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旭日初升,一晚上的搜索都是一场空。
祝司停憔悴不堪,这是第二次,第二次让柳枝吟轻易的离开他。果然是他不够强吗?所以可以任由任何人带走她。
卧薪尝胆的十几年究竟算什么。
一波又一波的人出去又归来,带来的消息都是无果。
闻煜带着人回来,无法直视祝司停阴沉的脸:“王爷,没找到。”“继续。”
天光大亮之后,森林之中,侍卫火急火燎的冲了出来。
“报——皇上,寻到了。”
祝司停无视身上的伤,走出帐篷。
萧复疏身后,萧瑾也是急不可耐。
“皇上,那伙歹人挟持着衡王妃和郡主在悬崖边上,让做出选择,只能有一人生还。”
祝司停听着,顺势已经上马,忽略萧复疏的呼喊,径直往悬崖的方向去。
萧复疏皱着眉头,翻身上马,侍卫跟在身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向着悬崖边上去。
而此时的悬崖边,凝止和柳枝吟被五花大绑的,除了有点勒,其他没什么。
相比于凝止的着急,柳枝吟倒是淡定的很。
也许是知晓自己大概会命丧此地,毕竟她只是一个侍女出身的王妃,
凝止不同,她是摄政王独女,不能死。
于柳枝吟而言,即使凝止不是郡主,也要将生还的机会给她,她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场,去找爸爸妈妈了。
这是一场从一开始就注定有答案的命题。
祝司停是第一个到达的,尽管如此,也不敢第一时间下定论。他尽量平复心中试图冲破身体的奇怪感觉,看着柳枝吟的眼睛默不作声。
僵硬的场面直到萧复疏带着人赶来才稍许缓解。
两方人试图谈判,可显然,歹徒必须在今日杀死一人。
凝止声嘶力竭:“不用管我!救枝吟!”
柳枝吟低着头不说话。
稍许后,抬头扫过众人,这个抉择由她来定。
柳枝吟贴近凝止耳边,小声又遗憾:“帮我照顾好秋慈。”
随即,柳枝吟站起来,向着悬崖冲去。
风声灌入耳中,柳枝吟滑落一滴泪。
众人皆是一惊,别寒衣反应迅速斩杀歹徒,将凝止救下,控制住试图一块跳下去的凝止。
还未等凝止说完,祝司停一跃而下,随着一同去了。
两人跳下去后,空气中长久的沉默,没有一个人敢说话,凝止停止挣扎,呆愣的看着这一幕,五味交杂。
系孤舟立在萧复疏身后,暗暗高兴。
果然,人一旦有了弱点就变得脆弱不堪。
仅仅只是一个简单的选择就足以要了你的命。
系孤舟很满意今天的一出好戏。
原本只是想试探试探,没想到一箭双雕,只要确认两人死亡,那么整个嘉清迟早都是他的。
柳枝吟不敢睁眼,还是会害怕吗?
可是一开始的目的不就是死吗?
为什么会流泪,会伤心,心脏会裂开一样。
柳枝吟眼睛张开一条缝,看见祝司停拼命的向下想要抓住她。跟随着本心,柳枝吟笑着张开双手向上。
祝司停也笑了,最后一刻,他第一次牢牢抓住了柳枝吟,这一抓,就是一辈子了。
悬崖之下,在所有人皆以为已经无力挽救的两人,像是命不该绝般的掉入湍急的河流之中。
尽管如此,始终如一抱着柳枝吟的祝司停还是不可避免的受了重伤。两人一路从上游被冲到下游,天色将晚柳枝吟尚且悠悠转醒,睁眼的刹那瞬间,祝司停的半边衣裳都被血色所掩盖。
那一秒,柳枝吟忍住了想要夺眶而出的眼泪。
树林有深处,远远的传来狼的哀嚎声,尽管身体的疲乏和伤,柳枝吟还是一刻不敢停歇。
明明自己连水桶都难以提起来,却硬是在这种情况下将祝司停转移到一处山洞之中。
柳枝吟自以为无论她遇到何事都能保持镇定,可一切在祝司停这里都被一一打破。
柳枝吟撕下裙子,用布条给祝司停处理伤口,即使在昏迷当中,似乎依然很痛苦,祝司停死死拧着眉头,发出闷哼。
只能努力让手上的动作轻一些,可颤抖着的双手难以控制,死死咬住嘴唇,直至咬出鲜血,才保持着动作不出现误差。
