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现在呢?那现在怎么办?
京凝蝶该怎么办?
三人回到京门国后,消息也像是丛林中的大火一般,传遍了整个三国。京失月走在大街上,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
“京门国不幸啊!整出来这么一个人来当国主!”
“赶紧去欧阳国吧!万一京门国灭了呢?保命要紧!”
“早说京凌秋殿下当国主了!她至少不会做出这些不为人道的事!”
……
杜若白筝得知此事后,也是不可相信,特别是杜若,看她那个模样好像都失望透顶了。
更别说,欧阳国现在已经和京门国是敌对关系了。她们刚刚回来没几天,欧阳国便下了战书,更上一层楼,在听到欧阳国和京门国是敌对关系之后,明姚国便和欧阳国示好了。
但为什么,京失月是这么想的。欧阳国和京门国打架,要是欧阳国赢了,那明姚国逃不了灭国的命,但这是不太可能的。要是京门国赢了,就算不杀明姚国,明姚国什么之后也只能听京门国的,更一个废物一样。现在全世界都讨厌京门国,干脆随大众,把京门国干掉。
“现在,所有人都觉得京凌秋殿下更能当国主……”白筝叹了叹气。
看见所有人都如此,京失月坐不住了。众民说京凌秋能当国主,那现在京凌秋在哪?就让她当个国主试试!
京失月大步来到京凌秋的房间:“二阿……”
突然,半开的门迎来了一个清脆的瓷器砸碎的声音。京失月猛地躲在门后,后面的杜若白筝也吓得不敢靠近。
看来,京凌秋不在哪里,全神贯注地和京凝蝶吵架呢。
“小姐……她们情况不好,您还是莫要插手吧?”杜若轻轻地对京失月说。
京失月慢慢关上门:“……对,我不插手了。”
她捏了捏拳头,看来京凝蝶和京凌秋派不上用场了,而欧阳国的人马上就要到了。
“既然她们非要吵来吵去,那这京门国就我来管!”京失月拍着胸脯说。
“小姐?”白筝质疑地看着她,“小姐,万一失败了呢?您承受的……”
京失月:“这个京门国总得要人来管的,只要城中还有人家,边境还有战士,那这个京门国就必须得管!阿姊们本来就是想让我成为国
主,那我就当这个国主”
京失月想了想该怎么对战欧阳国,最后,她道:“杜若白筝,随我去边境派两万五千人马。”
“两万五??”白筝惊了,“欧阳国也只是派出了一万左右,不需调动多一倍的人马吧!?”
京失月解释道:“前几日明姚国刚和欧阳国联盟,现在欧阳国又向我们开战,明姚国不参战吗?说是一万人马,明姚国至少也调动了一
万,联盟只能多不能少。”
杜若:“但如今,京门国的士兵们已经不信任皇族了,他们又有多少会送命的?”
说此,京失月沉默了一会。片刻后,她抬头:“送不送命,我们看看就知道了,走!”
几人随即到了边境,京失月打开涵栗的营帐:“将军,我们要两万五人马。”
而涵栗没有了以前的豪迈,现在只是唉声叹气:“大家伙儿都准备收拾走了。”
“什么?”京失月道,“欧阳国要向我们开战你们也不是不知道,就这么走了!?”
涵栗道:“连国主都要走,我们还有什么留下的意义?如今京凌秋也不在,兄弟们也不想送死啊。”
果然,正如杜若所料,国家的头走了,剩下的也不呆着了。
但不就是个国主吗?
京失月立即转头,攥着拳头离开了营帐,几人也随后跟上。只见京失月在外大喊:“都不准走!”
军营全部安静下来了,京失月见此继续扬声大喊:“你们参了兵,就是准备好去死!就是战士!没有国主,你们还有一个国家要守护!”
“但若是你们还需要一个国主,我就是今天的国主!!今天过后也是明天的!”
“小姐!”杜若被这气势吓到了,想让京失月下来,别再说了。
但京失月忽略了杜若,继续说:“没有京凝碟,我来指挥国家!没有京凌秋,我随你们出征!答不答应!?”
