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也许并非如此,可能是当时负责联络的人和瞎子走散了、出事了,所以没来得及预警,也可能危险过后瞎子觉得这根本不算个事,所以没有和后面的人提——才怪。
正常情况,瞎子肯定会用对讲机通知后面的队伍。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问题出在红七爷身上。依着红七爷这次异常执着的态度,他不可能放弃这次行动,所以他把这个消息瞒了下来,没有告诉后面的队伍。
可红七爷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这一行的人要说是正人君子,那是很难混下去的,但红七爷绝对不是一个罔顾人命的恶人,被喇嘛夹来的那些,也都不是轻易会被危险吓退的人,不然也不会干这一行。
向后面的队伍发出预警,才是这种情况下最正常的决定,这也是红七爷费力建立对讲机机制的本意,而且我们并没有在附近发现尸体,这次危险大概率不致命,可这个消息还是没有传出去。
那就只剩最后两环,老窦带领的第三支队伍和被留下来的联络员。
那些联络员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红七爷安排的应该都是他信得过的人,如果这些人有问题,我们得到的所有消息可能都是假的,一切逻辑都要推倒重来,我现在只能假定他们是可信的。可第三支队伍本来就是后援的定位,他们说不说都不会有人再来(毕竟红家当家人都已经在队伍里,而小花的救援则是不可控的行动),隐瞒危险对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好处。
对,就是好处。
先不管内鬼出现在哪支队伍,从动机上来考虑,隐瞒危险能达到什么目的?
无非是队伍继续前进,要么死于危险,要么顺利找到‘华胥古城’,这么一想,动机最大的似乎还是红七爷,而且瞎子安全的消息是他传出来的,‘华胥古城’这句话也是他传出来的……
这可真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我肯定有什么地方想错了,我这样告诉自己,就决定回营地去问小花的想法,之前没讨论的其他细节最好也顺道捋一遍,这样虽不能完全还原真相,但应该能推测个七七八八。
刚转过身,就听一大嗓门,“小神仙,花儿爷正找你呢,原来你在这。”
我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左脚绊右脚摔个大马趴,这个让人脚趾抓地的称呼我已经不记得是怎么来的了,更奇怪的是这队伍里居然有人认得我,那人的脸我看了好几遍也没什么印象,不过闻他身上的味道之前应该是见过的。
我跟着他往营地中心走,一路上他看起来非常紧张,手脚似乎都不知道往哪放,我还以为营地里出了什么大事,就道“你……”
我刚一开口,他巴拉巴拉接了一大堆,“俺……我叫马宝,之前住在马庵村,家里还有一个老娘和弟弟,前几年村里头一直死人,要不是小神仙你,我一家肯定也活不下来,老娘一直教我做人要知恩图报,俺一直都想当面谢谢你,但你当时走的太快了……”
“呃……马宝?”这大块头配上这么个可爱的名字,还挺反差萌的,看来他老娘很爱这个儿子,至于他说的那个村子的事,我隐约有点印象。
马宝连连点头,显得很激动,我对他礼貌笑笑。
因为心里想着内鬼的事,我就刻意观察了一下红家人,为了确保救援信息的准确,小花把红家幸存的联络员和留守人员都带上了。这一看我才发现,队伍竟好似被分成了三个阵营,一是小花带来的人,一是红家人,他们隐隐以翔子为中心,另外就是那三个猎人。
怎么丢给小花的又是一个烂摊子?
