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体育课要进行八百一千的体测，这个是会计入期末成绩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五十米跑，虽然不计入成绩，但是是教育局要求的，数据全都要报上去，所以跑出来的成绩也不可以太难看。
学生们做完准备活动，就在老师的带领下来到跑道旁边准备测试。
测试之前，大家为了减少跑步时候的阻力，都把外套脱掉了。
脱下来的外套堆放在一起，但是因为大家全穿着校服，为了区分，所以每个人堆放衣服的位置都千奇百怪，尽量做到和别人的衣服有点距离。
也有人完全不介意放衣服的位置，因为以前在衣服里面绣了或者写了名字，不会弄混。
关呈明衣服上没有做任何标记，所以他把自己的衣服放在衣服堆的最左边，跟旁边的衣服都有很大一段距离。
这样应该就不至于弄混了。
他放完就扭头去起跑线那边。
测试是先测五十米，学生们分成四个四个一组站在起跑线，等老师一声令下就开始冲刺。
关呈明所在的组在比较前面的位置，听到老师哨声远远响起的一刹那，他就拔腿往前跑去。
跑到终点处，他是四个人里面的第一名。
老师按下秒表，有点惊讶地看看他：“你叫什么？”
“关呈明。”关呈明如实回答。
“你还挺快的啊，不错不错。”老师语气里满是赞赏。
关呈明走到操场边上，调整了一下呼吸，呼吸声慢慢变得均匀起来。
这个结果没什么可意外的，他爆发力一直不错。
不过他自己对这个结果不是很满意。
不是因为跑得不够好，而是因为跑得太好了。
每次体测跑到最后的时候，冲刺阶段，跑道上就会上演那种争夺第一第二第三的戏码。
他很不喜欢这个抢名次的过程，觉得抢来抢去就为了一个体测成绩很掉价。
……一点青春期的小心思，一些自以为成熟其实中二得要死的想法。
以后想起来肯定会觉得幼稚，但在这个时候，跑了第一，关呈明心里就是有点别扭，就是觉得自己成了自己心里那种掉价的家伙。
……其实站在起跑线的时候，他是想要控制一下速度，不让自己跑到第一名的。
但是五十米跑不是全班一起，而是四个人一组一组地跑，这个名次就不如全班一起跑好控制了。
最关键是，关呈明脑子不够用，算不出来应该把速度控制到什么程度。
毕竟是学渣，也实在没办法……吃了没文化的亏，犯个中二病都不是很方便。
关呈明叹了口气。五十米已经这样了就这样吧。至少待会儿跑一千，绝对不要再当第一名了。
他在旁边有一下没一下想着，就听见体育老师又吹哨了。
关呈明抬头看过去，看见了四个身影，虽然有先有后，但几乎没拉开什么差距，一起从起跑线往终点跑过来。
他一眼就认出跑在最前面的是云树。
*
如果说关呈明是出于一些中二心理不愿意跑到第一名，云树就是单纯犯懒。
五十米跑不计入成绩，那还拼命个什么劲呢？他是这样想的。
所以他全程就稳在他那一组的平均速度，一直跑到终点线。
云树跑完看了一眼老师手里的成绩登记册，他就是平均水平，而关呈明……
目前来看，关呈明是第一名。
他慢慢地走到关呈明旁边：“真快啊。”
关呈明看着有点别扭，挺含糊说了一句：“就那样吧。”
“一会儿一千米，第一名应该也会是你吧。”云树说。
“那倒不见得。”出人意料的是，关呈明很快作出反驳。
接触到云树疑问的目光，他才好像后知后觉，抿了一下嘴，解释：“……我爆发力还可以，但是八百一千这种持久战就没有优势了。”
“是吗。”云树说。
他觉得关呈明没有说实话，但是也没有追问，很欣然接受了这个解释。
*
五十米已经全部跑完了，接下来就是女生的八百和男生的一千。
为了节省时间，老师让男女生全都混在一起跑，只是设定的起跑线位置不一样，男生的起跑线落后女生半圈左右。
老师清脆的哨声响起来，学生们全都拔腿往前跑去。
关呈明一开始在中间位置，一点点稳步加速，最后稳在第四。
起跑的时候，云树就在他旁边，现在紧随其后。
关呈明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还有跑步时的衣料摩擦声。
除此之外，他还隐约能够听见云树的呼吸声，还有衣料摩擦的声音。
即使是稳步提速，一口气冲到第四名，关呈明也会有点呼吸不稳，但是紧随其后的云树就完全没有这种情况。
那个均匀的呼吸声，甚至听起来……相当的慢条斯理游刃有余。
因为太过于游刃有余，关呈明就忍不住想，他明明有余裕的，现在跟在自己后面，就好像是故意一样。
就像很早以前那个雨天，他又一次感知到了来自身后的，未知的，让人烦躁的，好像失去掌控一样的感觉。
一种让人很不适应的压迫感。
但是关呈明也没受很大影响，一直保持在第四名的名次。
离终点还有半圈的时候，无论位于哪个位次，大家都不约而同开始加速。
这个时候名次开始发生变化，有些人逆袭反超了。
接近终点的时候，名次这才真的稳定下来，关呈明也觉得自己大概就是第四名了，一切都跟他所预想的一样。
就在离终点还有几步的地方，关呈明感觉身后，或者准确来说是身侧，传来一阵很微妙的凉意。
接着眼前一花，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他身边掠了过去……然后就到了他前面。
脚跟几乎是擦着他的脚尖，原本在他后面的人跨过终点线，反超了他成为第四名。