话音未落,众兵已经看好了京失月,国主万岁的呐喊声也迎面而来。
……
三日期间,明姚国和欧阳国联手在京门国边境门外和欧阳国边境之外的那片荒地驻军,现在赶都赶不走,京门国边境三天受到了五六次打击。
但在京失月的带领下,没人能攻破边境的门。
她也知道,她现在的带领全都靠着士兵是意志和京凌秋教下来的武功战胜的,她自己根本比不上京凌秋。
也是在三日期间,京失月一边在边境改写部分卷文,她自己写了八张信件,每一张都是和欧阳国的战争。
欧阳国现在失去了皇帝,继位的便只能是他唯一的表弟。而那孩子才七八岁,更本管理不了一个还在战争的国家,所以每一封回信全都是欧阳国的大臣发来的。
所以面对不同大臣的语气,京失月尽量回话,但这也搞得京失月极其憔悴。
“啊啊啊为什么人不能说话直接一些啊!!!”京失月在房间里抱怨道。
“就是……”杜若白筝也在一旁看着。
京失月累的趴在桌子上:“国主不好当啊……靠了。”
“小殿下已经很厉害啦。”杜若道。
白筝叹气道:“脏话也多了。”
这三天,京凌秋气得离家出走,感觉都忘了自己还是一个国家的将军。而京凝蝶也没好到哪去,天天又吐又晕,体力不支还要吵架。现在两人似乎都觉得她们的行动不会改变任何事,但她们错了。
京失月抱怨道:“哎,京门国不幸啊。”
“小殿下,你也说了。”杜若汗颜道。
突然,房间的门猛地打开,竟然是京凌秋和京凝蝶。京凝蝶的肚子已经微微肿胀,她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扶着门。
“怎了?”京失月强装镇定。
京凌秋道:“怎了?你为什么这么久了不告诉我们!?你一个人上战场,若是败了责任你能负担得起吗!?”
听此,京失月嗤笑了笑:“至少比你们承担的多。”
“你怎么说话的?”京凌秋喊道。
其实都是京凌秋在喊,京凝蝶一句话没说,似乎已经放弃了。
京凌秋推开京失月:“若是让敌人攻进了城,他们怪的都是你!你让开,我来管。”
京失月被这一推给恼了。“我操了!!你还回来干嘛!他们至少信任我,对我有希望!我至少也还不至他们不管不顾!你们呢?一个和另一个男人搞大了肚子,一个光忙着嘴上说了,枪都落灰了!要是你们能证明你们可以做一个好国主好将军,那就证明!那就上战场!那就批公务!给你们一张嘴吵个不停!”京失月拍着胸脯,“我,现在是他们的国主!”
说完,京凝蝶直接扶着墙走了,但京凌秋却叫住了她:“你去哪!?”
京凝蝶回头:“京凌秋,我们养京失月不就是为了她当国主吗?不需争吵了。”
看起来,这几天京凝蝶也没有好过。怕是已经吵累了,国主什么的,随他去吧。
“你不关心,我关心!”京凌秋道。
“你是关心,还是想要用关心以编造理由来获取这国主的位置?”京失月抱着胳膊,微微歪头质问道。
京凌秋听此,转过头面对着京失月:“没错,但是我并非是打着关心的牌子暗里如此,我关心是真的关心。但我想要登上国主,也不是隐瞒着的,若是我真的要隐瞒,那你根本看不出来。”
“嗯,”京失月点了点头,“那好,你当国主吧。”
“你在嘲讽我吗?”京凌秋问道。
“对。”
“你真是烦人。”
京失月和京凌秋对视了一会,然后开口:“阿姊!你等一下,我有事问你。”
京凝蝶缓缓回头:“何事?”
“京门国最初本该是可以退出战争的,是吗?”京失月道。
京凝蝶沉默了片刻,随即点了点头。
“而你却为了金钱利益而一直不退出?”京失月问。
京凝蝶点了点头。
“你宁愿牺牲京门国那么多的人命,只是为了钱?”
