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公亭门口,一位看门的公差靠在门柱上,二人靠近一看,发现他竟是站着睡着了,楚明修对此见怪不怪,姜启倒是严厉地叫醒了他:“公差大哥,请醒一醒。”
他的声音不大,但中气十足,那公差顿时惊得从门柱上弹了起来:“咋了?换岗了吗?”
“……”掌灯人有些无语,但语气还是客客气气的,“麻烦让您们公亭的长官出来一下,只说是鬼烛台掌灯人求见即可。”
“好好,我这就去!”公差见面前两位青年气势和行头都十分不凡,也不敢怠慢。转身就跑进了公亭之中。
不多时,那位公差便回来了,恭恭敬敬地给他们拉开了大门:
“二位里面请,李箜桐亭长在书房内等您们。”
鬼烛台的掌灯人来访地方公亭,大有种朝觐考察的意味在,楚明修正猜测着那名亭长会做出怎样的举动,结果那名女亭长的神态举止都镇定自若,反倒见到了自己后,才露出了几分惊讶之色:
“您莫非……是遥依山的少当家楚明修?怎会和掌灯人一同出现在我们这个小县城呢?”
一路以来终于有人认出了自己,楚明修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嘴上倒还是客套着:
“低调低调,我不过是陪这位掌灯人来益州巡察的,请李长官莫要声张。”
同时心里想道:这位李长官气质干练,成熟稳重,还很有眼力见,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李箜桐显然不知道自己被人暗中夸了,又打量了二人几眼,这才切入了正题:“掌灯人特意前来,莫非是为了县中那名磨镜贼人作乱之事?”
“正是。”见她主动提出了此事,姜启也不打算和她客气了,直白地问道:“听说那人作乱已有数次,持续了一月之久,为何公亭还未将此人抓捕归案呢?”
姜启知道自己问得有些不客气,好在对方并未露出为难之色,脸上只有一种深深的无奈,叹了口气,对他解释道:
“掌灯人有所不知,切莫责备我等怠慢此事啊……我有一名刚及笄的小友就被那贼人袭击过,若非她被我指导过几分武功,怕是也要被她得逞了。单就这一起事,我也不敢对此案有任何轻慢。我带公差们实施过诸多办法缉拿,皆是无果,我甚至自己乔装过青年女子来引她上钩,可惜那人大抵是认得我了,计划没有成功……若非公亭人手不足,我真要给全县的每位姑娘安排一名公差镇守了。”
听完李亭长的解释。姜启顿时对她生出了同情和敬佩之感,他想起他身为点烛人的师傅,也时常会有因任务无法完成而一层一层加下来的压力,感同身受地安慰了她几句:
“您放心,在下没有责怪您的意思。实不相瞒,在下昨晚已与那贼人交过手了,只要她再次出现,在下定能将其捉归案,您只需要给在下提供一个机会便好。”
“掌灯人愿意出手相助,我等自然是感激不尽……”虽然这么说着,李箜桐的脸色却并未轻松多少,“只是这机会恐怕难出现了,一来城里的姑娘们和那女贼人都在加强警惕;二来,好些姑娘脸皮都很薄,被侵犯了也不敢呼救或是反抗,她就算真的来了,我们也是难寻的。”
“这……”姜启闻言也犯了难,一时有些后悔为什么不在昨晚就抓住那女子问个清楚。
“不如让那几个出过事的姑娘配合一下,让她们佯装把那贼人约出来如何?”
一直沉默旁听着的楚明修突然发话了。
“她们会愿意吗?”姜启立马问了一句。
“这……倒不失为一种办法!”本是个听起来十分荒谬的法子,谁知那位李长官竟眼前一亮,忙和他们解释道:“接下来我说的事情,还忘二位不要外传:我曾暗访过全部遭过侵害的姑娘,看她们的反应,怕是有几分希望……”
半个月前,李箜桐暗访了几个家里人比较开明的姑娘,本以为她们会哭得梨花带雨,害羞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出乎她预料的是,几乎全部被侵害过的姑娘,虽然都一脸娇羞,支支吾吾,但回答却都大同小异:
“那位姐姐没下重手,小女子一没去财二没受伤,亭长大人就莫要为小女子浪费时间精力了……”
“都怪我胆子太小,不敢喊人,才让那姐姐得了手,你们若抓不到她,就……就放过她吧……?”
“姐姐她看着不像恶人,小女子心中对她并无怨恨,且让她走吧……”
李亭长复述完她们的话,又委婉地说道:“您们听着,是不是觉得这些姑娘们……竟不讨厌那贼人?”
“何止不讨厌,一口一个姐姐的,说喜欢都不为过了。”楚明修就说得则没那么委婉了,脸上那种看乐子的笑意掩都掩不住,“要我说,她们是自愿的都有可能。”
“嘘!嘘!”李箜桐连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看样子她也早看出了这点,只是不敢说出口而已,“切莫声张啊,楚公子!”
“?”不太理解他们在说什么的掌灯人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但是,听她们的言辞,似乎都有让那贼人逃跑之意,真的会愿意配合吗?”
听他这么一问,李长官又沉默起来,而楚明修脸上的笑意却不减反增了,他对二人招招手,示意他们凑过来,含笑道:
“无妨,我这边还有一计,能引蛇出洞……”
汝铜县本就是个不大的县城,家家户户早都彼此熟悉了,一旦来了新面孔,大多数人都能第一时间发现——更何况那新面孔实在是太惹眼了啊!
是日下午,汝铜县街上突然出现了一名身材高挑的白衣女子,面容姣好,气质脱俗,一头乌黑的秀发落在身后,随着稳重优雅的步伐微微飘扬。更为特别的是,她有一双靓丽的红眸,神情清冷地漫步在街上,宛若下凡一行的神女一般,目中无人无物,没有理会任何一个驻足观望或回头眺望的目光,一路走着,最后进了县中最好的客栈——景福客栈之中。
不消一顿饭的功夫,这名赤瞳女子的消息便传遍了各大餐馆、茶馆、戏棚。一时间景福客栈的生意都火热了不少,各种谣言也是传得千奇百怪:从天庭的女神官到地底阎王的女儿,无所不有。
人们不过将此事当个饭后谈资乐呵乐呵,有心之人坐在茶馆二楼的窗边,却是捏紧了手中的茶盏,目光落到了笼着一座月光银辉的景福客栈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