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梨昼昼

“我路过的时候看见有人玩滑板，还觉得怪厉害。”

威廉从未想过会在这遇上燕肆，他神情浮夸，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张瘦削的面容：“我看半天还在想这人怎么这么眼熟，没想到居然是你！”

相比于他重逢老友的惊喜，燕肆看起来就平和许多：“嗯，是我。”

威廉同他是从小认识的好朋友，也是同所大学的校友。只不过燕肆后来辍学回国拍戏后，就没怎么在国外见面了。

日光匝地。

面前的燕肆正如当年那般少年青春，恣意张扬，阳光的照耀下，竟搞得威廉有点热泪盈眶。

“你也真是的……回来怎么不跟我说，你知道出车祸的时候，我有多怕吗？”

燕肆回忆起哥哥也说过类似的话语，他记住了这种感觉，问：“你这是在为我难过吗？别难过，就算是我的葬礼，我也希望你能笑起来。”

威廉：“……”

他没好气地锤了下燕肆的肩头，“生个病，怎么人话都不会说了。不过看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嘴毒，我就放心了。”

威廉多愁善感，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可你才康复痊愈，怎么突然在这玩滑板？我还以为你就算回国了，也应该会去拍戏……”

燕肆摇摇头，告诉他自己的现状。

闻言，威廉倒是错愕：“解约了？你当初不是为了拍戏，特意停止学业回国的，怎么就突然放弃了？”

燕肆回答：“我感觉不到角色的情绪内核，演不了，也演不好。”

“至于滑板的话，是因为想去参加长板速降公开赛。”

威廉：“速降是极限运动吧？你居然要去？”

燕肆点头。

“巧了，我下个月要去玩降落伞飞行呢！”

“是吗？”

“那你什么时候去？”

“公开赛在下个月18号。之后会晋级杯赛。”

“……”

望着对方真挚坦然的神情，威廉瞥这才反应过来：“我靠，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认真的。你不是吗？”

威廉当然不是认真的，他只是以为燕肆在开玩笑，自己也就跟着开了个玩笑：“为什么这么突然？”

“很突然吗？”

威廉倒是被他给问懵了。

燕肆问话时的表情平静温和，看不出任何起伏的情绪，望着这样的他，威廉不再说话，闭上了嘴。

他清楚燕肆这个人，天性一直就是自由自在，想到什么就做什么。

所以突然吗？不突然。

燕肆顿了顿，目光转向头上广袤无垠，碧蓝如洗的天空，诉说着未知的未来：“不仅是长板速降，以后我应该还会去玩更多的极限运动。”

他想选择新的人生。

他长了张足以令人眼前一亮的漂亮面孔，惊艳脱俗，任谁见了都会首先震惊于他的颜值。可就是这么一张清冷出众，未脱一分稚气的面孔，却能做出超乎常人想象的决定。

不知道这一年，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威廉却也乐于见到这样改变的燕肆。

总比死气沉沉来得好。

“既然是长板速降的话，你怎么拿了块滑板？”

燕肆看了看自己脚下的板子，温吞道：“专业定制的长板需要半个月才能到手，等待的时间有点浪费。我还没想好解决办法，就先用滑板试试手。”

作为好友，既然他要选择新人生，威廉当然全力支持：“好巧不巧，我有一个解决办法！”

燕肆看向他：“不是开玩笑？”

威廉：“……咳不是。我专业不是无人机研发吗，这次回国就是为了带着我的无人机拍国内的大好河山！然后就前几个月的事，我还帮过一位长板速降的专业滑手拍视频呢。”

“听说他是IDH，就是那个国际长板速降联合会的会员。”

“我记得他也在这座城市，还有一家专门制定长板的小店。你需要的话，我去联系联系。”

*

Avanza的老板裴高文，是国内长板速降最出名的滑手之一，因此类项目在国内少为人知，所以Avanza并不是一家以盈利为目的的专业长板店铺。

裴高文刚出门，挂上“营业中”的牌子，就看见FRK旗下最高端的系列豪车停在对面路边。

FRK-077M，通体哑光深，低调不失奢华，拥有FRK集团乃至全球最先进的配置水平，光是预售价格就是好几位喜闻乐见的数字。

随即就见一位面容俊朗的男人从驾驶位出来。

远远一望，气质出众。

他身穿面料挺括，价值不菲的深色西装，因是私人订制，从而设计的特点，将他的身材优点勾勒得完美至极。

宽肩窄腰，长手长腿，本身就因男人近乎一米九的身高，显得威压逼人，偏生却长了张温润的脸。

裴高文似乎很意外会在这见到他，靠在门把上，等着那位帅得引人侧目的男人来到店门口，“哟，什么大风把你都给刮来了？不是说刚空降去摩托品牌当总裁，正忙着吗？”

黑发蓝眼的男人脸上浮现起淡淡的笑意：“忙，但更想来拜访你。”

裴高文受宠若惊：“拜访这词用的可不恰当，你知道开着这辆077M停在我店门口，得吓到多少人吗？尤其还配上你这么一张混血脸。”