她只祈求祝司停能快些睁开眼,起码让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衣物被水浸湿,冻的人瑟瑟发抖,柳枝吟只好把两人的衣物都脱下来,放在好不容易收集到的木柴上方烤着。
夜太黑了,只能找的到一些果子,可惜柳枝吟不知道可否能吃,便也抛在脑后了。
祝司停身体冰凉,柳枝吟只能尽可能得抱住他,试图取暖,若是祝司停真的死在这,她也活不了多久吧。
就这样,两人度过了半夜,可惜老天爷不给丝毫喘息的机会,后半夜,祝司停发起了高烧。
柳枝吟手足无措,她不知道怎么办了,只能用额头抵住祝司停胸膛,悄无声息的留下眼泪,喃喃:“别死,只要你活着我什么都答应你……”
正当柳枝吟哭的不能所以,一只手猛的抓住她手腕。
“这可是你说的。”祝司停坏笑着道。
柳枝吟弹簧似的想躲开,又被一把拉进怀中。
“别动,疼。”
听完,柳枝吟便真的乖乖不敢再乱动。
祝司停偷偷一笑。
真好骗。
两人短暂忘记自己的处境,难得的轻松。
“我要是真死……”
祝司停话语未落,便被柳枝吟一个强势的吻堵上。
长久的一吻后,祝司停不知是不是高烧的原因,长久的,没有反应过来。
半晌后,才吐露:“我的好王妃这样,我还真是有点不想死了。”“闭嘴,不许提那个字,我不想当寡妇。”
祝司停笑着,似乎很乐意被这样管着。
“那我们就一起活下去。”
柳枝吟愣了愣,随即道:“好。”
两人彼此依偎着,度过这一夜。
在柳枝吟睡着之后,祝司停目露寒光。
造成这一切的是谁,他自然不用多想,他沉寂太久,所以让人以为他是把软骨头。
或许诩风说的没错,该动手了。
祝司停低头看着怀中熟睡的柳枝吟。
不过确实也带来了些好处。
那他理应也回敬他一份大礼才对。
翌日,天刚蒙蒙亮,祝司停睁开眼,入目的是柳枝吟熟睡的脸庞,想来是昨日哭累了,眼睛有些肿,一吻浅浅落在额头,祝司停觉得这样还不错。
一日过去也差不多了,上面的人也应该到达崖下了。
两个时辰过去,柳枝吟醒了,祝司停一直抱着她睡,当着人形肉垫,所以这一觉睡得还算是舒服。
“还疼吗?”柳枝吟沙哑着嗓子问。
祝司停莞尔一笑:“你亲一口就不疼了。”
听到这话,柳枝吟立马别过头去,不再理会,不过片刻后还是扭扭捏捏的转过身,蜻蜓点水在祝司停脸上落下。
祝司停笑了,此时的祝司停是柳枝吟在王府中从未见过的样子,她喜欢看祝司停这样。
快要晌午时分,外面开始传来呼喊声,柳枝吟听得出来,是闻煜的声音。
两人喜笑颜开,这下有救了,毕竟伤可不能耽误。
很快,闻煜和诩风找到两人,诩风显然不待见柳枝吟,刚进山洞就直言不讳:“就是你害得王爷变成这样。”
听到这话,柳枝吟瞬间耷拉下来。
闻煜给了一记肘击,示意诩风闭嘴。
祝司停也是冷冷过去一个眼神。
诩风颇为傲娇的“哼”了一声,便走出山洞。
直到两人都上了马车,柳枝吟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忽然,一个脑袋靠在柳枝吟肩膀上。
“让我睡一会儿。”祝司停疲惫道。
柳枝吟不敢乱动,唯恐扰了。
等到熟睡后,柳枝吟用手一笔一笔描摹祝司停的面容,眼鼻嘴,每个部分都是女娲精心雕琢而成,她还真是吃这张颜。
不知道过了多久,昏睡中的两人被唤醒,祝司停伤势严重,耽搁不得。祝司停在屋内被御医诊疗,柳枝吟身上并没有什么严重的伤,幸得一人护。
大厅内,凝止一行人早就到来,两人坠崖不过是一夜,凝止却像是好几夜没睡过觉一般,据别寒衣所说,凝止简直阴沉的像被鬼附身了。
柳枝吟知道,凝止自然是将过错全部归在自己身上了。
越是这样,柳枝吟就越不敢死,她想陪着所有人再走远一些。
萧相意盯着忧心忡忡的柳枝吟,心中不是滋味,年少初次的动心,却只是惊鸿一瞥罢了。
