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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布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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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云山地处苔州和充州的边界,行军半日即可到达。

陈焕身披铠甲,骑着战马,行于队伍的最前端,悄声对身旁的司言道:“你们又出什么主意了?殿下和戚小姐为什么穿成那个样子,还……还那么亲密……”

司言的脸色稍微沉了一下,“阿柔的身份,你没往外说吧?”

陈焕连忙摇头,“你和殿下都不让我跟别人说,我当然不可能多嘴了。”

“那就行。”司言回应起刚才那个问题,“殿下好不容易演一次草包皇子,总不能只演给自己人看吧?这是演给黑云寨的人看的。”

陈焕似懂非懂地挠了挠头,“哦……那我能不能再问个问题?”

“嗯?”

“为什么不能让别人知道戚小姐的身份?”陈焕问。

“嗯……”司言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最后只蹦出几个字来,“不好说。”

“啊?这,这么复杂吗。”

“不是。”司言抱歉地看了他一眼,“是不知道怎么解释才能让你听懂。”

陈焕:“……”

景西王名震西北、军功赫赫,是世人眼里的不败战神,是当今圣上又倚赖又忌惮的存在。景西世子戚思辰也是难得一遇的将帅奇才,在军中颇有威严。

不仅如此,若非次子戚思彦因幼时中毒而体弱多病,必然也会在战场上大放异彩。若圣上得知,景西王就连这个一直以来游历四方的幼女也有将帅之才,甚至助承王剿灭了黑云寨,只怕又要对王府心生猜忌。

没过多久,浩浩荡荡的军队行至黑云山下,在空地安营驻扎。

当晚,承王在主营帐中排兵布阵、交代战术。

“张斯,你带着两百人守在后山,一有人从山上下来,立刻抓获,带到营里来。”承王还穿着来时那身宽敞的衣袍,显得风雅之极,一点也不像是行军打仗的装扮。但他举手投足间散发的沉稳的气质,让人分外信服。

“是!”被点名的那位将领抱拳应道。

“陈焕,明日你先带着三分之一的兵力上山。”

陈焕不解,“殿下这是何意?”

承王回道:“黑云山易守难攻,就算我们倾力而出,也很容易吃亏。我并不是真的要你靠这些兵力一举杀上山去,拿下黑云寨,而是让你故意被打退。”

……

黑云山脚下,几百个营帐,升起篝火,在夜色之中,铺成一条光芒炫目的长河,让人忘记此时此刻身在夜晚。

阿柔坐在高大的树上,凝望着不远处的万千营火,看着营中上下无不为了明日的行动而兴奋不已,连带着她的心头也燃起了一股热血。

这些从京城来的士兵们,大多没有什么实战经验。天下统一的安稳年代,没有什么让他们建功立业的机会。他们日复一日地在营地训练,心中一直憋着一股劲儿,需要一个机会大放异彩。

不自觉间,阿柔就回想起十岁以前,生活在西境宛阳城的日子。那时候,赫月族的野心还没有翻到明面上来,西境仍然保持着表面上的和谐与宁静。

景西王妃花轻雪是云影派花掌门的妹妹,也是江北医药世家掌门人孙圣手的外甥女。据说当时戚叶临在宸光殿外跪了一整宿,才让皇上同意他娶一个民间之人做王妃。

景西王妃温良贤淑之名举城皆知。她身居王妃之位,却从不自视过高,像个普通的街坊邻居一般,与宛阳城的百姓们打成一片,甚至还经常出面帮别人调节家庭问题。王妃会在农忙时节亲自下地帮忙,也会在漠漠寒冬之日,带着全城的妇女为边境将士们缝冬衣。

阿柔小时候去军营的机会并不多,仅有的几次,是阿娘带着下人去给军营送东西,顺便把她捎上的。

全营上下的将士们没有不喜欢她的,纷纷说等将来娶了老婆,也要生个这么漂亮可爱的女儿。每当这个时候,阿爹总是一把抢走自己被团团包围住的小女儿,将她架在自己的肩头,然后毫不客气地对手下人说道:“你们做梦去吧!”

