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准备的？”沈烨一边接过租房协议，一边问道。

“早就准备了。”梁雪莹笑说：“几个月前我郊区的房子出租，我就拟好了一份租房协议，电子档现在还一直保留着。当时去签协议，还特意多打印了两份放在背包里备着，今天出门，就直接带上了。”

沈烨点点头。

他初略看过一遍，没说什么，接过笔，将租房协议按在墙壁上，在出租方那一栏填上了自己的个人信息，又在签字栏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梁雪莹看着那力透纸背的遒劲字迹，感觉心脏被敲击了一下。

她喜欢写得漂亮的字，也相信字如其人。所以，字写得好的人也会让她另眼相看。

可惜，生活中没遇到几个字写得能入她眼的人。

沈烨算是一个了。

在沈烨写字的短暂时间里，梁雪莹不禁盯着他的侧颜看。理得平整的寸头，健康的小麦色皮肤，鼻子笔挺，眼睛漂亮，是一种耐看的英俊，让她一时不由得着了迷。

或许是她看得太入迷，竟忘了注意沈烨已经写完了。于是，当沈烨直起身时，便看到她在呆愣地站着，还带着点傻笑。

“到你了！”沈烨轻咳了两声，见人没反应，最后只好出声提醒。

“哦。”梁雪莹回过神来，四目相对。

她楞了一刻，有种被人发现偷窥的惊慌和尴尬。她故作无事地低下头，捡起桌上的笔，深呼吸了两下，开始在租房协议上填上承租方信息。脸颊上不自觉地爬上一层红晕。

她的字是端正的楷体，每一笔都写得认真到位。跟沈烨苍劲的草书比起来，更是显得小家碧玉。不过，她并不觉得自己的字比沈烨的逊色，两种字体两种风格，没有可比性。

等双方签完字，梁雪莹直接收了一份放进包里，另一份递给了沈烨，说：“这个麻烦你替房东收着吧！”

沈烨一手接过，淡笑着回应，“好啊。”

梁雪莹收好自己的那份，抿唇沉吟片刻，最后开口问：“房租，我可不可以押一付一啊？”

她知道自己这话问得不占理，因为租房协议上明明写着付款方式是押一付三。这次事出突然，她没来得及改租房协议上的付款条款。她更没有那么多现金，没想要把一大笔钱投在房租上，所以只能临时跟沈烨谈判了。

在她的话刚问出口，沈烨随即回答：“可以。”

这回答似乎是没有经过思考的，梁雪莹认为。因为租房协议上明明写着，可他一句质疑的话都没有。

这么爽快的答案，让她更加怀疑这房子有什么猫腻。

可他亲口说过，这房子没有办过丧事。

梁雪莹微眯着眼睛，脸部肌肉纠结成一团。她盯着面前的男人看了半天，面部表情几经反转，最后脸部肌肉却完全舒展开，甚至还带着一丝笑。

不是凶宅、租金在自己的心里价位，这最最关键的两点都满足了，自己还有什么可挑的呢？

她没再问这人是不是没仔细看协议上的条款，既然已经答应，那就是答应了，得按照她说地来做。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答应了押一付一，那就不许反悔。”梁雪莹得意地说。

“不反悔。”沈烨好笑地在她鼻梁上刮了一下。

梁雪莹觉得这动作有点过于暧昧，为了缓解这种无言的暧昧气氛，赶紧转移话题：“我是把房租转给你？还是直接转给房东？”

沈烨楞了一下，说：“转给我吧。我再转给他。”

梁雪莹突然心生一种不安，担心自己再次遭遇骗局。

可很快，她就打消了这种疑虑：他可是警察，警察怎么可能做知法犯法的事？再说她都知道他的单位和他的家在哪儿，他还能骗自己消失不成到哪里去？

思及此，她也变得大胆起来：“行。我现在转账给你。银行账号提供一下。”

等转完账，梁雪莹又掏出自己的那份租房协议，严肃道：“麻烦在这协议背面写上：已收到本月租金和押金共计九千元。然后写上日期和签上名字。”

沈烨没说什么，照着她说的写。

梁雪莹没想到这么快找到了满意的房子，虽然租金只有市场价的三分之一，但既然她已经付了租金，这房子现在就是自己的了，也就没必要去追究租金为什么那么低。

从昨晚狼狈地住进宾馆，到现在有了自己的房子，她望着这宽敞的大房子，突然心里有了归属感。

“谢谢你！”当沈烨写完收条、将协议书递给她时，她由衷地说道。

“谢我，连一口水都不给喝？”沈烨双手叉腰，戏谑道。

梁雪莹望了一眼空旷的房子，尴尬溢于言表，“我现在点单，让人送饮料来。”

沈烨笑笑：“开玩笑的，你好好收拾一下吧，这房子空很久了，收拾起来也费劲。我先走了。”他说完，转身要走。

梁雪莹赶忙叫住他：“哎，别走啊，现在都快中午了，你等我一下，我叫个外卖，你吃完再走？”

沈烨摆摆手，“十点，还早，再说所里还有事要忙。我先走了！”

