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这一针见血的话让无忧心慌得不行。
她当然知道自己前后态度变化的原因,却不能够让万摧知道。
于是她一口咬定。
“没有啊。”
但对方却不能信服。
“但你之前分明就不在意,除非…...”
说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可能性,万摧的话忽然停了下来,接着无忧便看见对方出现在了眼前。
看见那快要挨到脸前的人,无忧却只是有些无措地避开视线,而心里的擂声响如雷。
如果,让万摧知道了的话?
她不敢想象后果,但看对方脸上乌云密布。
“我不知道你从别人那里听说了什么,但我不会杀你的。”
说完,对方再度回去躺下。
“……”
万摧的话让无忧内心酸涩交织,但终究还是不再言语了。
说是睡觉,两人便真的隔着一小段距离,因为气氛寂静,无忧很快也平静了下来,然后又不知不觉地陷入到了梦境之中。
而万摧则是阖着双眸,思量了起来。
方才,那男子供出了另一个人,她便带了几人过去,却终究扑了个空,那人已经死掉了。
这意味着,线索再度断开了。
这个结果让她的心中不无失望。
转身,却听到了身侧传来的轻微呼吸声。
那小妖却是睡得安详,梦里的眉眼也是舒展的,分明才经历了一个险境。
万摧轻蹙着眉头想。
但很快她又被对方这一份安心而给惹恼了,在她反应过来之时,自己的手就已经伸到了一半,但最终还是停下了。
也罢。
还不算后悔。
等无忧再睡醒时,一天已经过去了一半。
外边的敲门声有节奏地响起。
她先是坐起了身,又看了旁边的位置一眼,那地方已经空空了。
“余浅,你醒了?”
看见来人,她的话语里多了几分惊喜之意。
昨日,当知道事情好解决之后,她便将对方留在了那个医馆里。
却未料到对方治得这么快。
但余浅却是一副有些着急的样子,并来不及过多寒暄并开了口。
“带我去找那人!”
“好。”
一人一妖向于殊寻打了招呼之后,便很快跟着几个魔卫来到了这个审讯人的地方。
而当她们才落在了那有些阴冷潮湿的地面上时,便听到一个声音很快落下。
“呦豁,哪位是教主的情人儿呢,让我来猜一猜。”
身着黑衣的女人游刃有余地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调侃。
对此,无忧有些无奈但还是开了口。
“只是故人。”
“那我也没有猜错。”冷玉寒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继续着猜测的游戏。
但已经有人心急如焚了。
“大人!”
“请问那人在何处?”
余浅有些仓皇地上前了几步,她的额上还沾着几分薄汗,碎发贴在脸颊,身上还带着一股在医阁处沾上的草药味。
于是冷玉寒的眼神也顿时变得玩味了起来。
“我带你们过去。”
说罢,她便很快走在了前面。
一人一妖跟在她的身后,穿过种满了毒草的山地,又绕过了一片毒池,才来到了一间格外昏暗的小房间。
冷玉寒若有意私地回过了头,扫了余浅一眼。
“但是我要提醒你。”
“接下来要看的可能会让你承受不住。”
虽然事先她并不了解山下的那些事件,但在审问的过程之中,却已经了解了个大概,于是也大概能够猜到眼前这位有些着急的小姑娘,应该也是对方的“熟人”之一。
这人呢,就是这么奇怪。
无时无刻不伤害和被伤害,但情感上又会产生各种连接,于是受害者同情犯人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几个魔卫上前,很快打开了里面的门,于是一阵恶臭味很快扑了出来。
而走在前面的余浅却是蹭蹭地冲了进去。
却又在目睹眼前的一切后惊在了原地。
无忧也跟了进去,却一脚踩在了那有些滑腻的地面上,而溅起一些污浊的水珠。
却也顾不得裤腿上沾上的那些污点。
眼前被绑在椅子上的人,面目已然有些模糊,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此刻见了她们,也只能在嘴里发出了有些微弱的喘气声。
“浅儿…..”