京凝蝶脸色发青,但还是点了点头。
“你觉得这道德吗?你觉得这是对的吗?明明是自己的命,却被其他人毫无理由地控制着。你觉得众人会怎么想?”京失月用着最冷淡的语气问出了对京凝蝶最致命的话。
京凝蝶:“若是一国之主,不能操控事物,那是主何用?”
“人不是事物,他们有着自己的意识。你觉得这公……”
京失月还没说完,京凌秋就打断了她:“京失月,若是你问我在京凝蝶身边这么久学到了什么,那就是你这种心怀天下的人,是活不下去的。”说着,她看了看已经面色铁青的京凝蝶。
几人冷嘲热讽一顿之后,京失月在背后关上门,面对着刚刚在屋里躲着的杜若白筝。京失月叫他们出来,杜若便从窗帘后出来,而白筝从书柜上跳了下来。
“小殿下,你没事吧?”杜若拽着自己的衣袖说道。
而京失月很长时间没有说话,最后,她背靠着门滑到了地上。杜若白筝手忙脚乱地想要扶她起来,但她只是甩甩手。
“她们连看都没看见过真实的我,凭什么来定义我的能力!?”京失月蜷缩着,把头埋进膝盖里,“我当国主,当的不比她们差…… ”
京失月的声音开始忽高忽低,颤抖不止。她就静静地蜷缩在那里坐了好久,直到杜若白筝发现她已经睡着了,才把她抱回她的床。
而在门外,京凌秋和京凝蝶其实还没有离开,她们听着京失月渐渐消失的哭声,面面相觑。
第二天,京失月起的特别晚,一觉醒来都下午了。她狂奔出门,生怕欧阳人和明姚人趁她不注意在边境进攻。
突然,她仿佛隐隐约约听到了顶楼的声音,她急切地往那里赶去。
“你们走吧,不必为我们,为亡国而战。”
京失月赶到天台,正好听见京凝蝶对脚下的众生说出此言。
你们走吧,不必为我们,为亡国而战?
她本喘着粗气,现在仿佛停下来了。
“你什么意思!?”京失月崩溃地大喊。
对于身后突如其来的喊叫声,京凌秋和京凝蝶也是被吓了一跳。“你们什么意思!?凭什么你们来做主!?”
脚下的众民也从鸦雀无声变成细细碎碎的讨论声,而京失月在那里一动不动,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京凝蝶转过身,她的双眼极其憔悴,黑眼圈从好远都可以看见。她叹了口气:“阿月,我们要赎罪。”
赎罪,顾名思义。京门国皇族若是国家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那那任的国主就要赎罪,便是以性命抵罪。
但这么可以这样?
毕竟今日,可是罗天大典啊!
“但……但明明有机会回转啊!”京失月喊道。
“明姚国和欧阳国明日联手,全副武装要攻打我国,”京凝蝶道,“你们都是对的,我不能再牺牲他人的性命了。”
“但!”京失月刚想说“但是战士就是准备去死的”,但突然意识到要是这么说就和自己矛盾了。而这句话,京失月以前在营地重振旗鼓的时候也说过,一时间,她不知该说什么。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京凌秋道,“战士去死是光荣的,但是不是为了守护一个对利益奢望的人。他们要死的心甘情愿,要死的有意义,而他们吃这么多苦不是为了这么一个愚蠢的原因。”
京凝蝶苦笑了一下:“我们想通了,也不要来拦我们了。”
“为什么!?这个国家不会消亡的!不可能!!”京失月还想挽留。
“这国家的土地消亡了,但我们的子民不会。”京凝蝶看向脚下的子民。
也许世界上只死了京凌秋和京凝蝶,而这两个人的死,不会改变什么。“你们走吧!”京凝蝶对脚下的众生喊道。
……
而似乎所有人都忘了今天本该是罗天大典,街上都是忙着收拾家里的东西准备往西边走去的人家,城门口堵满了人。
估计明日,这就会变成一座空城了。
“小姐!”杜若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京失月转过头。
杜若白筝背着两包东西,三人在人来人往的桥上面面相看。他们也要走了。
“小姐……”白筝说道,两人向京失月行了个礼,“我们……要走了。”
“对不起,小姐。”杜若支支吾吾地说,但是京失月也知道,他们只是想要保命罢了。但是这不是羞耻的事,要是是京失月,她也会这么做。
而她二话不说,直接冲上去抱住了两人。她流泪道:“保重。”
“保重。”两人回答。
