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映白这一反省反省了将近半个月,倒不是谢乘风天天赶他上小卧室睡,主要是人家现在不肯回来了。
星回正值店庆期间,这次是真的做活动,谢乘风作为半个老板,说要忙一阵,所以近期驻扎在小院了。
那场小别扭事后二人谁都没提及,后面正常见面,见了也亲,但许映白察觉,他与谢乘风之间存在这一股新的微妙感。
许映白自问并非小气之人,谢乘风长的帅自然有人惦记,谁都有过去,只是他老宝贝着那支破打火机,让他非常不爽。
偏偏他那不长眼的好兄弟天天问他,乘风呢乘风呢。
这次来书店,果然进门又问,许映白瞥他一眼,掏出手机拨出陈宇阳的电话,等那边接通说:“过来把沈泓带走。”
对面没声音,许映白抬起手机一看,陈宇阳给他挂了。
沈泓坐在对面椅子上,爆发出一阵放肆的笑声,边笑边说:“楼上楼下不到一分钟,你非要给他电话。”
近日沈泓已经明目张胆地跟陈宇阳出双入对,忙的时候带着电脑来书店跟他抢三楼,不忙就大摇大摆地过来,没骨头似的往沙发床上一趟,一会要吃这个一会要喝那个的吆五喝六。
许映白都觉头疼,陈宇阳倒是一张脸十分平静,孙子似的伺候着他。
许映白头疼的同时不禁庆幸,家里那个顶多给他眼色看,不跟沈泓似的这么能折腾人。
“我说,乘风还没回来?”沈泓又问上了,乐意看他笑话,“你到底怎么得罪人家了?”
许映白放下书:“你管。”
自打惠州之行,沈泓在他跟前腰杆子硬的不行,闻言说:“我要不帮你....啧。”
他故意不说完,给了许映白很多想象空间,果然,许映白看他一眼,说:“闹别扭呢。”
小房间的门轻响两声,陈宇阳推门进来,一杯燕麦拿铁一杯柠檬水放到二人跟前,接着许映白的话指正他:“谢乘风不会跟你闹别扭。”
说完他就要走,许映白拦下他问:“对了,乘风跟我说你们很早之前就认识了,怎么认识的?”
陈宇阳诧异地看过来,犹豫片刻反问:“他告诉你了?”
不知为何,许映白品出他这句话里不似表面这样简单,迟疑之间陈宇阳笑笑,笃定道:“看来他没有。”
这俩人到底在搞什么名堂,许映白琢磨半天没明白,转而跟沈泓打了个眼神,示意他发挥神通。
沈泓不负所望,扯住他的手腕:“你跟我说说。”
陈宇阳无情抽手,让他多喝水少操心。
沈泓对许映白耸肩,意思是爱莫能助。
“他可能....”陈宇阳沉吟几秒,忽而笑了笑,“他可能害怕你,嗯....不是那种怕,大概是类似于学生对严师的那种,尊敬又畏惧。”
许映白被他说的云里雾里,点开手机翻了下这几天跟谢乘风的聊天记录,说话没有特别软,还是很酷,有时候就给一个字,要么就是一个表情包。
就这还叫怕?
愣神间,听到对面沈泓起身,许映白以为他要随陈宇阳下楼,刚抬头看过去,就见沈泓捏着陈宇阳的脸左右晃了晃,抬起下巴说要亲人家一口。
陈宇阳很是配合,二人无视他,唇跟唇实实在在地贴了一下。
等陈宇阳下楼离开,沈泓显摆:“羡慕吧?”
许映白叹口气,忽略他的话,问道:“晚上没安排吧?跟我一起去星回。”
“行!”沈泓一屁股坐他身边,“我还没听过乘风唱歌呢。”
许映白挑挑眉,意有所指:“不要光顾着听歌。”
沈泓奇奇怪怪地哦一声,脸上笑的阴险:“合着拿我当幌子呢,好在乘风撒脾气的时候替你说说好话?”
被他戳破许映白也不尴尬,气定神闲地往抱枕一搭,语气分外危险:“你大学那会儿总忙什么来着?我怎么给忘了。”
除了上课,空闲时间全在外面浪,沈泓啧一声,攥了攥手。
许映白不慌不忙,对着门轻声一喊:“宇阳!陈宇阳!”