彼时的阿柔还不到十岁,听到所有人都夸她又可爱又漂亮,心里面得意洋洋的,脖子都快仰到天上去了。

然而,比她大了整整十岁的大哥见到她,就只会板着脸说道: “最近有好好练功吗?”

戚思辰个子高,阿柔使劲儿扬起头才能看到他的脸。再加上他总是凶巴巴的,压迫感十足,阿柔有些害怕跟他亲近,更喜欢和温温柔柔的二哥待在一起。

其实一开始王府里根本就没人逼阿柔练武,她有两个哥哥,怎么也不需要她来承担起继承景西王衣钵的大任。

但许是因为生在将帅之家,对行军打仗之事耳濡目染,小小的阿柔便也起了练武的心思,求着阿爹教他。戚叶临没有教武功的闲工夫,又不舍得这么小一点的女儿吃苦,便干脆把她交给了戚思辰。

戚叶临怎么也没想到,他这个大儿子远比普通的武学师傅要严格得多,对待自己的妹妹也绝不心软。

“在家的时候有练过基本功吗?”

“手上用点儿力!软绵绵的能打得过谁?”

“跟你说了几遍了,这一招需要腰背用力,你要怎么才能记住?”

“戚雪柔,你到底想不想好好练武?”

“……”

小阿柔只觉得委屈。明明家里的武功师傅都说她聪明有灵气,一学就会、一点就通,怎么到了大哥这里,就成不学无术的小废柴了?

阿柔瘪起嘴,十分任性地丢掉了手里的木剑,不管不顾地去一旁的大树底下乘凉去了。

大哥见状气坏了,正准备出言教训,却被人拦住了。

戚思彦温声劝慰道:“好啦大哥,你跟一个小丫头置什么气?”

那时的戚思彦正值少年,还未中奇毒,身形挺拔,面容清俊,没有半分病弱之态,只是骨子里与生俱来的温柔却怎么也无法掩藏。

“小丫头?”戚思辰轻哼一声,“我看是大小姐吧,一身臭脾气。咱们两个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哪有人哄着练功?当时挨的骂可要难听得多了。”

阿柔之所以敢在大哥面前这么嚣张,就是算准了好脾气的二哥会替她挡这怒火,干脆得寸进尺地躲在二哥背后,冲大哥说道:“明明就是你不讲道理!”

戚思辰气笑了,也不去抓她,抱胸立在原地,居高临下地看着阿柔,说道:“你倒是说说,我怎么不讲理?”

见大哥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阿柔反而有些犹豫了。

“怎么,说不出?”大哥挑眉。

阿柔脖子一梗,奶声奶气地说道:“我是个女孩,力气本来就小,你干嘛要用你小时候的标准要求我嘛。”

大哥点点头,神色并未松动,“对,你是女孩,所以呢?战场之上,你的敌人会因为你是女孩而心慈手软吗?”

“战,战场?”阿柔一愣。

“那你学武功是为了什么,只是因为好看吗?”大哥又问。

“不是!”阿柔红着脸辩驳,尽管在她心里的确是这么想的。

“戚雪柔,你是景西王府的小姐。钱财、地位和宠爱,这些都是寻常百姓穷其一生也不一定能拥有的东西,而你天生就能得到。你看,你多幸运啊。”大哥语气平淡,却又带着浓浓的威严之感,让人不敢忤逆。

“你觉得武功很帅,求着阿爹去学,阿爹立马就让我和武学师傅来教你。但你可知道普通人家的女子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她们活在束缚里,活在世俗的目光中,活在数不清的规矩下,被要求学习三纲五常、女红女德,养在深闺,等稍微大一点的时候就被父母当作商品一般卖给别人家当媳妇,最终只能在不见天日的宅院里面相夫教子。这样的生活,你想要吗?”

