张脸念叨起来,“庄稼地被淹了,又没有别的营生,不去打工,怎么养的活娃儿和婆娘呢?”
等他们离开村长家,贺千千的脑海里还回荡着老村长念念叨叨的声音,那担忧和焦虑的声音仿佛盖过了窑洞外哗啦啦的雨声。
天色已经很黑很黑,薄夜把两个跟班带回他们被分配的窑洞。窑洞里,发烧的竺战已经服下了退烧药,正没心没肺的打呼噜。萧茵坐在桌边,皱着眉头抠手机。
“回来了。”萧茵抬头看向几人,“雨太大了,这里又偏僻,信号很不好。”
“他怎么样?”薄夜坐在床边,蹙眉看着脸睡的红扑扑的竺战。
“烧差不多退了,睡一觉明天起来,应该能好的差不多。”萧茵简单的描述完竺战的状况,就立刻问道:“薄导,接下来怎么办?我们晚上要去探探那条洪水河吗?”
薄夜摇了摇头,“天太黑了,等会儿我自己去,你们待在这里不要乱跑,明天天亮再行动。”
“薄导……”明念念欲言又止,“薄导,难道世上真的有龙吗?”
“我不知道。”薄夜看向窗外,仿佛在透过雨夜看向远方的未知,“反正我没见过。”
“可是,如果真的是龙,那我们……”明念念有些担心,就算她战斗力不俗,但也只是个没怎么经过实战的刚成年的小姑娘,一想起要面对神话中的未知生物,就算嘴硬也不由打起了几分退堂鼓。
薄夜摇头,“以我的入行经验来说,所谓的妖怪鬼神,不来自自然,而是来自人心。”
“来自人心?”明念念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不早了,你们早点儿休息吧,明天还有很多工作要做。”薄夜站起身朝门外走,“我去调查一下那条河,待在屋里不要乱跑,也不用等我。”
“等等!”装了半天普通小鸟的贺千千突然出声,“薄导,这么大的雨,天还黑,你一个人太危险了吧!”
“是啊。”明念念也有些担忧的附和道。
根据贺千千丰富的观影阅读经验,耍帅有风险,落单必被杀啊!
像这种荒村野岭,鬼怪灵异,还带了点儿暴风雪山庄模式的副本,深夜单刷完全是作死的节奏!
就算薄夜这么帅气有个性的指导员按一般设定来讲估计是个五五开,但某个知名五五开不也死过一次吗?!
“薄导,要不然还是等天亮再调查吧?”贺千千扯着萝莉音撒娇道:“我们会担心你的。”
薄夜转过身看向眨巴着豆豆眼,在雨夜里依然圆滚滚蓬松松的小胖鸟,抬手想要摸摸它的头,却被太虚上仙冷淡的眼神制止了。
“不用担心。”薄夜收回手笑了笑,“我的能力可是【瞬移】啊,能有什么危险?”
切——贺千千在心中吐槽,想当年,某个外号【瞬身】的家伙还不是被老阴B抠了眼,某个忍界最快的男人还不是被西游记串场的家伙包了饺子,某个人人都能瞬移的少数民族,还不是被某个没鼻子的种族主义吓出了【哔——】……
“大大。”贺千千抬头看向太虚上仙,用商量的语气征询道:“大大,要不然我们……”
太虚上仙把【肥啾灯】抱在怀里,温暖干燥的手指一下下的顺着贺千千背上的绒毛,看向薄夜说道:“千千想让我陪你一起去。”
薄夜似笑非笑的看着太虚上仙,“你跟着去倒也不必了,我还要分心照顾你,要不然……你把肥啾灯借给我?”
“……不行。”
“那不就结了。”薄夜摆了摆手,“好了,安分的待在屋里,别让我操心。萧茵,你当临时队长,看着他们别让他们乱跑。”
“……是。”萧茵犹豫了一瞬,但还是乖巧的点头。
望着薄夜的背影消失在雨夜,屋里的人忧心忡忡。明念念扭头看向萧茵,用带着几分嘲讽的语气说道:“萧茵,你还是这么【听】老师的话。”
萧茵垂下眼脸,避开明念念的视线,“既然薄导有要求,我们就不要添乱了。”
“你就是懦弱!”明念念不满的说道:“连千千一只小鸟都有自己的想法,可你呢?你只是老师的应声虫!”
“我不是!”萧茵呛了明念念一句,转过身不再理她。
贺千千觉得屋子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就用小爪子抓了抓太虚上仙的袖口。太虚上仙垂头看看贺千千,便抱着她往外走。
“等等!吴猛,你去哪儿?薄导不让我们乱跑!”
“就在院子里。”太虚上仙抱起【肥啾灯】示意了一下,“我带千千倚栏听雨。”
……倚栏听雨?现在?听暴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