一听到“所里有事”，梁雪莹也不好再挽留，只将他送到门口：“慢走，等我搬过来收拾好，请你吃饭！”

“好。”沈烨说着，转身开门。门开了，他却没走，接着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和一张卡递给她，交代道：“门钥匙、信箱钥匙，门禁和电梯权限都在这张卡里。”

梁雪莹上前接过，“谢谢！”

沈烨摆摆手，这次真的踏出了门，还不忘叮嘱一句：“走了，关好门！”

看着高大的身影消失在电梯处，梁雪莹这才关上门。

点好外卖，她开始收拾房子。

这房子也不知道多久没人居住了，覆在家具上的白布一层灰。揭开白布之前，她赶紧先找了口罩戴上，再去找笤帚和拖把。

试了一下，笤帚还能用，拖把提起来的时候，上面的拖布直接掉了下来。

梁雪莹望着手里只剩一根棍子的拖把，简直楞在当场！

她终于相信了沈烨说的那句话：房东不知道国内的租房行情！

从拖把的闲置情况来看，这房子起码两年没人住过了。

这么好的房子，房主宁愿空着也不出租，只有一种解释：房主不差钱！

梁雪莹啧啧了两声，开始动手干活。

她一边打扫，一边检查着房子里的角角落落。

她翻看了厨房的所有橱柜，发现锅碗瓢盆一应俱全。这简直不要太好，省得她重新买新的。接着，她去检查了主卧，发现衣柜里没有一件衣服留下，倒是有成套的被褥、被套，叠放得整整齐齐。她想，房主留下这些不带走，应该是不想要了吧。待会她在问问沈烨，房主不要的话，那她就照单全收，也省得买新的。

最后，她去了次卧。站在门口，她惊呆了。

这房间的布置，正是她梦里所所想的，想给黄昕凌住的，如今真地呈现在了眼前。

这是一间儿童房，墙上还贴着印有蔚蓝天空和碧蓝大海的墙纸，房间里放置着一张小床，一个木制衣柜，靠窗的位置摆放着一摞爬行垫，还有三个透明收纳箱，收纳箱里装满了玩具。

梁雪莹不自觉走了进去，打开了那些收纳箱。有婴儿玩的摇铃和拨浪鼓，还有各式的玩具飞机和车子。从这些玩具来看，她判断这是个男孩的房间。不过，黄昕凌对玩具是来者不拒，男孩的玩具她也喜欢。所以，这些玩具如果房主不要的话，她也打算照单全收，物尽其用。

只简单扫了一遍地，外卖就送来了。

梁雪莹一边吃外卖，一边给沈烨发消息：【能帮忙问一下房主，房子里的被褥、被套和孩子的玩具还要吗？】

等到她吃完了，才见沈烨回复：【怎么了？】

梁雪莹斟酌半天，写道：【这些如果房主都不要的话，就给我吧，被褥、被套我就不买新的了，玩具正好给黄昕凌玩。】

这次，沈烨回得很快，一分钟不到，就两字：【随便】。

看到这回复，梁雪莹简直要怀疑他是忽悠自己。

这么短的时间，他怕是压根儿没有征得房主的同意，自作主张吧？！

于是，梁雪莹回他：【你到底问了没有啊？】

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沈烨正坐在局里的食堂，一边吃午饭，一边刷新闻。

刚才梁雪莹问他能不能将房子里的被褥、被套和玩具都送她，他完全不用思考，直接回复了一个“随便”。那房子里的东西，许蕾走的时候把跟她有关的东西都清干净了，能带走的带走了，不能带的就送人或者丢了，连墙上挂的结婚照都给她摘下来，偷偷丢掉了。她誓要抹去与他有关的一切。

沈玉霞见他那阵子很是消沉，觉得他是住在婚房里睹物思人所致，便要求他搬回来跟自己住，还趁他出差的工夫，将他的衣物、洗漱用品一应全都搜罗走了。

于是，自那以后，他就一直和父母住在一起，没再回过那婚房。

今天，是这几年里，他第一次踏进那房子，看到房子里的全貌。

老母亲很用心，把房子收拾得干干净净，所有的家具都用白布罩好了，被褥和被套床罩全都洗晒洗好了，整齐地叠放在衣柜里。连孩子玩过的玩具全都收进了收纳箱。

房子规整地像没人住过。

如果不是老母亲让他把房子租给梁雪莹，他大概永远都不会踏进那房子里。那里太多的回忆，回忆就像一个魔咒，让人陷进去，不想往前看。

被褥、被套和玩具，这些东西，又将他带进了回忆。为了避免自己再陷进去，沈烨快速回复了个“随便”，随便她怎么处置，然后重新回到新闻页面。

看到梁雪莹的再次问话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回复太快，疏忽了一点：在她眼里，他不是那房子的房主！

他挠挠头，想了半天，才找到圆谎的办法。他回复说：【上午联系房主的时候，他就说了，屋内的东西都送给租客。】

看到梁雪莹回复了一个【哦】，他才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沈烨心不在焉地吃着饭，脑子里想的是：以后还是少跟她联系吧！那房子更别去了，真说不准哪天就不小心露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