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幽深的寒凉河底。
不见天日的元素囚牢。
帕维兹已经神志不清了,他根本不能理解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只一个劲的呆愣着被蛮荒的元素力折磨复折磨。
他连痛苦的声音都微弱了,却还一个劲的在低声说着什么。
仔细听。
他竟然在祈祷。
“大主人,大主人,大主人……”
一声又一声,无穷无尽。
或许期许他还是很有力,很虔诚的。
但经过了复数的时间,到此为止。
再虔诚的信仰都变得虚弱,那昔日里本应洋溢着希望的大主人一词,也变得阴森而恐怖。
听着不是信仰。
而是诅咒。
但帕维兹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口中吟诵的大主人,早就没有了昔日里有力的朝气,反而阴森低沉,有气无力的恍若诅咒。
镇灵的语言是有魔力的。
若是普通人被一位镇灵这样长时间念叨,可怕早就久病不起,甚至一命呜呼了。
不过大主人阿蒙作为太阳之神,就算帕维兹念破了喉咙,也一点事都不会有。
刚捕食回来的水蛇听到帕维兹还在重复这三个字,不满的嘶嘶两声。
这几天,帕维兹被他们囚禁在这里,如同利露帕尔所说的那样,赐予了他痛苦复痛苦,绝望复绝望。
也见证帕维兹口中颂唱大主人的语气越来越虚弱,越来越无力。
越来越从信仰,变得越来越像诅咒。
这些龙蜥们听的,都对阿蒙这个昔日里的死敌,现在的盟友感到有些可悲。
他的子民,他的信徒们就是这样一群家伙,太失败了,太无能了,太可悲了。
如果现在还是在龙蜥界,这群家伙,只能沦为最底层的食物,无论是谁,都可以吃下他们。
怎么?不是你自己下来的?
怎么?不是你自己为了自己的欲望,而讨伐他们的?
怎么。
你难道只要献上信仰,神就要为你解决一切烦恼?
别可笑了,阿蒙可是说过,他是拒绝爱人的神明。
信仰他,还不如信仰自己的双手呢。
龙蜥们都如此认为。
他们的价值观也不允许,自己信仰了王就要王为自己解决一切。
相反,阿蒙表示不是不在爱人这一点在龙蜥们看来,这才是一个王,一个神应该有的模样。
甚至在他们看来,这群外来者,这群侵略者的所谓神明和凡人的信仰,很奇怪。
你那是信仰吗?你那是交易。
你那是神明吗?你那是商家。
阿蒙一改以往,表示不在爱人的时候,还被龙蜥们高看了一眼。
或许帕维兹早就已经忘记了自己在做什么,只是呆愣的一个劲的在念叨着大主人。
这座由龙蜥们塑造的,由蛮荒的元素构成的水牢,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帕维兹。
刺激他的身体,他的精神,他的灵。
不会造成伤害,却又让他经历了最可怕的绝望。
那是如同龙蜥们,历经末日的绝望。
龙蜥们在末日的绝望中,与最高龙王尼伯龙根一起对抗末日,最后英勇战败。
而新来的人。
面对末日,最只敢念叨自己王,也就是神的名字。
龙蜥被念叨烦躁,不过距离释放这家伙的日期还有几天。
是的,这个时间也是利露帕尔和他们商量好的。
包括惩罚方式。
一想到利露帕尔,这只龙蜥就打了个寒颤。
就算是弱肉强食的龙蜥界,也不会有母亲这样对自己的孩子。
龙蜥不能理解利露帕尔,但还是深深的被她吓到了。
又一只龙蜥捕食回来。
它见帕维兹还在若有若无的念叨大主人,便扭过头来,对先回来的龙蜥说。
“嘶嘶嘶。”
这样是不是太残忍了,我们用如末日一样的绝望,去折磨这个半镇灵。以镇灵的年纪,不,就算以人的年纪,这家伙也还是个孩子。
先回来的龙蜥沉默了一下,这才回他。
“嘶嘶。”
你什么时候对这群侵略者的子嗣们,这么仁慈了?要我说,如果不是……不是利露帕尔有交代,不是这会影响王的计划,我早就把这家伙吃下去了。
说到利露帕尔的时候,这种龙蜥肉眼可见的抖了一下。
看样子利露帕尔给了他很深的影响。
被拒绝的龙蜥看向帕维兹,又靠近了一些,听他的声音和生气。
那帕维兹的声音更加微弱了,眼中早已经完全看不到光。
“大主人……大主人……”
想到利露帕尔的交代,这只龙蜥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决定听从利露帕尔的要求。
他嘶嘶了起来。
那折磨帕维兹的蛮荒元素,也是一顿,而后又继续运行了起来。
只是,帕维兹那被折磨的精神中,传来了龙蜥们的声音。
……
荒芜,完全的荒芜。
那是一片赤土黄沙。
是这居尔地区数百年前的模样。
帕维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多久了。
他甚至都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只隐隐约约记得,自己似乎犯了什么错。
他被绑在安卡架上,脚下是汹涌的烈火,头顶是酷日炎炎。
四周,则是荒芜的沙漠。
没有一滴水。没有任何能量。
还有无穷无尽的黑沙暴,更看不到任何绿色。
帕维兹只能不断大声的呼喊大主人,他的声音才不会被黑沙暴的风声所覆盖。
但无论他怎么呼喊,头上的酷日依然不减,脚下的烈火,甚至更加汹涌。
但最痛苦的,并不是躯体,而是他的心。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遭受大主人对他的神罚。
他犯了什么错?不,这是神罚吗?