沈泓气急败坏地按住他:“行!我知道了!别喊了。”
离开书店时天气转阴,风里裹着热浪,气压低的喘不上气来。
出发之前沈泓开车,许映白准备上副驾之时,不知从那处飞来一滴水,夹在风里扫到了他手上,他下意识回头,望见远处天空。
乌云缓缓移动,逐渐将晴朗覆盖,阴沉之下他竟生出一股强烈的熟悉,觉得这副场景好似在什么时候发生过。
许映白低头笑笑,这种情况心理学给过答案,叫海马效应,俗称既视感,他想或许在某晚做过类似梦境,所以才会有这种似曾相识之感。
到达星回,进店之后瞬间凉爽,小何殷切给二人送来两杯饮料,又笑眯眯地跟许映白指了下舞台左侧。
现在唱歌的是沈羽菲,舞台左侧是谢乘风与李慕枫,正在为她伴奏。
音乐声缓缓流淌,许映白倾耳聆听,感叹着三人风格还真挺一致,都是性感慵懒的嗓音,只不过沈羽菲的声音比起他们两个来多了一份缠绵悱恻的缱绻。
沈泓捏着吸管,也望着台上,臭屁感慨:“老沈家的人果然都好看。”
许映白问:“你是在夸羽菲,还是夸你自己呢?”
沈泓乐两声,说:“都夸不行?”
许映白说行,你们姓沈的都好看,很快一曲毕,谢乘风望过来,给他一个眼神,示意更衣室方向。
“去吧去吧。”沈泓很是通情达理,“我自己待着。”
许映白没等他说完就走了。
更衣室还是老样子,许映白进去五分钟后谢乘风才过来,松了颗扣子问:“你怎么来了?”
许映白倚在一旁桌边:“还生气呢?”
谢乘风正在喝水,闻言一顿:“我生气?”
“那好几天了也不回家,回微信也不积极。”许映白问,“我还住小卧室呢。”
谢乘风这下彻底笑了,走之前他是赌气似的放下一句,你接着睡客卧吧,后来店里忙,他早就把这句话抛之脑后了,没成想许映白还坚守约定,真不回主卧睡。
“本来正打算等下台给你发微信的。”谢乘风说,“忙的差不多了,今天可以回家了。”
许映白站起身,到他跟前:“那我先来了,晚上等你,一起回家。”
谢乘风咕咚咕咚喝几口水,点头说行。
仔细想想,许映白仍想不通谢乘风的路数,说他乖巧犯起脾气来还挺倔,直勾勾地盯着你让人无所适从,说他难搞也不至于,毕竟三言两语过去他就跟没生过气似的。
许映白试探地在他唇上贴了下,谢乘风没躲,反而往他腰后一抱,亲的比他还用力。
“前阵子我忙,你坐回儿就走,你是不是在生气?”谢乘风亲他一下问他一句,“我真忙,你又不是没看见,你来了都没地方坐,还得排队。”
这话是真的,半个月的时间,许映白没事下午就会来坐坐,店里众人忙碌不堪,若到晚上,排队才能进去,谢乘风偶尔休息,他们能聊几句,再多的时间不够,谢主唱耽误不起。
“知道了。”许映白捏捏他侧脸,“沈泓在外面呢,晚上一起吃个饭,然后我们一起回家。”
谢乘风在他颈侧轻咬一口:“行。”
星回主打慢歌,温情摇曳,回到位置,仍是沈羽菲唱歌,前奏刚起,谢乘风听见耳麦里传来李慕枫的声音。
“亲了?”他坐在键盘钢琴后,头未抬手也未停,嘴里八卦着谢乘风,“你倒是擦擦嘴再出来,许映白没轻没重的。”
嘴唇那块是他自己往许映白牙齿上压的,谢乘风抿抿唇,手下节奏流畅,笑他一句:“不正经。”
李慕枫嘿嘿一乐,又问:“不别扭了?”
回来后想了很多,也理解许映白的猜测,毕竟他表现的太过于珍爱这支打火机,李慕枫劝说既然这样,就干脆明白地说出来,省的两人心里都不痛快。
误会解开了,自然踏实,谢乘风思考良久,还是拒绝。
时过境迁,就如李慕枫以前所说,人都到手了,也该满足了,所以他不想再纠结过去,也不可惜那晚的相遇,就当是在高架站才与许映白相识。
“不别扭了。”谢乘风说,“要不许老板多冤枉。”
“今晚小涛下半场,你跟他回家?”李慕枫问,“早点走也行,报的晚上下雨。”
谢乘风嗯了声,说待会吃完饭就走。
耳麦里好半天没再传来李慕枫的动静,第二首正在高潮时,李慕枫冷不丁地又问了句:“带上我行不?”
