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路灯将巷口照得通黄,几只飞虫像小直升机似的萦绕在路灯下,扑哧扑哧地煽动着翅膀。胡同里一条黑色的夜猫突然窜了出来,对着我们“喵喵”叫了几声,又溜进了墙角的洞口。边墙旁停着几辆早餐车,锅碗瓢盆都还没收拾,凌乱地躺在车面上。偶尔有人经过巷口,都带着满脸的狐疑,打量我们一番却没有说话。
虽然很想踏进巷口尽头的那扇门,却怎么也没有勇气抬起这只脚。我唉声叹气靠在了一边的墙角。
“其实我一个人就好了,你们不需要跟过来的!”
“我也不怎么想被骂,可你要是战亡了,我们又没来,岂不是连一个收尸的都没有!”夏米把我这次的回家定义成了一种自杀行为。还真别说,三个多月没进家门,只怕任何父母都会气的想要抽死我这个叛逆子。
深呼了一口气,如果这件事不尽快解决,不仅仅是对我,对他们而言也同样是一个大问题。我迟疑了半会,拉直了自己的身子,跺了跺脚,还是迈开了脚步,身后的他们,也跟着我走近那扇门。
叮咚~
清脆的门铃声,促使着我的心跳加速,那心跳得就跟打鼓似的,仿佛就要跳出我的胸口。
咔嚓~
大门被拉开的一霎那,我有种世界都变成了黑白色的感觉,差点让我喘不过气来。
“爷哥?”面前的子月,身着粉红色的连衣睡裙,有些凌乱而又不脏乱的头发,眼睛里充满了诧异。手里拿着已经被啃了两口的苹果,她盯着我,然后又将视线扫向我的身后,似乎看见了什么,手里的苹果“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翻了几个滚,又滚落在她的脚边。
“爷哥,你们怎么都来了?”子月本来惊讶的声音变得低调了起来,“这个时候回来,找死呢?”她双手抓住了自己的头发,仿佛一副世界末日即将来临的模样。
是啊,挑这个时候回来,的确是在打自己的脸。想必学校一定会因为这次的期中测试而通知了他们,在学校眼里,我的这种创世纪性的记录,可比恋爱什么的更加值得请家长到校谈谈了。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我想老妈也该不会给 SDK 打电话的吧!
“谁来了?”客厅里,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随后手里拿着水果刀就这样面带微笑的老妈出现在了我们面前。老妈在看到我后,原本的微笑也立刻消失殆尽,立刻爬满了愤怒,她手里握着的水果刀,围绕着一股寒气,感觉都能把人给冻成冰棍了。
我盯了半响,还是尴尬的笑了笑,紧张地道了一句:“妈,我回来了!”
老妈看着我没有说话,当她发现了我身后站着的其他二人,放下了手里的水果刀,叹了一口气,还是招呼着大家进了门。
走到客厅的时候,就看见老爸带着他的大黑框的眼镜,手里拿着一本书,端坐在沙发上,那模样就像个老学究。
十来分钟后,我们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谁也没敢开口说话。老爸就这样盯着我们,在每一个人身上,上下打量着,他的眼睛里,没有意外,没有愤怒,反而多了些平日里不曾有的欣慰。我低着头来,不敢面对他的眼睛。
“伯父,对不起,我们这次来是致歉的,是我偏要拉着小冉画漫画的,请您不要责骂他!”这个时候夏米突然站了起来,面对着老爸鞠了一躬。我听着他这突如其来的话,有点凌乱。
“你在做什么?”我立刻站起身,拉住夏米的手,“你道什么歉,这事和你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不是因为我,你能出这档子事吗?”他打掉我的手。
嘿,这家伙,在我面前逞英雄,以为我会感动吗?
“我没有错,你为什么要道歉?”看着这样的他,我的心底莫名其妙的涌上了一股怒气!
他抬起头带着满脸的不可思议。用眼神提醒着我,我们这次过来是安抚两位老人的!
我也知道这次回来的目的,可要我承认我做错了,我没办法接受!
“爸,如果你认为,我为了我的梦想去付出,去努力,是一种错误的行为,那么我就和你们说一声对不起。可我并没有认为自己做错了,说对不起可以,可我没有错!”我放开夏米的手,转身面对着老爸,直视着他的眼睛,未曾胆怯。
“长大了?翅膀硬了?”这个时候,老妈从厨房端着水果盘走了出来,恰好看见如此愤怒的我,本来就在抑制怒火的自己,一下子就爆发了。
她将手里的水果盘重重的放在了面前的茶几上,然后指着我怒道:“我们含辛茹苦养育了你这么多年,好吃好喝的供着,培养你,指望你将来能考上一个好的大学,找一份好的工作,出人头地,也不枉费我们这么些年的心血,可你到好,到头来,不仅不懂的感恩,还如此放肆,就你那成绩现在都成了全小区人的笑柄了,让你爸你妈,每次出门都被人看笑话!”老妈的声音颤抖,带着不忿,面部开始狰狞了起来。
“伯母,您消消气!”夏米赶忙上前想要安抚老妈,却被老妈一手推到一边:“还有你这孩子,不好好学习,你说你做什么不好,画什么漫画?漫画那东西有什么前途?都是给小孩子看的东西。毁了多少孩子的未来,你们不避而远之,还要去助纣为虐……”
“……”夏米被老妈这一串的话语流珠攻击的跌坐在沙发上,他抬着头,面色难看,就这样承受着老妈的狂轰滥炸。
我听不下去,挡在了他的面前,有生以来第一次直视着她的眼睛,正色道:“妈,也许在你们大人眼里,漫画这东西都是小孩子的东西,它幼稚,是毒药,就和游戏一样,会毒害孩子们的身心。可那只是你们大人的一厢情愿,你们的自以为是。在我们眼里,漫画是理想,是精神,你们小瞧它,看不起它,可总有一天我们会让它改变你们的想法!”