帕维兹的脑袋有些混乱。
这好像不是神罚,而是,而是……
他想起来了。
是了,这是阿佩普的子孙,对他的折磨!
帕维兹精神一震,晦暗失光的瞳孔里,也第一次有了些光。
但很快就又暗淡了下去。
是啊。这是阿佩普子孙的惩罚,并不是信仰的神罚。
但历经如此,他仍然没有得到神明的半分目光。
这甚至比被神罚更让他绝望。
如果是大主人的神罚,这至少是表示,大主人有关注他。
可这连神罚都不是!
他失败了,被阿佩普的子孙们囚禁折磨了。
甚至这么久这么久了,久到他的记忆都模糊了。
他仍然没有得到大主人的目光。
这种认识,让帕维兹比被神罚的认识更加痛苦和绝望。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啊?!
大主人啊,是他不够虔诚吗?
所以无法通过您的考验,得到大主人的目光?
还是说,是他不够英勇,只有通过了考验,他才能得到大主人的目光?
帕维兹迷茫了。
他第一次对大主人迷茫了。
他依然坚定的信仰自己的大主人,从自己的身上在找寻问题。
但他。
感到迷茫了。
他这个从小被教育是奥尔玛兹对阿蒙信仰的载体,竟然会对自己天生的东西感到迷茫。
就好像,一个被生下来的子嗣,对于自己孝顺生又育他者感到迷茫。
这时候,龙蜥的声音渗入了这幻境之中。
草元素的力量涉及到梦,尽管这些龙蜥已经进化成了水元素,但依然关联着草元素,当然也能有梦的力量。
这从他们从风元素演化而来就能看清。
他们的最核心的本质,依然是草的一种状态。
那龙蜥的嘶嘶声带着戏谑,说的话让本来绝望迷茫的帕维兹直接怒火中烧。
“帕维兹,你信仰的神呢?你在这里哀嚎,痛苦,卑微的囚禁了多少岁月了?我怎么没见到你口中念叨的神啊,大主人啊,有什么动作?”
龙蜥竭尽所能的嘲笑着帕维兹的信仰和意志,动摇他从小到大坚信的,他存在的根基。
“事实证明,你的大主人,你的神,那该死的阿蒙也就……”
龙蜥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帕维兹愤怒的打断。
这一刻,帕维兹竟然又重新涌起了力量,之前的虚弱无力仿佛都是假象。
“住口!你这该死的牲畜!你这种野兽怎么可能理解,人对神明高贵的信仰?更不能理解,神明的伟岸!你只不过是一个蛮荒,远古,还茹毛饮血的禽兽而已!”
“你根本不能理解,文明的……圣洁。”
肉眼可见的,帕维兹的气息虚弱了下去,之前突然奋起的发力,似乎是回光返照。
这下子,帕维兹彻底失去了力气,连念叨大主人的力气都没了。
龙蜥被怼,他相当不爽。
不过还是利露帕尔的任务更加重要。
惩罚他,让他历经人生的低谷。
在人生的最低谷,去给他种下迷茫怀疑的种子。
当然不是让帕维兹背弃对阿蒙的信仰。
这一点利露帕尔一清二楚,这无法做到。
但是。
背弃奥尔玛兹,确实可以做到的。
所以,龙蜥就说。
“好吧,你的信仰是高洁的,是神圣可贵的。但怎么解释,你的神明,你的大主人根本看不到你呢。若你的信仰真的高洁,你的大主人一定会注意到,毕竟你说,那是对大主人,对神的信仰。”
龙蜥停顿了一下,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哦!我想起来了。”
在帕维兹迷茫无力又虚弱的瞳孔里,这只龙蜥的声音,宛若大主人永远不光临的永夜梦魇。
“你的大主人,祂只独爱奥尔玛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