谢乘风偏头望向他那边,李慕枫也恰好看过来,憋闷地说:“最近不知道羽菲怎么了,学做饭呢,我的天,难吃死了。”
话音刚落,沈羽菲转身看过来,音乐未停歌声也未停,表面是随着节奏转动,实则在转到他们这里后,手指一抬,指了指自己的耳机,又指指他们,示意闭嘴。
傍晚时分果然下雨,直至天色落幕,雨水变得细密起来。
二人下台,换了其他人上去,换好衣服出来,发现门口只有沈泓一人。
谢乘风张望四周,又返身看了眼店内,回来问沈泓:“许映白呢。”
沈泓指了个方向,笑眯眯道:“映白买奶茶去了。”
旁边的李慕枫闻言看向谢乘风,对他阴阳怪气地哦了一声。
谢乘风绷着唇,抻了几秒没忍住,笑完了才说沈泓:“宇阳最近挺好吧。”
沈泓完全不惧:“挺好的,沈哥也好,我俩都好。”
说笑一阵,几人商议好稍后去吃火锅,等了半天许映白还没把奶茶买回来。
谢乘风抬头看看天,转头不知对李慕枫说了什么,李慕枫哼一声,话里话外好像又教育上了。
沈泓听得想笑,外加等的有些不耐烦,便说去找下许映白,走过去才发现这家奶茶店很火,门外拍了一条长龙,许映白已经排到了靠前位置。
雨虽细密,但不算特别大,许映白后面刚好有位美女撑着伞,他站在前面也没挨几下淋。沈泓凑过去跟他说好定了火锅,然后躲在奶茶店门下点了几下手机。
等许映白点好奶茶,等待取餐间隙,沈泓看看星回方向,提醒许映白:“你家乘风正挨训呢。”
隔着一排长龙,许映白往前看了眼:“他怎么了?”
沈泓幽幽一叹:“他怎么那么野,下着雨想出去骑车?”
细密的雨水还未冲走闷热,许映白伸手接了几滴雨,心道就这点儿雨也想出去浪?李慕枫骂得好。
取好奶茶,沈泓生怕新衬衣被淋成一次性的,小跑着往星回返,许映白也不着急,拎着奶茶跟散步似的悠闲。
翡翠街景区内的路灯不似普通马路上的那样明亮,为了营造气氛,除了挨着主路的那排灯很亮之外,内部道路的路灯都有些昏黄。
小雨打湿了地砖,空气里混合着雨水跟泥土味道,风吹过来,味道很淡。
远远望去,星回的门口此刻站着两个人。不知谢乘风说了一嘴什么,李慕枫揣着裤兜,对他抬了下脚,谢乘风连躲都不躲,这时沈羽菲也踏出星回的门槛,站在谢乘风身边,对着李慕枫笑一笑,又玩闹一般扯了下谢乘风的胳膊。
微弱的雨帘里,谢乘风一身黑衣背对着他,身形峻拔卓然而立,浑然天成的一股桀骜气息。
他偶尔微微侧脸,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在昏黄灯光下的照射下,竟生出了与他气质不符的温润如玉。
湿气笼罩着他,而他就那样孑然一身地站在雨里,隔绝了李慕枫也隔绝了沈羽菲,彷佛在苦等一个人来叫他的名字,他才会回头。
许映白忽地顿住了脚步,一股电流瞬间窜入心头。
沈泓跑着不忘回头看他,见他没跟上,扭着身子招手:“走啊,愣着干嘛?”
时间的奇妙总会发生在片刻之间,沈泓一时没看路,到谢乘风跟前一个趔趄,身子猛然歪了下去,旁边的李慕枫反应快,一把搀住他的胳膊。
许映白觉得,他这一跤本应该是摔下去的。
谢乘风等沈泓站好,回头寻他,清冷的丹凤眼微挑,眼里流淌的是薄雾般的懵懂。
店内的吉他弦音穿过街道,滑进许映白耳里,和着逐渐清脆的雨声,构成一副绝妙的画卷。
断片的记忆开始连成线,卡啦卡啦地拼成了一段完整的回忆。
谢乘风站在他前方,二人隔雨相望,中间的行人在细雨的笼罩下恍若虚影,周遭只有潮湿的风声。
许映白喉咙滚动,眼睫被雨水淋湿,喃喃自语间,终于道出谢乘风一直想听的那句话。
“原来,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