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时三日，总算赶到了虞国都城。
不愧是京都，当真称得上是富贵迷人眼，想必消费也不低。三人找了家装潢不算奢华的客栈，稍作休息。进店时，老板正在给一个女人喂饭。
女子看着像是三十出头的年纪，头发半白。模样长得清秀，不过神情呆滞不太正常，老板年纪比女子稍大一些。
老板注意到来人，朝里面喊道:“小禹，有客人来了！”
后堂里跑出个刚到鹿绾腰际的小男孩，老板笑道:“这是犬子小禹，客官稍坐一会儿，我给娘子喂完就过来。”
名叫小禹的小男孩踮着脚，把菜单递到鹿绾手里，“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她弯腰温柔地摸摸虎子毛茸茸的脑袋，“住一宿，小禹这么小就帮爹爹娘亲看店了呀！真棒！”
小男孩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姐姐长得真好看，一看就是个好人。”
鹿绾将一锭银子塞到到他小小的手里，“这是姐姐给你的小费，拿好啦！”
老板擦干净女人的嘴角，将她扶坐在靠椅上，趋步过来，“客官不可，小店不收客人小费的。”
“不算小费，给小禹买糖吃。”鹿绾瞧着女人的模样，忍不住问:“您的夫人是患了什么病吗？”
老板垂眸良久，长长地叹了口气，“如您所见，家妻林姝现在心智不全，不是得了什么病，而是受鬼魅侵扰所致。”
“鬼？”一般来说，鬼不会久留于人间，除非是有修为的厉鬼。
顾长明起身仔细察看林姝一番，指尖轻触她的眉心，闭目凝息，道:“她身上确实有鬼气……”
凌华派和衍月仙门大多为剑修和丹修，并不太懂御鬼之术，她也只学过一点往生咒，鹿绾小声问:“你还懂这个？”
“略知一二。”
老板一听，像看到了救星，连忙跪在顾长明身前，“您是道长吧？我听闻道长可驱鬼降妖，还请道长救救我娘子！”
“有办法吗？”鹿绾问顾长明，他垂眸半晌没有回答。
黎厌瞥见林姝手上戴着的碧玉翡翠手镯，看似寻常，却隐隐冒着黑气，是被怨灵寄存过的痕迹。
他本不想多管闲事，可师姐似乎想帮忙。
黎厌上前询问:“令夫人的手镯是从何处得来的？”
老板凝眸想了许久，好半天才道:“似乎是五年前娘子路过荒郊捡到的，娘子喜欢得紧，一碰到就会情绪失控，我也不敢摘下来。”
“莫非，是手镯有问题？”鹿绾看向黎厌。
黎厌点点头，“令夫人的病症应该与手镯脱不了关系。不过手镯中已经没有怨灵，夫人长期佩戴鬼气入体。至于此症的解法，要么将超度怨灵，要么让它魂飞魄散。”
老板喃喃道:“……这可怎么办才好。”
她并不会寻魂之法，只学过一点超度魂灵的法术，“阿厌，你能找到吗？我可以试试往生咒，但超度魂灵需得知晓它的生平。”
“鬼气白日会被压制，或许待到夜里才能寻到怨灵。”
“可我没见过怨灵长什么样子，更不知晓它的过往经历……”
顾长明提议:“或许您可以从手镯的来源开始查探，注意听听夫人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
“奇怪的话，病症初发的时候倒是说过，当时没太在意，只依稀记得什么娘娘……”
“娘娘，与皇宫有关？”鹿绾惊呼，他们刚好要去虞国皇宫。
“我等普通百姓，怎么进的了皇宫呢？罢了，这么多年也过来了。”老板泄气摇摇头，“客官们随我过来吧，店里的空房还多，我带几位去看看。”
每间房都被打理得一尘不染，付完银子，老板又给他们送了些吃食。
取得轮回镜之事刻不容缓，她不好向老板承诺些什么，只得压住心里的想法，一夜无梦。
翌日，走到巍峨的皇城外，守卫看了一眼顾长明手中的令牌，三人便被前来接应的虞国使者带入皇宫。
鹿绾还是第一次看到用黄金建成的宫殿，金碧辉煌，照得她身上的穷酸气质格外醒目。
原来南宫萱就是在这种地方长大的，那么爱而不得算是她唯一的苦难了。鹿绾忽然觉得，享受过这样的好日子，和亲其实并不算什么。
“陛下为各位仙长安排了接风宴，巳时开始，陛下吩咐我先带诸位四处逛逛，叫我徐公公就好。”
微胖的太监声音尖细，面相倒是和蔼，右手拿着一柄拂尘，轻搭在左臂。
鹿绾一路走一路看，连墙画都是拿金丝和宝石镶嵌而成的，她着实对南宫氏的财力感到震惊。
顾长明低声提醒她，“鹿悠悠，你这样太偷偷摸摸了，像是来盗窃的。”
“别管。”她就看看怎么了，没吃过猪肉还不能见猪跑了？
顾长明唇角微抽，没再说话，黎厌倒是不催她，放慢步子等她。
鹿绾看在眼里，还是自家小师弟贴心。
