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一”
“五个一。”
“六个一。”
“起。”
阮星看了看自己的骰盅,里面有一个一点。
刚刚的六个一是白非池喊的,这小子手里估计有四五个一点。保守起见,姑且算是五个一,加上阮星手里的一个,刚好六个,没说大话。
那可不行。
于是在揭开骰盅的一瞬间,阮星使用了一点小小的手法。
骰盅斜着提起,低的地方刚好有一颗骰子的高度。揭开的时候骰盅横着快速擦过,骰盅内侧刚好挂过那个一点。骰子无声无息滚动一下,变成了五点。
这一系列操作需要无比精准,一点点误差都会失败,或者被人发现出千。但阮星的“手彩”可不是白练的,他对手指的力量控制非常强,仿佛只是很平常的揭开骰盅便完成了,没人发现端倪。
两个骰盅共五个一点,阮星的揭发有效,他笑眯眯给白非池倒上酒:“白先生,你很讨厌我吗?”
白非池内心咬牙切齿,但表面依旧风度翩翩:“我为什么要讨厌你?”
阮星继续笑着问:“那为什么别人招惹你没事,我招惹你你就非要与我纠缠?你该不会喜欢我吧?”
白非池一口酒差点喷了出来,他面色冷下来一些,笑到:“这是下一个问题。”
“好吧。”阮星举手示意继续,摇了一通骰子后喊到:“五个四。”
“起。”
阮星的骰子只有三个四,在揭开的一瞬间他用骰盅边缘快速碰了一下,将另外两个翻成四点。骰盅揭开,两个骰盅共六个四点,白非池喝。
阮星给他倒酒,似笑非笑朝他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回答刚刚的问题。
白非池喝掉酒,调整了一下表情,继续发挥演技:“不用乱想,我对你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是看你年纪小,希望你好好读书,别在这些不三不四的地方玩,所以这次给你个教训。”
阮星半真半假地阴阳怪气:“那你人还怪好嘞。可现在是你喝得比较多,白先生真的能给我教训吗?”
“这种局,先喝醉的才是输家。”白非池深深看着他。
下一局也是白非池喝,但阮星却没什么想问的了。他只是喜欢白非池的颜,想看看他喝醉后的另一幅样子,算是邪恶粉丝给自己谋福利。
他倒想多了解白非池一点,可惜他和白非池素不相识,问些深入的问题不仅唐突,白非池也不一定说实话,说不定就随便说两句搪塞他。因此阮星的问题就变成了:你喜欢吃什么一类,主打一个快问快答,专心喝酒。
出千在这种游戏里几乎立于不败之地,偶尔阮星也会有意无意输一两局。
酒桌如战场,隔壁的局点数喊得越来越大声,但两人之间依旧冷静体面,一个乖乖笑着,另一个风度依旧,只有旁观的高楚楚能感受到无形的战火越烧越旺。
在喝光四个瓶子后,这样的战火混杂着酒精将两人越烧越热。阮星热得满脸通红,已经脱下外套,只穿件纯色短袖。他没个坐相,一只手支在沙发扶手上倚着身体,另一只手懒散地搭在骰盅上,眼睛斜斜瞥白非池。
白非池已经被酒精烧成他想看到的样子,头发凌乱搭在额前,眼神迷离,眼尾和耳朵红红的。他脖子的绯色没入领口,衬衫袖口已经挽了起来,手指和手肘的关节都泛着红,原本苍白郁郁的人一下艳了无数。
好涩,今晚值了。
阮星看得心里痒痒的,有再做点什么、再靠近一些的冲动。
白非池回看过来,眼神迷乱潋滟,含着几分深情,说出来的话却很理智:“不对,怎么每次都是你赢?你的骰子是不是有问题?”
阮星笑了两声,大度地把自己的骰子推过去:“不如换换?都说我能掐会算嘛,现在信了?”
“喝了四瓶还没倒,你们也是够能喝的。”高楚楚在一旁说。
“那可不,我‘起’了他三十多次呢,楚楚姐,先把账结一下?”阮星解锁手机翻出收款码。
加上之前卖道具的三千块和唱歌的一千块,这一趟他赚了两万多。
他心说难怪混不下去了都喜欢下海,这些有钱人给钱是真大方,不累还赚钱,比大部分刑法上的勾当划算多了。
但即使是两万块,也只是大学一个多月的学费。阮星又忍不住心里吐槽,卫文铮你小子还怪费钱的,你最好读完找到个能回本的工作孝敬你哥哥姐姐。
白非池也看了,钱也收了,目标超额达成,阮星打算回家睡觉:“楚楚姐,已经太晚了,我先回去了,太晚我姐姐会担心。”不仅担心还会骂人。
高楚楚却一笑,手按在他肩上:“这就想走了?”
另一边的几个人也突然停下游戏,转头看了过来。
这房间果真进来容易出去难,不被灌得烂醉如泥被扶着出去,是没法走人的。但如果烂醉如泥,谁能保证自己明早出现在哪张床上?