我眉头一皱,这时已经跟着马宝穿过了营地,又往森林里走了几百米,就见不远处,七八个人正围在一起,马宝带着我走过去,那些人让出一条道,我立刻看到,被他们围着的,是一块石碑。
石碑上有很多深浅不一的痕迹和残留的地衣,不久前应该是被植被包裹的状态,现在都已经被清理的差不多,可以看到石碑正面刻着许多小楷,丁麻子正在细致的拓印辨认。但这块石碑不知道在这竖了多久,上面的字迹已经非常模糊,一眼扫过去还算完整的字不超过20个,想要还原几乎是不可能的,不过小花既然叫我过来,应该是有所发现。
小花手里拿着纸笔,比着石碑在写什么,我走过去,就看到他写的也是小楷,仔细辨认了一下,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厌烦的情绪。
“前城无可求,非我族类,入者无返。”
这一路上所有征兆似乎都在预示着,我们这次是死定了,可光打雷不下雨,你他娘的能不能来点新花样,还是觉得仅凭这几个字就能把人吓退。
“这行字写在哪?”我问小花,这石碑上字这么多,说不定结合前后文能看出点什么,甚至我怀疑这个城字,很可能代表的就是‘华胥古城’,我心说这鬼地方还真的存在。
小花没说话,我看他神色觉得情况可能不太对,他带我走到石碑前,指着上面一个字让我看,是那句话的第一个字,‘前’,我立刻顺着往后看去,后面的字却模糊不清,连蒙带猜大概能看出几个,这也是丁麻子费力拓印的原因,可那几个字和小花写在纸上的那句话没什么关系,我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他又往右下方指了第二个字,‘城’,但后面依旧是同样的情况。
我正想问他这什么意思,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一路顺着石碑看下去,果然,石碑上所有能够完整辨认的字连起来,就是小花写在纸上的那句话。
又一次感受到智商的降维打击。
正常人看到这个碑文,肯定是想方设法的破译上面的内容,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些毫无关系的字之间竟然能连成一句话。
可如果这块石碑想要给我们传达的是这个消息,那就更让人毛骨悚然了,刻下石碑的人是如何知道,成百上千年后,单单只有这几个字不会被风化磨去,难道又是一个会未卜先知的?
小花也许是察觉到我的想法,一句话否定了它,“这些字的刻痕最深,所以留下来的痕迹最清楚。”
我上手摸了摸,果然是这样,可这明显是一个警示信息,代表留下石碑的人不想让人再往前,这么藏着掖着的,难道是只打算警示聪明人,让笨B去死吗?
这一下我又想到另一个警示信号,瞎子留在树根上的那个记号也太隐蔽了,实在不是传递警示信息的首选,要是真的有危险,可能根本还没发现记号人就没了。瞎子虽然整天没个正形,但对待任务绝对算得上负责,会这么做,就代表在那个地方做警示,是他当时最好的选择。
那这个石碑上的警示,是不是也是同样的原因?我脑子里一下闪过什么,可仔细去想却又抓不住头绪。
小花在手下面前一向不会暴露出太多情绪,身为当家人,他首先要稳住,我看丁麻子他们拓印还在继续,就拉着小花到一旁说小话。
把瞎子的记号和我的想法简单说了一遍,小花听着逐渐皱起眉头,“这个石碑在我们发现的时候是清理过的状态,瞎子他们很可能发现了这个石碑,但这个消息也没有被传出来。而且你没发现,在营地中间的那块大石头上,也有一个记号,和之前一样是指示方向的。”
“两个记号?”指示方向的记号一般是出发前才刻下的,如果他们来得及在那么明显的地方留下记号指示方向,更没必要把警示记号刻在那么隐晦的地方,除非……
“这两个记号不是一个人留下的。”小花折起手上的纸,塞进冲锋衣口袋,道,“有人希望后面的队伍继续前进,瞎子发现了不对劲,但他无法判断问题出在谁身上,只能用这种隐蔽的方式警示后来的人。”
“可瞎子为什么不直接用对讲机通知后面的队伍呢?就算对讲机坏了,两个队伍之间只差两小时,他完全可以回头找后面的队伍,他是领队,他决定前进还是后退,内鬼根本没有办法。”我不理解。
小花突然看了我一眼,我很难形容那个眼神传达的信息,但我一下子觉得我肯定是有哪里想错了,整件事肯定是有什么地方被我忽略了。
有什么威胁会让瞎子不得不以这么隐蔽的方式传递信号?
如果队伍里真的有问题,他为什么不和红七爷联系,解决这个隐患?我毫不怀疑,就算整个队伍里都是内鬼,他也能脱身去告诉红七爷这个消息。
如果这个危险真的大到,只要传出去就会让人退缩,瞎子又为什么在明知有这么大危险,甚至队伍有问题的情况下还要继续往前?
而且我们已经在这呆了好几个小时,营地周围也都有人探查过,如果真的有危险,为什么我们什么也没发现?
我心里一下有很多想法在冒头,可越想脑子里越乱,到最后什么结论也得不出来。
“你是不是早就发——”
我话刚说到一半,突然响起一连串的枪声。
听声音是从营地的方向传来的,不是吧,我就是说说,这么快就‘下雨’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