“徐公公，为什么没看到南宫萱？不对，是公主。”
徐公公笑道:“您说的是三公主殿下吧，今日陛下一同宴请了东雍国使者，现在嬷嬷宫女们正给三公主梳妆呢。”
鹿绾点点头，又跟着徐公公的指引在御花园逛了一圈。
徐公公看了眼日晷，“哟，就快到巳时了，我给各位仙长引路吧，诸位请随我来。”
他们在麟德殿靠后的位置落座，坐在靠前位置的南宫萱换上了宫廷华服，妆容也雍容华贵，若不是她一直盯着顾长明看，鹿绾都差点没出来。
而南宫萱的对面，正好是薛含景。他似乎注意到了她，冲她扬手打招呼，又被旁边坐着身穿鹤袍的男子按了回去。鹿绾猜想他应当就是东雍国的使臣。
看来这场接风宴本是为和亲之事准备的，只不过顺便带上他们而已。
既如此，求宝之事得推到事后说。
皇帝身着龙袍高居主座，背后是雕刻着九龙戏珠的楠木屏风。众人一一落座后，殿中奏响古典悠长的乐曲，歌舞升平。
接风宴的菜还未端上来，鹿绾已经将桌前的青提吃了一半了。不是她馋，只是师弟都剥好了，她不吃岂不是浪费了？
黎厌又给她递了一颗青提，温声道:“师姐，给你。”
坐在右侧的顾长明不知抽了什么风，也剥了颗青提递给她，“你很喜欢吃这个？”
再吃下去她可吃不下其他的菜品了，鹿绾一齐将两颗青提都接过喂到嘴里，含糊不清道:“不吃了，这青提挺甜的，你们俩吃吧。”
待菜上齐，鹿绾埋头干饭，偶尔听到皇帝与东雍使臣的交谈，似乎婚期将近。直到东雍使臣和薛含景离席，虞国皇帝才想起了坐在末位的他们。
“其他人都退下，三位仙长，上前来吧。”
顾长明按人间的规矩行礼，“陛下，我们此番前来，是为了求取轮回镜。”
“朕知道了。”
“父皇，凌华派师门都待我极好，就把轮回镜给他们吧。”南宫萱还欲再说，被虞国皇帝凌厉的眼神生生压了回去。
“你们也应该清楚，轮回镜是虞国至宝，朕不可能轻易交给外族之人。”
鹿绾学着顾长明的动作行礼，语气不卑不亢，“陛下，我们只是想借轮回镜一用，用完自会归还，也不可以吗？”
“轮回镜被取出镜匣便会认主，没有借用这一说。”
顾长明有些沉不住气，道:“还望陛下三思，无论是修真界还是人间，取轮回镜之事都至关重要。”
虞国皇帝转而道，“不过朕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轮回镜被先帝封存在旧宫，三日之内，只要你们能寻到并将它取出来，就可以带走轮回镜，如何？”
“谢陛下恩典。”
南宫萱连连冲他们摇头，可他们必须抓住这个机会。皇帝抚掌大笑起来，“好。沐总管，把旧宫的地图呈给几位仙长。”
“嗻。”
一幅手绘在羊皮纸上的地图，清晰地画出了旧宫各个方位的陈设，有了它寻找轮回镜确实有所帮助。
顾长明接过，“谢陛下。”
虞国皇帝懒懒拂手，“去吧，朕最后再送你们一句话，‘机缘自在镜花水月中’。”
南宫萱急忙追出来，拉住鹿绾的衣袖，低声道:
“虞国旧宫闹鬼，听说还是死了几百年的厉鬼，虞国人都对它避而远之，你们真要去？”
果真闹鬼吗？或许昨日遇到的鬼气就在虞国旧宫。
鹿绾晃了晃手腕上的醒魂铃，“看到这个铃铛了吗？驱鬼用的，我师尊真是料事如神。”
虽有宝物在手，鹿绾还是怕鬼，她小声问:“你们虞国的鬼怪长得吓不吓人啊？”
“我从未见过，不知道长得吓不吓人，只是听闻但凡有人误闯，便再也出不去了。”
师尊又说对了，南宫氏皇帝多多少少沾点变态，这条件和让他们去死有什么区别？可如今答应了，即便是刀山火海也得硬着头皮上。
再说了，她是金丹修士，身边有两位元婴期修士，或许、应该不会有事的吧？鹿绾只能这般安慰自己。
南宫萱劝不动，把自己随身带的九龙金鞭交给她，“这个灵鞭很厉害的，本公主先暂时借你，你必须活着回来将它还给我。”
“可我不会用鞭啊？”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走了！”南宫萱被宫女簇拥着离开，鹿绾只能将金鞭收好。
“师姐别怕，有我在，厉鬼伤不到你。”他体质属阴，易招鬼魅，他在，鬼怪不会缠着师姐，并且捻死几只鬼对他来说也不是难事。
黎厌抬手，指尖轻触在鹿绾的眉心。
鹿绾微微阖眸，眉心似乎有一道冰凉的灵力涌入。“这是什么？”
黎厌缓缓移开手指，轻笑道:“让师姐不会害怕的东西。”
顾长明轻咳两声，指着地图道:“该启程前往虞国旧宫了，离皇城约摸五里，我们需得赶在天黑前到达。否则子时鬼气强盛，于我们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