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灯尚且没有听出陈犹语气的怪异,她不去深究陈犹缱绻的嗓音里到底有几分意味不明的感叹。这一年过得很快,她们的相处方式也改变了很多。
孟灯对陈犹,近乎交付真心的信任。
陈犹曾经说:“相信我,孟灯。”
他曾经说:“无论如何,请不要抛弃我。”
他还说过什么?太多了,那些话,句句都是希望孟灯不要抗拒他的靠近,说他的心。
然而如今呢?
她的心给他了。
......
2016年8月19日,孟灯和陈犹准备参加该年的生物决赛与物理决赛。在此之前,孟灯告诉了陈犹她的想法。
少女笑容腼腆,眼神真诚,全然不像开玩笑:“陈犹,如果今年我们都能进入国集队,以后一起读书。我们就公开在一起吧。”
陈犹想,那他一定要有个优异的成绩才好,他们就可以一起走了。徐清和陈闻钦一定会愿意的,在北京,有更好的教育资源,他或许可以提前接触自己最爱的天文。
他对孟灯说:“那祝我们都可以,超常发挥。”
收拾行李那晚,徐清和陈闻钦都进了陈犹的房间,徐清手上端着葡萄问陈犹吃不吃,陈犹让母亲放桌上就好。
看两人站在门口,他似乎意识到什么。问徐清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说。
徐清拉开陈犹书桌旁的椅子坐下,扫了一眼他书桌上的书,随口说道:“以前你桌上多的是些科学书,现在有了喜欢的女孩,连读的东西都文艺了不少。”
陈犹浅浅地笑,让母亲别打趣他。
“父亲和母亲突然进来,应该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要说吧。难道母亲又要长期出差吗?”
徐清和陈闻钦对视一眼,再看陈犹时有些躲闪之意,“近期我确实要经常离开,但不算长期,几天就会回来。”
“母亲放心好了,您不在家的日子,我一定会管好父亲作息的,不让他大晚上还忙着工作。”陈犹将叠好衣服放行李箱里,拉好拉链就起身,推向床脚的空处。
徐清似斟酌着开口:“阿犹,不仅我,你父亲也要离开一段时间。”
陈犹微怔,很快恢复正常:“那你们不用担心我,我已经十七了,会照顾好自己。”
陈闻钦打断了陈犹接下来要说的话,他向来温和的脸上有些前所未有的严肃,他微微叹息:“陈犹,你母亲有些不知道怎么说,那就由我说吧。”
陈犹的心有片刻停顿,有一股好像不妙的预感。
“因为工作调动,你母亲要去英国,而我会跟她一起。在你高考前我们会将一切准备好,等到明年,你需要出国读书。”
沉默的几秒里,陈犹顿时理解了陈闻钦和徐清的意思,也知道了他们为什么要这般试探。
“你们希望,我和孟灯分开?”陈犹嗓音里带着不可遏制的颤抖,尽管他极力压抑,但胸腔内好像片刻就被什么东西灼烧过一样。
“不,孩子,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徐清用温和的语气,像安慰她的患者一样安慰陈犹,试图让他冷静下来,“你知道的,在一定程度上,国外的天文研究所要比国内好一些,更何况出国增长见识也是好事。我们本意希望你能够和母亲父亲一起离开。”
但接下来,徐清就不说话了。
下面应该还有什么?
但如果你想留在国内,我们不会阻止你。
但为什么没有这句话?
陈犹不作回答,而是开始回忆。
陈犹并没有失态,手握住桌角一处,攥得掌心疼痛,指尖失色。
“我明白了。”
陈闻钦道:“如果你能在决赛里成功进入国集队,后续学习通过筛选并代表国家参赛获奖,这会对你申请国外院校有好处。
“按道理我和你母亲本不该今天说这件事,但是阿犹,有些事情你总要知道的,或许这能让你重视这场比赛。
“你现在不用多想,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商量,比如你可以留在国内,无论如何,现在的变量很多,你不要胡思乱想,好好准备比赛。”
终于,陈犹弯了弯嘴角,他不去看父母的眼,“嗯我知道的,很晚了,你们也去睡吧,我有些困了。”
徐清默了片刻,起身说好,“阿犹,你相信母亲,我们不会拆散你和孟灯的。”
此次陈犹没有应声,待父母离开房间,陈犹坐在椅子上,长久地呆坐,长久地思考。
去年,陈闻钦在书房,他对陈犹叮嘱,世事变化无常。不知他们当时已做了决定,还是命运当真弄人,如今形势,叫人如何办才好。
思绪混乱,算了,先准备决赛。
从参加决赛,到出成绩,签合同,并没有花太多的时间。或许相较而言,这几天太短了,比起她们准备的一年,几天短得像暗夜片刻,天光便大亮。
那晚,孟灯和陈犹在江城吃了地道的火锅。孟灯不吃辣,吃了些清汤锅里的便停下了。而陈犹为她预订的抹茶千层蛋糕恰时送到。
陈犹为孟灯点了蜡烛,“虽说不是生日,但也值得庆祝。许愿应该会实现。”
孟灯笑得很从心,那一双笑眼在烛光中闪亮,温柔而甜蜜。
她许愿,不愿过多。
但求世界和平、女性安全。国家发展顺利。
孟灯已经得到太多东西了,如若再得,便要失去。不如好好珍惜所拥有的,静待命运的安排。
孟灯吹灭蜡烛,与陈犹分着蛋糕吃。
“前几天看樱桃橘子,阿姨将它们养得太有福气了。”孟灯暗示,“你少给它们吃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阿姨养的,你跟阿姨说去。”陈犹撇嘴,“怎么又让我少给它们吃东西?”
“好好好,请陈犹小同学不要将自己的小猫养得太不健康了。”孟灯忍耐道,或许那个词应该是宠溺。
啊哦,一只小猫,忍耐另一只小猫。
“放心,它们有定期做检查,没有什么问题。不过以防问题,我一定采纳孟同学的意见。”
陈犹看孟灯一口口吃着蛋糕,自己烫了烫一口鸭肠。两人没穿校服,看着不像学生。他有些恍惚,有些幻想。
但很快,他被迫收回思绪。
陈犹道:“我最近在想给橘子和樱桃换个名字,但想了想,又想再养两只小猫。”
“这么喜欢那两个名字?”孟灯调笑说。
“或许它们可以有个大名有个小名?”
“大名叫梦想,小名叫橘子。大名叫成真,小名叫樱桃。刚好凑个梦想成真,也挺可爱?”
梦想?成真?
孟想,陈真。
孟灯顿时明白了这个谐音,又想陈犹是不是这个意思。于是斜眼看他,探究的眼神探及他眼底,“孟灯的孟?陈犹的陈?”
陈犹闷闷笑出声,被辣的红润的唇轻抿:“一下就被戳中心思了,果然是很聪明的孟同学呢。”
“如果再养两只小猫,真叫这个?”孟灯不应陈犹的夸赞。
“不,叫想想和真真。”陈犹看着孟灯,眼神不小心落在唇边,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唇角,眼神示意孟灯。
“孟想和陈真两个名字,是属于我们的秘密。”
孟灯微微伸出舌头,舐走唇边的甜,然后心也甜了。
“养小猫很费时间的,你也少麻烦你父母。”
陈犹嗯了声:“那以后吧,等大学或者再之后,那时候有能力,就再养两只。”
“好啊,那时候我们一起养吧,你知道我一直很想养小猫的。”孟灯咬着勺子,畅想着说。
“嗯。”陈犹很郑重地点头。
我们一定会有以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