飓风卷着黄沙铺天盖地的打来，方圆十里全部都是被零柒卷来的沙尘，白纨避无可避，折扇出手撑起一个屏障硬抗了这一下。
他抗下这一下之后立刻隐去身形躲在散开的黄沙中，手上掐着决，立起来了一个屏障。
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就是伊丝扎达，那是这片荒芜的土地上唯一的富饶之所。
零柒可以不管不顾，但是他不能毁了这里！
两个人都没有多话，也是真正动起手来，白纨才知道麒麟的厉害。
能与其他四主一起，脱离于轮回之外，麒麟主的实力只会比云青梧他们高，不会低。
“梦官，若是木堇在这里，我可能还要考虑一二，但是你……”
零柒没有再说下去，巨野的沙漠在他手中好像拥有了生命，纷纷独立成了一只只吃人的凶兽，张着尖锐的爪牙朝着白纨扑过来。
折扇往前刺去，死物上也开出了层层叠叠的冰花，白纨的灵力在此时将近用到了极致，寒冰一直从沙堆的巨兽上蔓延到了零柒手上。
白纨翻转手腕，震碎了被他冰封住的一切，冰晶擦过零柒的脸，晕开了一抹淡淡的血痕，又迅速地被他的血液灼烧融化。
零柒扯回被寒冰冻住的手，他的半只手掌在冰中已经震得粉碎，剩余半只却在离开白纨的冰晶之后立刻就止住了血，地上的沙土随着他的动作悠悠地飘上来，很快就凝成了一只完整的手。
他扯回手的同时，凌空一抓，直接抓出了白纨在躲闪时布下的重重叠叠的丝网，那些丝线被发现之后也不躲藏，径直顺着零柒的手爬去，将他那只手缠住，线上带着十成十的绞杀的力道，还有一些别的什么。
被丝线缠住手臂不过一会儿，零柒就发现自己那半条手臂都没法动弹了，好像是被遗忘在了过去哪个地方，甚至连带着零柒自己都有一些恍惚。
如梦初醒，又如还在梦中。
零柒空着的一只手一抬，大漠黄沙任他号令，尖刺又一次从地下冒出来，防不胜防地攻击着白纨。
好在白纨一开始就布下了一个简单的领域，虽不至于说像陛下那样可以将领域中的东西都由他所用，但是也不至于说什么用都没有。至少现在，这个领域可以充当他的眼睛，替他防着背后的冷刺。
在白纨再一次避开地下生长出的利刺时，他能感觉到自己对于丝线的控制力越来越弱，是零柒正在用属于轮回的方式在剥离白纨和他的丝线之间的因果。
麻烦！
白纨心念一动，越王城随心而动，斜斜刺出，以一个刁钻的角度飞向零柒，笔毛像长矛的尖刺一样，带着十成十的力道，简直要把零柒扎成骷髅。
零柒头也不回，抬手就在身后竖起了一道巨大的屏障，而本该撞上屏障的越王城却轻飘飘成了虚影，居然又是一个梦境的幻象！
而真正的越王城还在白纨手中，随着他的操控在空中织就了一张巨大的网，大网隐在一直被零柒搅动的黄沙中，居然没有被零柒发现！
好机会！
白纨自己真身出现在零柒的视野中，拖住了他的视线，尽其所能地让越王城织就的梦境更加完善。
麒麟不比其他，如果梦境不够完善，麒麟会察觉，会从梦境里醒来，那么梦境就会反噬白纨自己，而如果他没有察觉的话，白纨就可以在这个梦境里面掌握主导权，他与麒麟，或可一战！
而且，他也想知道，麒麟的梦境里会不会有彻底解决了轮回的方法。
随着梦网的逐渐完善，白纨的灵力也逐渐被梦网抽干，闪避的速度慢了下来，他身上难免多了几道伤口。
零柒抬手，几道尖刺同时向四面八方而来，白纨躲闪不及，被刺了个对穿，血迹将黄沙都染成了金红色。
就是现在！
一段狐尾轻轻地从尖刺上脱落，飘落在地上，白纨的原身再一次从高空跃下，折扇上的寒意收敛在扇中，将纸扇都变成了一把寒铁锻造的利刃！
就在这一击快要得手之时，零柒猛地回身，突然抓住了白纨的手，拽着他的手腕，直接将他整条手臂扭折，然后甩开他的手，转而向上直接刺穿了白纨的身体！
剧痛之下，白纨冷静地用寒气冻住伤处，麻痹了疼痛，纸扇出手，旋转着往前，寒意爆发开来，短暂地将零柒冻在原地，白纨拽住他刺穿自己的手臂往前更近一步，另一只手上凝出冰刃刺向零柒的脖颈，而越王城编制的梦网就在这时悄然落下，丝丝缕缕地将零柒缠缚。
零柒瞬间感觉到了不对，但是已经来不及反应，白纨用力将冰刃扎得更深，零柒的灵力也在寒冰的压制下被封印，就这样慢慢地被拖入了梦境。
白纨喘了两口气，用力地把自己从零柒刺穿他的手臂上拔出来，随便用冰刃堵了一下自己胸前的血洞，又分了一个幻影出来。
尽管他已经封了穴道，尽量麻痹了自己的痛觉，但是仍然疼得手都在颤抖，努力了几次才成功理清楚梦境的丝线，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点，然后切入了进去。
等白纨再睁开眼，他甚至怀疑自己操作失败，没有成功进到零柒的梦境中。