整个客厅荡漾着紧张的气氛,她两眼发直,连连自语,又惊又怒,双手不听使唤,就要抬手。
我的心崩得紧紧的,就这样看着她的手,可是如果我不反驳,让夏米受这样的委屈,怎么受的了!
“莲心,够了,孩子们有孩子们的世界,我们不懂,那是因为我们没有生而就在这个时代。”老爸突然站起身,放下手里的书,走了过来,按下了老妈那一只已抬在半空之中的手:“你看,他已经长大了,有的事情可以自己做主了,你又何必让自己这么累?”
老妈看向老爸,眼睛里有什么在打着转,她一时没忍住,那东西就像珠子一样瞬间落下。
我的心里,顿时难受极了,我低下头,不知该如何面对。为了安抚他们而回来,却让矛盾更加激化!我无法面对自己,面对父母,更无法面对他们。
半响过后,
“伯父伯母!” 那个低沉的男中音如同闷雷般响起,我和夏米瞬间像是被五雷轰顶,震惊得瞪大了眼睛,呆呆地望向声音的来源。
只见张正浩身姿挺拔地站起了身,神色沉稳。他缓缓开口道:“我是张正浩,目前正在同济大学土屋工程专业攻读大三。在校期间,我勤奋努力,获得过一次二等奖学金,两次一等奖学金。同时,我积极参与各类竞赛,获得了国家级创新设计荣誉证书。在语言学习方面也不曾懈怠,英语目前六级水平,法语四级,日语二级。并且,我还有过留英交换生的宝贵经历。” 张正浩这突如其来的自我介绍,让我们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呆若木鸡地看向他。刚刚还紧张得让人窒息的气氛,在这一刻突然消了大半。
“这里是我个人所得的所有荣誉证书,请二位过目!” 张正浩边说边从容地从他的背包里拿出一摞本本,有红色的、有绿色的,那证书多的简直让人眼花缭乱,我和夏米惊得目瞪口呆。这家伙,平日里看着冷冰冰的,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多头衔!
而我爸妈此时也同样依赖震惊的看着他,然后沉思了许久。
我悄悄凑近张正浩,压低声音说道:“喂,你搞什么啊?怎么突然来这么一出?”
张正浩微微侧头,依旧面无表情,声音低沉地回应:“帮你解决问题。”
我皱着眉头:“你这显得我更加一无是处了。”
张正浩不再言语,继续等待着我父母的回应。
“这位同学你……” 老爸被惊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嘴巴微微张着,满脸的不可思议。
“林小冉的功课,我负责,请放心!” 张正浩那一副万年面瘫的冰山面孔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有一种是不是吃错药的感觉。他目光坚定地看着我爸妈,又道:“所以,请不要阻止他画漫画!我们是一个团队!” 他的眼睛犹如深潭一般,静静地注视着老爸和老妈,仿佛在等待着他们的回答。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这也太冲动了吧,万一我还是搞不好学习怎么办?”
张正浩微微眯起眼睛,透出一丝坚定:“那就努力做到,没有万一。”
我看着张正浩那严肃的样子,心里既感动又有些压力:“你这家伙,真是让人捉摸不透。不过,还是谢谢你。”
客厅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安静得仿佛能听到每个人的心跳声。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空气也变得异常沉重。过了很久很久,老爸率先笑出了声。这一笑,仿佛打破了寂静的魔咒,带来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之感。老爸缓缓站起身,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张正浩面前,双手郑重地搭上张正浩的肩膀:“那我们家小冉可就拜托你了!”
张正浩愣住,虽然没有明显的表情变化,可我在一霎那间发现了他的一丝动容。
“……”他没有说话,却点了点头。
“老公!”老妈刚想反驳,却被老爸抬手打断。
老爸缓缓地又走到我面前,面容严肃,眼神中透露出威严之色,沉声道:“既然你不想让我们小看漫画,那就用行动去证明它的价值。好好努力,做出个样子给我们看。”
我望着老爸那充满期待的眼神,郑重地点了点头。此刻,我的心里如同翻涌的海浪,更多的是感动。我深知,老爸虽然严厉,但他的这番话其实是对我的一种信任和期待。我暗下决心,一定要为了自己的漫画梦想拼搏奋斗,不辜负父母的期望,也为了向他们证明漫画并非他们所认为的那样一无是处。我仿佛看到了未来充满希望的道路,而我将带着这份感动与决心,坚定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