他用那一只有些歪斜的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女子。
“我错了。”
眼前的画面似乎被无限放大了。
被他呼唤的女子竟然呜哇一声吐了出来。
又很快哆哆嗦嗦地要上前,却被忽然出现的两人给拦住了。
“他已经没有用了,最多也就苟延残喘个几天,你还想要的话就带回去吧。”
冷玉寒笑了笑,又挥了挥手。
那挡在余浅身前的几人便就退了下去。
但冷玉寒的视线却一直追随着身前的魔人,她不愿意错过这戏剧性的一幕。
啧。
情之一字,女子最容易被困。
反正她一点都不能理解,但却还是有些隐隐期待接下来的剧情发展。
“余浅。”
听了冷玉寒的话后,站在一旁的无忧也有些犹豫。
她带对方前来,是以为对方还想从那男人口中得到什么说法。
并不想要看见对方真的将人带回去。
但余浅却是头也不回地走上了几步。
“救…..救我。”
金荣刚才听了冷玉寒对话,此刻竟也生出了几分求生欲来。
“我,我错了。”
他每说一个字,都要花上不少时间,而那口中也会吐出血水来,但即使如此,余浅还是耐心且专注地等待着。
“其实我,只是,想要变强,然后护住你。”
“那她呢?其他人呢?”
余浅向前靠近了几步。问道。
此刻男子的脑子都已经快要化作一片浆糊了,也只顾着说。
“我从未将她放在眼里。”
“只有你。”
“从来都。”
这么说着,男子更是朝着站在对面的人缓缓地伸出了一只手。
此时余浅的眼中已经噙着泪水,她有些失态地看着眼前的人,泪眼朦胧。
从幼时相识。
这么多年。
女子慢慢地朝着伸出的那只手走去。
而旁的几人神色各异,无忧神情复杂,而冷玉寒的眼中更是多了几分玩味,原本横在胸前的手此刻已经解了开来。
“浅儿。”
金荣泪眼以对,深情地呼唤着,连自己都有些被感动到了。
心里却在琢磨着,只要出去了,他便会有再翻身的机会,改天再回来,一定要将这些人狠狠地踩在脚下。
却猛然感到身上一痛。
再抬头,眼前的女子眼里正闪着凌厉的光。
“你。”
“个贱人,”
血沫四溅,余浅却不知疲倦似的一刀又一刀地插在他的身上,口中的血翻涌而出。
男子却是怒瞪着双目,如同魔鬼一般诅咒着。
“你和她们一样!!都是…...”
而一旁的冷玉寒见了这一幕却是笑了开来,最后竟然抚掌起来。
最后,还是余浅一刀横穿了对方的脖颈,这才算终了。
“你才是个废物。”
余浅看着眼前已经毫无气息的狼狈而恶心的人,终于哭得不能自己。
“呜呜呜呜为什么???”
她回过头,朝着靠近的妖,毫无目的地发问。
为什么,这一场认识竟然会变成这种结局。
为什么,曾经真心相付的人,竟然会变成这般恶心的模样,最后竟然还要脏了自己的手,也污了当初那份心意。
而无忧则是轻轻拍着对方的背。
听着对方的忏悔。
她的神色也变得阴暗下来。
而身后的冷玉寒却是快步走了上前。
“有什么好哭的。”
她嗤之以鼻,又缓缓开了口。
“不过你也算是有点胆识的了。”
“不用我亲自动手。”
此话一出,眼前一人一妖的神色都变得有些奇怪。
冷玉寒抓了下头发,有些不耐地解释道。
“因为我看过太多,因为不敢承认现实的丑恶,不敢面对,反而还站在对方那一边,无条件地接纳的人。”
“为虎作伥的人,太多了。”
“嗯。”
“收拾收拾便离开吧。”
在离开之前,冷玉寒最后这么说道。
而她刚才说过的话却在一人一妖的心里都造成了回响。
余浅抹了把泪水,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无忧,你会觉得我冷血吗?”
余浅凝视着脚下的尸体,却不敢正眼看去。
被问及的妖毫不犹豫。
“不会。”
毕竟,是对方先做了那些。
“你不要这么想。”
想安慰又没法,于是无忧吭吭唧唧只说出了这么一句。
而余浅却更快问道。
“但我总感觉有些不安,因为我觉得这样很痛快,比起刚才那位大人说得那种情况。”
“我宁愿这样做一千次,也不想体会一次那种自我欺骗的感觉。”
说这话时,余浅的语气有些恶狠狠的。
于是无忧也有些沉默。
“因为的确是现在这样比较好。”
妖拧着眉头,试图去体会冷玉寒口中的,被伤害了反而要去体谅对方甚至和对方站在一起的感觉,但却是无论怎样都理解不了。
“那种,情况真的很常见吗?”
无忧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也将余浅的思考带得更远。
“是的。”
回想起往日的见闻,余浅发现那倒也不少见。
“弱势者因为崇拜强权者,反而会臣服于对方,讨好对方。”
她想了半天,但还是说不好。
“大概就像是,因为害怕,反而下意识地去讨好,希望能够从对方的身上得到一点好吧。”
第一次做出推断,余浅也说得磕磕巴巴的,并不是很自信。
但面前的妖却是微抿了唇,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