入眼的还是黄沙一片，像雾一样遮天盖地，整个世界都混在一起，失去了界限。
这一切与巨野并无分别，只是显得更不真实了。
好在无论梦境的主人是谁，白纨始终在梦境之上，可以看穿梦境中的一切，他细细分别了一下之后突然从满天的沙中拽出了一根线，迷障顺着那根线被他一手扯开，露出了零柒真正的梦境——一个纯白的世界。
和巨野深处布满星辰的那个空间有点像，但是却更干净，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几乎和这个空间融为一体的小孩，金色的眼睛，头上有一对玉似的鹿角。
白纨看着小孩模样的零柒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向他走去。
等到白纨走近他才发现零柒并不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他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不停的翻搅着他身下的云层，云层里被他翻起了细微的浪，像是突然把海搬到了天上。
“你在干什么？”
“我想看看云下是什么。”小零柒说着，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依旧搅动着他身下层层叠叠不断笼罩过来的云气，“我从未见过云外的世界。”
“你是在哪里出现的？”
“是从云外进来的吗？”
“还是说你和我一样是从云里长出来的？”
“应该不是云里长出来的，我应该也不是。”
“你……”白纨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又立刻被小零柒截断了话音。
“不对，这个不重要。我想问的是云外是什么样的。”
“所以云外是什么样的呢？”
“你怎么不说？”
“应该是也不知道。”
“云外应该什么都没有吧，不然怎么可能没有人可以回答云外有什么这个问题。”
“也不对，云外应该是有东西的，不然我……平日里管的都是什么东西。”
白纨听他一个人在那里嘀嘀咕咕，一时之间居然插不上话。
人怎么能做到一个人讲出七嘴八舌的效果的？
好笑之余，白纨只觉得更加奇怪，零柒小时候的状态和现在的状态似乎没有任何区别，就好像他的时空他的一切全部都停滞了的感觉。
正常的人是会有变化的，小孩在初生懵懂之时可能会有很多问题，但是他慢慢长大，他就会因为各种原因怀疑自己的那些问题会让人质疑自己，他可能会慢慢收起那些问题，再长大一些，他会自己找得到回答问题的方法，他也就不会产生那么多的问题。
但是零柒不是这样的，他就像他的梦境，一尘不染，空无一物。
“这样吧，我们来交换问题，我回答你的问题，然后再问你一个问题。”
“为什么啊？”零柒又一次开口，懵懵懂懂地问道。
白纨虚虚摸了一下他的脑袋：“因为这样比较公平。”
在零柒再一次开问之前，他收回了手，卡断了对方的话音：“好了，按照规则，该我问你了。”
“你与天上人是什么关系？”白纨开口的时候暗自拨动越王城织就的网，半透明的丝线刹那间将整个梦境包裹住，穿插其中，让白纨再一次拿到了这个梦境的主导权。
“天上人……是，我父亲……”
“我的父亲在我出世时就已经离开了，我不知道他是谁，不知道他来自于哪里，我只知道天上人，只有祂是一直存在的，只有祂是不会消亡，不会改变的。”
“祂是我可以信仰依靠的一切。”
虽然已经感觉到了别扭的地方，对于零柒和天上人的关系有一点点的怀疑，但是白纨听到这个回答还是不可避免地愣了一下。
作为列圣的五位之一，也会信仰更高位的存在吗？
越王城突然在白纨手中剧烈颤抖起来，丝线也一根一根地崩断，纯白的梦境中突然出现了裂痕，就好像是从梦中回头、乍然醒来的那个人的哭号。
也就是这一刻开始，白纨失去了他对于这个梦境的控制。
他立刻撤手想先一步脱离这个梦境，但是却被反噬的梦境留了下来。
越王城的断线在此时疯长，缠住了白纨，将他抓到了恢复了完整状态的零柒面前。
“我承认，能将我拉入梦境很有些本事，不愧是梦官。”
“多谢。我沉沦多时，总算是可以得见一丝天光，袒露真心。”零柒此时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温和真实，好像一块石头终于把他死了多年的情感又都找了回来，包裹着他的石块全部剥离，他也可以像个人一样地在这个梦境中说几句话了。
“梦官大人，你可愿帮我一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