关呈明紧跟着跨过终点线，成了第五名。
“……？”他简直整个人都震惊了。
*
最后一个学生也跑完了。
体育老师掐了秒表，拿着登记册找了个阴凉位置坐下，让学生们排好队报自己的排名。
因为跑的是第四第五名，云树和关呈明排队也挨在一起。
“真有你的。”关呈明对云树说。
他还在微微喘气，但是比跑步的时候缓和多了。
两个人贴得很近，彼此身上的热度，有点湿润的气息，还有关呈明质疑的语气，近在咫尺：“你其实不止能跑第五吧。”
“其实应该也不止能跑第四。”关呈明说着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所以这次贴着我后面跑，是故意整我？”
关呈明看起来很不爽。
但是不是生气。
说到底，谁跑步的时候被贴这么近都会觉得不爽吧。
但是跑在前面的一定比跑后面的不爽很多。
“怎么会呢，”云树语气和缓地说，“我图什么。”
这话其实对于关呈明而言就是废话，他已经认定一切都是云树有意为之。
不过这两句话加上这个语气，倒是把云树这个阴暗又神经的气质彰显淋漓尽致。
啧。更让人嫌弃了。
关呈明面色不善瞪着他，两个人对视。
对视了一会儿，前面三个学生登记完成绩了，体育老师喊他们往前走点，过来登记。
“第四？”他瞅了瞅云树，“叫什么？”
云树把名字指给他，他给云树登记了。
“第五？”然后又瞅了瞅云树后面的关呈明，惊讶一挑眉，“喔，是你啊，长跑也不错啊。”
登记完了就可以自由活动了。
两个人登记完成绩，从排队队伍里走出来，到刚才放衣服的地方拿衣服。
*
穿衣服的时候，关呈明感觉云树一直在看自己。
关呈明自己的衣服已经穿好了，正在拉拉链，可是云树的衣服还拿在手里，不知道为什么迟迟没有穿上。
“怎么，”关呈明盯着他，语气有点咄咄逼人，“衣服比你穿快一点也不行吗？这你也要抢吗？”
完全就是在呛人了。
云树笑了。
关呈明本来在呛人，被他笑得愣了一下。
……这家伙又笑。真是意料之外，意外到他都没那么不爽了。
笑完了，云树终于穿上衣服，动作慢吞吞，旁边几个女生时不时看过来，接触到他的目光，才不好意思一样说笑着跑远了。
关呈明有点看不惯。
怎么，穿衣服这么慢原来是为了秀给人家看吗。
他这么想着，听见云树回答他了，说话也像穿衣服一样慢吞吞：“不敢抢了。”
他这是在回应关呈明刚才那不由分说的一通呛。
原来不是为了秀给人家看，是为了呛回来。
关呈明啧了一声，觉得有点好笑，但是又有点不想理会他，自己走开了。
*
晚饭时间，关呈明回到寝室洗澡。
他的一个室友在收衣服，在阳台上找了一会儿自己的衣服，蹬蹬蹬跑进来问：“我靠我外套怎么找不到了？你们有没有收错的？”
另一个室友问：“你自己衣服尺码是多少啊？”
“我给忘了！”室友对自己也很无语，“上面也没啥特殊标记。”
“所以我想让你们看看自己的，看看尺码是不是对的，有没有把我的错收了？”
几个室友都检查了一下自己穿着的外套，还有衣柜里的外套，纷纷摇头。
找不到外套的室友最后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关呈明。
关呈明把自己外套扯开看了看：“……其实我也不太记得自己穿多少码的衣服了。”
几个室友都笑起来，接着其中一个说：“但是我觉得，就算真的有人收错了，也不太可能是关呈明吧？”
几个人对着找不到外套的室友调侃：“关呈明可比你高了一个头还多呢，他这衣服穿着都挺松的，你穿肯定会大啊。”
找不到外套的室友有点丧气：“也是……”
“不对！你们意思是在说我矮吗！”
一群人打闹起来。
关呈明本来只是带着点笑在旁边围观，脑海里浮现出刚才自己衣服上标注的尺码，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他虽然不记得具体的尺码，但是被几个室友一提醒，依稀回忆起一点有关的事情……
他记得，自己外套好像是比这个尺码小一号。
难道说真的拿错了？
当然不是说拿错了室友的衣服，关呈明想到的是体育课的时候。
那个时候，大家的衣服都堆在一起，就算他刻意把衣服放远了这么多，也保不齐有人错拿。
但是他专门把衣服放在最左边，因为跑的位次靠前，很早就把成绩登记完了，在很多学生之前拿走了衣服，拿错概率应该很小才对。
关呈明视线下移，忽然想起来，当时买校服的时候都是成套买的，只要看看裤子的尺码，不就知道外套有没有拿错了？
他低头看了看裤子上的标，发现裤子尺码居然真的比外套小一号。
“好像真的拿错了。”他意外地说，打断了室友们的吵闹。
“拿错成我的了？”找不到外套的室友满怀希望。
“不是，好像是体育课的时候拿错了。拿回来的这个外套和我裤子不是一套的尺码，比我自己的大一号。”
“啊？但是就凭这个断定不了吧？”一个室友提醒他，“上衣和裤子的尺码不一定配套的，我的就不是。”
关呈明皱了皱眉。
所以还是不知道有没有拿错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一旦意识到这衣服有可能属于未知的另一个人，关呈明这时才忽然觉得这件衣服的味道……
好像是和自己平时用的洗衣液味道不太一样。
为什么之前一直没有闻出来？
这问题他有点不愿意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