阿柔吓了一大跳,直接被吓哭了,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哽咽着说道:“阿,阿娘……不……不会把我卖给别人的。”

二哥连忙半蹲下身子,擦了擦她的眼泪,又抱又哄道:“不卖不卖啊。”

“阿娘不会把你卖给别人,我也不会。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世道对女子并不公平,你若不想被困在伦理纲常的束缚之下,就要付出百倍的努力,摆脱别人的庇护,拥有与世俗眼光对抗的能力和底气。”

“阿柔,你哥不能护你一辈子,你迟早有一天要独当一面的。到时候,你能用手中的剑保护好自己吗?”大哥一口气说了一长段话,最后长叹一声,背过身去,“唉,我应该是疯了吧,跟一个半大的孩子讲什么道理。”

他不再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迈开步伐就要离去。

阿柔看着大哥的背影,突然很慌张,挣开了二哥的怀抱,三步并两步地小跑到大哥身后,踮起脚尖,拽了拽他的手。

“干嘛?”戚思辰没好气地说道。

“哥哥,我错了。”阿柔声音软糯又粘腻,小声地道。

戚思辰一下子就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了,一直紧绷着的严肃的脸竟然出现了不易察觉的慌乱之色,他挠了挠脖子,支吾着道:“没,没事儿啊,我以后也不逼你练了。反正……你不还在哥的身边吗。”

说到最后,戚思辰越来越小声,越来越难为情。

阿柔摇了摇大哥的手臂,刚才哭成花猫的一张小脸显得又可怜又可爱,“等我学会武功了,要保护哥哥!”

戚思辰本来还想强装严肃,这下直接笑出了声,“我要是靠你保护,那也太丢人了吧。”

阿柔着急地道:“不丢人!”

戚思彦也走了过来,笑着揉了揉阿柔的发顶,“那谁来保护二哥呀?”

阿柔腾出一只手来,牵着二哥的手,“还是我!”

大哥二哥对视一眼,终于没忍住放声大笑起来。

“那阿爹阿娘呢?”

“都要保护!”

“你保护的人也太多了吧,哈哈哈哈哈。”

“好啊,我现在就去告诉他们。”

“……”

年幼时的欢声笑语,终于在黄昏浸染的悠远天穹中飘然散去,落上了一层厚厚的灰。

阿柔睁开眼,看着营火如昼,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可惜后来,她还是没能保护好阿娘和二哥。

“怎么啦?”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耳后响起。

阿柔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身形一抖,差点从树上摔了下去。待她重新坐好,恼怒地回头道:“你这人怎么总爱吓人啊。”

“我可没故意吓你,是你一直在晃神,也不理我。”司言与她隔着树干背靠背,“所以,你为什么叹气呀,是有什么心事么?”

“你听错了吧。”阿柔否认。

司言一笑,“那就当我听错了吧。”

阿柔没有吱声,空气仿佛凝固了,只能听到寒夜的徐徐风声。

良久,阿柔极轻地说了一句,“就是……有点想家了。”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不似平常说话那般铿锵有力,仿佛风一吹就飘散而去了。

司言低声道:“你在外游历漂泊这么久,怎么也没想过要回去?”

阿柔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阿娘不在了,二哥也被留在京城为质,阿爹和大哥既要镇压蠢蠢欲动的赫月六部,又要随时提防京城朝局的明枪暗箭,每日忙得焦头烂额。我即便是回去了,也只能侍弄侍弄王府里的花花草草。可是……没有亲人的地方怎么能算是家?”

阿柔背对着司言,自然看不见他在听到这句话时垂下了头,神情晦暗不明。

半晌没人答话,阿柔以为是自己的负面情绪外露太多,对方不愿意听了,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其实我不爱跟别人说这些矫情话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见到你之后,就突然有很多心里话想说。你要不爱听,我下次就不说了。”

“没有不爱听,你愿意跟我说这些,我挺高兴的。”司言迅速调整好了情绪,甚至还调侃道,“阿柔,这就叫做一见如故吗?”

阿柔轻哼一声,嘴角却不自觉上扬,“谁跟你一见如故?”

“你若不承认,我可要伤心了。”司言仰起头,望着天边的明月,眼角眉间被月光染上了淡淡的哀戚,“不过,我倒真有些羡慕阿柔。”

“羡慕我什么?”

“阿柔说,有亲人的地方才能算是家。”司言顿了顿,说道,“可如果这样的话,我就没有家了。”

他偶尔也想体会一次想家的感觉,但是有家的人才会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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