高楚楚拍拍阮星的脸,说:“继续,你很缺钱?接下来每起他一次给你一千块。”
阮星一直都很明白高楚楚的居心,她无非就是看上自己和白非池了,想干一些不可告人的勾当,所以用钱鼓励他和白非池斗酒,不论谁倒了她都乐见其成。恰好他和白非池都想灌对方,因此之前所有人都想要的局面达成了。
现在他想走,高楚楚才不会轻易放过他,她们人多,软的不行还能来硬的。
阮星下意识朝白非池看了一眼,白非池也正好在看他,两人对视了一秒就错开视线。
也许是玩了几十局游戏,对对手产生了了解,阮星莫名能猜到白非池的心思:他也不想继续待下去,但他也同样走不掉。
他们是猎物,高楚楚是猎人。这个房间是一个巨大的樊笼,他们是陷入其中的困兽。
既然如此,来大闹一场吧,希望白非池明白他意思,好好配合,别掉链子。
从头到尾,两人只是交换了一个眼神。阮星突然用手捂着胃,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楚楚姐,我真的喝不下了,我以前很少喝酒的,我……我难受。”
高楚楚一手按着他肩,另一只手撩开他的额发,轻声到:“别装了,姐姐我纵横酒场十几年,什么鸟没见过?”
“真的……我……哇!”阮星话没说完,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他还特意转朝高楚楚的方向,喷了高楚楚一袖子。
“啊!你!”高楚楚受惊之下一把把他掀开。
阮星从沙发上滑下来,被白非池扶住:“你没事吧?”
阮星垂着头,几滴粘稠的血液从嘴唇上滴落在白非池手腕上,艰难地点了点头。
他们肝脏不好的人是这样的,偶尔吐血,吐啊吐就习惯了,反正暂时死不了。刺激胃部和肝脏会吐血,也是阮星无意发现的主动技能。
高楚楚好像冷静了一些,控场的矜持和傲慢又回来了:“别装了,差点被你吓住,是番茄酱吧?你压根没喝几杯,怎么会喝到吐血?”
白非池用纸巾擦掉手腕的血滴,递给高楚楚:“好像是真血。”
高楚楚没动,反而是高肖凑了过来,拿起纸巾闻了几下:“姐,是真血,有腥味。这小子不知道什么情况,让他先走吧。”
玩归玩,玩出人命就是另一回事了。
高楚楚神色不善,看不出意图。阮星颤巍巍举手:“楚楚姐,我没事的,老毛病了,我回去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就在此时,白非池一拍桌子,严肃到:“什么?你就要走了?我们还没有决出胜负,你怎么可以走?坐下,继续喝!”
高楚楚斜了他一眼,不快到:“你tm的也发什么神经……”
此时高肖凑在高楚楚耳边说:“姐,我听小顾总说过,他酒品不好,喝醉了发酒疯,还会打人……”
仿佛印证他说的话一样,白非池从桌面抄起一个酒瓶,冷声到:“输家不开口,赢家不下桌。怎么,占了一点便宜就想走?没那么容易,坐下来,和我继续喝。”
阮星闻言,回应了他一口血。
其他人都围了过来,以防白非池伤到高楚楚。白非池见了来劲了,用几个关节技把最近的几人摔在沙发上,酒瓶握在手里当家伙,摆了一个挺帅的剑术把式:“怎么,你们有意见?今天这酒我喝定了,若是几位想要阻拦,在下也粗通一些拳脚。”
阮星简直要被他笑死了,配合地往人群后面缩。白非池举起酒瓶喊到:“你等等,别走!”朝人群冲撞过去。
白非池常年锻炼,虽然看着消瘦,但力气很大,冲进人群的瞬间将几人撞得人仰马翻。一瞬间,女生跌坐在沙发上的惊叫声、被冲撞后的惊呼、倒地的惨叫声乱成一团。
慌乱中不知是谁跌倒在长桌上,将几打酒撞到地。玻璃在地面炸碎,几种不同的酒液带着些许泡沫,在地毯上浸染流淌。
阮星见没人注意到自己,笑着将旁边的烟灰缸扯落到地上。未熄灭的香烟遇酒即燃,丝丝火苗在地上快速蔓延,甚至烧到了倒地的一个男生的头发。
火苗蹿上布艺的沙发,火势瞬间变大。有人惊呼一声:“着火了!快跑!”众人惊慌失措中你扶我我拉你,快速离开房间。
阮星嘻嘻哈哈地混在人群里,假装咳血捂着脸,没人看到他笑得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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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很快被自动喷淋系统浇灭。
几分钟后,阮星终于离开酒吧,跨上了自己的小电驴。他也就聚会前面喝了几杯,后来全是白非池在喝。那点酒都挥发完了,现在的他完全敢直面交警的拷打。
他正打算走,突然被高肖叫住:“小大师,赚外快吗?帮我送个货。”
“送什么?”阮星问。
“这个,你不在他就会发疯。”
高肖招了招手,几个男生架着白非池出来了。两个人反剪他的手,一个人在前面扯着他的衣服,使他看起来狼狈不堪。
阮星虽然很乐意看到白非池凌乱的样子,但他只愿意看到白非池被自己搞得很凌乱。看到这种押送法,他心里莫名有些不爽。
“让他自己告诉你他住哪,如果没地方送,找个警局随便把他扔那儿,钱让他付给你。”高肖说完朝地上唾了一口:“呸,这小子真晦气。哥几个走吧,下一场。”
白非池被几人放开,看到阮星继续来劲:“你等等,和我喝!”
阮星言简意赅:“上车。”
于是白非池迈开长腿跨上小电驴后座,一把将阮星拦腰抱住,整个人贴在他身上继续发疯:“这次你不许消失了。”
阮星没回话,他拧动把手,小电驴便“蹭”地窜上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