萧相意不明白,如果父皇没有赐婚,那柳枝吟会不会喜欢上自己,是不是就有机会了。
萧复疏没有待很久,半天之后,御医出来,确定祝司停没有异样后,便急匆匆赶回皇宫之中,萧相意原本想再留下来一会儿,也被强制性带走了。
留下的只有别寒衣和摄政王府一行人。
祝司停和柳枝吟也算的上是救了凝止一命,萧瑾也佩服,原本只以为是个黄毛丫头,没想到有胆量跳下去。
摄政王妃温柔的拉住柳枝吟手,安慰她不必担心。
一瞬间,柳枝吟居然能感受到父母尚在时的温暖。
接下来的时间自然是留给共同度过难关的夫妻两人,萧瑾带着还想留下来的凝止走了,别寒衣打个招呼随后也是跟上。
柳枝吟原地站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小半天后才转身进了屋内,屏风后,祝司停赤裸着裹满绷带的上半身,额头也裹了几层,柳枝吟坐在床边,心疼的看着。
一滴泪水不知何时滑落,滴在祝司停胸膛上。
突然,一只手拽住柳枝吟,没来得及反应的柳枝吟身体失衡,一下子倒在祝司停身上。
柳枝吟急忙想推开,避免压到伤口:“伤!”
“怕什么,又不重。”
柳枝吟别过头去,不想让祝司停看见。
当然一切还是落在祝司停眼底。
“哭了。”
“没有。”柳枝吟嘴硬。
现在的祝司停跟她以前看到的完全不同,柳枝吟也没想到有一天温柔这个词可以用在祝司停身上。
祝司停轻抚柳枝吟青丝,用不可思议的柔软语气说:“不用担心我,我不会死的。”
柳枝吟埋在他脖颈处,闷声答应。
“陪我再睡会儿。”
柳枝吟小心翼翼靠在祝司停身边不敢乱动,祝司停倒是无所谓,拦腰一够,按进自己的怀里。
柳枝吟骤然发现,祝司停这个人,有够无耻的。
这几日的神经都是绷紧的,说不累那是假的,柳枝吟很快便昏睡。再次醒来,夜幕已然降临。
柳枝吟想伸个懒腰,突然意识到自己还在祝司停怀里。
却不想转头祝司停早已经醒了过来。
“饿不饿?”
“还行。”
祝司停蹭了蹭柳枝吟,道:“我让侍女熬了粥。”
侍女,好久没有听到这个词了。
柳枝吟玩笑起来:“我不也是侍女吗?”
祝司停抓住她的手,认真道:“你是祝司停心悦的人。”
突如其来的表白让柳枝吟不知所措,下意识的伸手一推。
祝司停嘶了一声,柳枝吟才想起来还有伤,连忙去查看,结果又被反亲了一口,又恼怒又没有办法。
侍女此时进来了,柳枝吟立马弹射起飞,好像忘记两人是夫妻,是可以光明正大这样的。
侍女悄摸着抬头看了一眼,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走之前说了句:“王爷王妃感情真好。”
柳枝吟的脸腾的一下红了。
后面祝司停又不要脸似的有意无意冲着柳枝吟撒娇,让柳枝吟喂他喝粥。
无奈,鬼知道人人敬畏害怕的衡王,是个私底下喜欢对爱人撒娇的呢。萧复疏给了祝司停特权,短时间内可以不用上朝,可能也是对柳枝吟放弃机会给了凝止的感谢,难得的人性。
修养期间,两人便哪也不去,就在府上待着,以前柳枝吟还觉得闷,想着出去,现在发现这样也不错。
这日两人在树下乘荫,柳枝吟忽然翻起了旧账。
对着身侧人说:“我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是想杀了我对吧。”一瞬间,祝司停的身形僵住,又立刻拉住柳枝吟的手。
“是闻煜的错,擅自把你们带回来,害得我以为你们是刺客。”“所以是闻煜不该把我带回来喽。”
祝司停又慌了。
“不是,是……反正都是闻煜的错,不生气了好不好。”
“你知道的,想杀我的人太多了。”
理没有便开始打感情牌了。
柳枝吟看着祝司停慌里慌张的解释,偷笑起来。
原来高高在上的衡王殿下落在自己手心上就是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