毕竟,几百年了,他们都是最亲近的。杜若白筝她们也是眼睁睁看着京失月长大的,几人都见证过彼此的低谷,彼此的困难,而他们一起面对,在那之后还是不离不弃。
但他们也知道必须在此分离,毕竟京失月,她是不可能离开京门国的。
杜若白筝之后会去哪,京失月不想问。杜若白筝最好离这个地方越远越好,而京失月也不会去拜访他们,毕竟,她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
……
杜若白筝走了,半日后京门国就变成了一座空城。
京失月走进大厅,今日,是罗天大典。这大厅空无一人,但在京失月眼中,这是为她举办的,最盛大的罗天大典。
而她在此刻穿着沉重且华丽的演出服,慢慢地走上舞台。她的面具画的是京门国皇宫金碧辉煌的样子,身上的花和金丝串在一起。
没有声音的鼓点响起。第一声,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第二声,屏气凝神,第三声,群舞出现。一朵朵“云”飘到了台上,
一群穿着灰色但金色描边的衣物出场,衣物在空中飘动,长长的袖子犹如云朵,金边好像在示意着灰云之后有着最灿烂的阳光。
此时,所有的”云朵“聚集到了一起,颤抖着,鼓点也开始快了起来。直到最后一声重重的鼓声打下,所有的云朵好似炸开了,金边的光芒扶持着中间破云而出的主角。
金色面具,全身上下都有着京门国的金色的国花,鲲澜花。珠宝,图案,针线手法,这个角色代表着京门国和众生。
而”京门国”的歌声,高音像是冲破云霄,低音像是大地颤抖。
“云朵”之后出现了两个其他人物,一个穿着蓝色戏服,一个穿着黑棕色的戏服,他们代表天与地。
这三个角色开始斗武,但武中带柔,舞中带刚,极其好看。
而此时,台上只有“京门国”。
没有了群舞,“天”和“地”,“京门国”反而更加华丽。她的动作,一帧一秒顺畅无比,一招过后马上连接上第二招,不像武功,就像真正的舞蹈一样。而她的歌声,即使没有了“天”和“地”的陪伴,也依旧洪亮。
几个回合下来,“京门国”最后一手压制着“地”,一手撑着“天”,以这个姿势,和最后的一声乐队演奏撒花结束。
但空荡荡的大厅,只有“京门国”了。
或者不是。
此时,京失月在台下看着,观察着“京门国”的鞋子。
仿佛时间重叠,京失月回到了最初一次看到殿京舞的时候。
这是京失月的第一支舞,但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支。
当摘下面具之时,毫无人气的冷风平静了她的体温。她站在那里,站了好久。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撕了外面的戏服。戏服五彩斑斓的布料像羽毛一般飘到地上,也就是如此轻盈的布料,积少成多也会变成沉重的戏服。
随即,她拿起剑,朝着皇宫大门外走去。而皇宫之外,已经破烂不堪。
京凌秋和京凝碟会怎么想?
京失月这才意识到,她永远都不会知道她的两个姐姐究竟在想什么,感受什么。因为她永远都不会走到和她们一样的境界,无法身临其境,因为她是不会成为她的两个姐姐的。
“你走吧。”突然,京凝蝶的声音从后传来。
“什么?”京失月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眼见京凝蝶和京凌秋都在。
“这是我们的赎罪,不是你的。”京凌秋道。
京失月坚定地说:“我赎不赎罪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会是最后一个离开京门国的人。”
“你现在不会了。”京凝蝶道。突然,京失月后面的阶梯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传送洞,而还没等京失月反应过来,京凌秋已经把她推进了传送口中。
而现在京失月想要逃脱已经晚了,她伸出手,但是握不住任何人。
“阿姊!!!”
“京门国已无力回天,我们已酿下大错。京门国众祖上,我们来陪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