“我没思量到，那是我的问题。”加百列温和地自我检讨着，随即被裴高文笑嘻嘻地引入店内。

加百列是个混血，西方骨，东方皮，却拥有一双十分独特的灰蓝色眼眸，宛如剔透的玻璃珠子，凛冽而漂亮得吸引着人的注意。

他身材高大，进到小店里，瞬间显得周遭的宝贝陈列局促拥挤，与这格格不入。

裴高文刚整理完货物，正好能拉出张凳子让他坐下，打趣地说：“这位帅哥，坐吧。”

哪怕许久没见，可老朋友之间的话题也多得很。

他们寒暄了许多，直到聊起近况，裴高文摸了摸下颌，便说：“知道是你主动要求调职去摩托车那边，我还挺意外……不，又不意外。”

加百列：“嗯？”

“我意外是因为你会放弃FRK集团内部的职位，毕竟你那个位置有多少人争得头破血流，而你却放弃那个花了你无数心血的职位，跑去名不经传的摩托车子公司。”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家族惩罚你呢。”

加百列笑了笑，他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状态，从未表现任何心里的想法：“那‘不意外’呢？”

裴高文定定地看着面前的男人，给出的答案，连带着语气也不确定起来：“……因为我知道你的骨子里，也渴望着‘自由’？”

说完，他倒也无法根据加百利脸上的神情，来判断自己的答案是否正确。

但对错与否，都无伤大雅。

在他印象里的加百列·万俟，从校园时期起就是这副外人捉摸不透的模样，生性温和儒雅，看似本分平静，随时随地都能与人谈笑风生。唯独只有最亲近的人，或许才能看见他“叛逆反骨”的另一面。

不过越是长大，他越是压抑住这不为人知的一面，掩藏的毫无纰漏。

加百列过于正派的模样让人无处下手，裴高文只能笑着摇了摇头，放弃挣扎：“算了，不搞这么高深莫测的问题了。说吧，你这次来‘拜访’的目的是什么？”

加百列也开门见山：“赞助和签约。”

裴高文怔了怔：“赞助？签约？……难不成这是你新的宣传手段之一？”

加百列唇角微微勾起，说：“我上任后，计划第一步就是——以FRK摩托品牌的名义赞助各类极限运动选手，以此扩大其影响范围。”

想法很大胆，大胆到令裴高文都愣怔住，吐不出几个字来，就连正在进行保养工作的手都停了下来。

许久后，才给出一个发自内心的评价：“你这个想法很疯狂。不过很符合你的人设……”

加百列一愣，随即弯了弯眼尾：“是吗？原来我在你眼里，是个疯狂的人。”

裴高文点头，分析赞赏道：“你这个想法也很好，确实有很多极限运动员因经济能力问题，而无法进行下去。你以此为营销点，通过极限运动的吸睛特点达到品牌高强度的曝光，确实极具商人头脑。我非常看好！”

“只不过，我恐怕没办法答应。”

加百列挑起眉梢，平和地问：“为什么？”

裴高文叹气：“因为我年纪大了啊。我们已经二十七了，玩不了这么刺激的运动了。”

“更何况你觉得我长得像是需要赞助的人吗？还是说要拿着你们FRK财大气粗给的钱，去买死亡保险？！”

加百列却不惊讶这个说辞，温和地笑说：“你说得对，现在的世界属于勇敢的人。”

……

在加百列离开前，裴高文看见电视上的一日新闻，忽然开口喊道：“下个月IDH将在四川举行长板速降的公开赛，你感兴趣的话要一起去吗？”

在外界看来，出身在全球最顶级的高端汽车制造商集团的加百列·万俟，就是斯文儒雅的代名词，像这样的英年才俊又怎么会对长板速降这类型的极限运动感兴趣？

可裴高文却像是料定他会犹豫般，脑子飞快地说道：“听说也是公开赛，届时会有许多国内外的高手，你说不一定还能挖掘到更加年轻有潜力的新星。”

“新人的赞助和签约价格还会更实惠哦~~”

加百列嘴角轻轻一扬，背着身摆了摆手，倒也没明确意思。

*

离开后，加百列在店铺门口站了会儿。

他当然知道裴高文方才说的话，只是托词，他纯粹不想用热爱赚钱而已，只不过那句“骨子里也渴望着自由”，倒是让加百列回想了许多次。

这和他主动去FRK的子公司任职有关。

“没想到他的店这么近——哎呀，你等下，我鞋带开了！”

听见威廉从身后传来的呼唤，燕肆转身，在原地等他。临近红绿灯的马路口，往来车辆如流奔腾，路人也是行色匆匆，富有城市的生活气息。

燕肆：“我从以前就想问，你为什么不好好绑鞋带？”

威廉：“这是时尚！”

燕肆：“是走十步系十秒的时尚吗？”

威廉：“……”

燕肆纯粹在帮过去的自己发问。

他站在那，等了会儿，忽然，如同第六感来袭，他莫名想往马路的另外一端看去——可那里除了张“Avanza”的店名牌以外，什么也没有。

红灯转为绿灯，酷爱“不好好绑鞋带”文化的威廉也整理好鞋带，俩人一块过了马路。

但在进Avanza之前，燕肆又停下了脚步，朝身后看去，就见那里正停了一辆低调昂贵的黑色豪车。他一眼认出是FRK系列的。

驾驶位上似乎还正坐着一位男人。

“燕肆？你发什么呆呢，进去啦。”

“……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