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缭绕。
向晚听了她的命令,苍白惶恐的脸上缓缓浮上一起薄红,他双腿打颤,扶着桌案努力的从地上站起来,却先将自己的衣襟捂紧了,他用那一双剪水的秋瞳哀怨的望向谢瑶卿,欲语还休的抿了抿嘴唇。
陛下从那些回忆中醒来了,她脱离了那些妄念的控制,她应当是清醒的,可她在向他索求着。
不容拒绝。
这将是他的初夜。
但他不想...不想在这么难堪的境况下,如此潦草的将终身交付出去。
可是,谢瑶卿放下捂在嘴边的手,用舌尖轻舔殷红嘴唇,琥珀色的眼眸酝酿着足可翻天倒海的情思,她轻轻抚摸着向晚光滑柔嫩的脸颊,用指尖撩起他垂在肩侧的长发,用发尾缠绕着她修长的尾指。
向晚听见她无何奈何的喟叹:“朕信不过旁人了...”
向晚看着谢瑶卿强忍欲念的晦暗眼神,心中微微一动,谢瑶卿的手抚摸上他颈间被掐的青紫的皮肉,温热指尖温柔的在上面流连着,谢瑶卿从他身后压过来,低头附在他的耳边,轻声呢喃:“向...”她迟钝片刻,模糊的吐出后半句“...晚。”
向晚忽然鼻尖一酸,他甚至忘记了方才的恐惧与身上的伤痛,他缓缓松开揪着衣领的手,侧头用凌乱的呼吸回应着谢瑶卿,他看着谢瑶卿逐渐迷离的双眸,小心翼翼的请求:“陛下,您能再叫奴一次吗?”
谢瑶卿眯起眼睛看着他,用指尖贪婪的描摹着他的眉眼,殿中那股诡异的香甜愈加浓郁,令她愈发烦躁起来,谢瑶卿在心里茫然片刻,艰难的沉吟:“向...晚。”
最后一个字轻如飘萍,可向晚还是听到了。
他不再犹豫,轻手轻脚的褪去身上的衣衫,摘下身上的配饰,解开束发的锦带,坦然的将漂亮的身体裸露在谢瑶卿眼前,雪白的皮肉因为谢瑶卿先前粗暴的动作沾上了斑斑点点的青紫,向晚有些羞怯的将及腰的长发放到身前,遮遮掩掩的躲避着谢瑶卿滚烫的目光。、
他主动钻到谢瑶卿怀中,伸手勾住了谢瑶卿绣满龙纹的衣领,小心的用出在蓄芳阁中学到的那些伎俩。
他在谢瑶卿耳边轻轻吐出一口气。
“陛下,您想做什么都可以的。”
......
去而复返的宋寒衣带着一队仪鸾司校尉站在乾清宫门口。
她面色阴沉的盯着紧闭的朱红大门,在宫灯明灭不定的灯火下,她脸上那条血红的长疤好像活了过来,吓人极了。
宋寒衣握紧腰侧佩刀,纠结着要不要闯进去。
她听从谢瑶卿命令从乾清宫出来后,迎面撞上谢瑶卿身边的内侍,那内侍神色慌张的说藏书阁走水,请宋大人去一趟,藏书阁离乾清宫颇远,纵使宋寒衣脚程快,也用了一刻钟才到。
藏书阁确实走了水,但并无大碍,宋寒衣到时,内侍们已经将火势控制住了,正在手忙脚乱的抢救烧毁的图书,宋寒衣却在漆黑的断壁残垣中,发现了一只火折子。
空气中也隐约漂浮着火油燃烧后留下的气味。
有人故意纵火,为的是...引开她。
宋寒衣深深看了带自己来的内侍一眼,将她的面容记在心中,然后在僻静处放出信鸽,叫来正在仪鸾司中当值的校尉们。
她们将自己引开,一定是要对陛下不利,可如今陛下身边只有一个身家清白的向晚,他们想做什么?
宋寒衣将额头抵在冰冷的宫门上,从门缝中逸散出来的香甜点燃了她心底的不安,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谢瑶卿应当是十分厌恶这种味道的。
宋寒衣心乱如麻的纠结了片刻,叫过队伍里一个长得并不起眼的矮小女子,命令道:“曲三娘,你耳朵灵,给我听一听我们用不用闯进去救驾。”
曲三娘灵巧的弓着身子,将一只大的明显的招风耳贴在门缝上,专心致志的听了起来。
凌乱交错的呼吸,紧贴在一起的皮肉相互摩擦,女人餍足的喟叹和男人隐忍难耐的抽噎。
曲三娘面红耳赤的将耳朵拿开了,她在心中偷偷的想,她和自己那个暗倡出身的夫郎也没有过这么激烈的时候啊!
宋寒衣看着她赤红的脸,紧张的问她:“里面怎么样?用不用现在进去。”
曲三娘吞吞吐吐道:“大人,小的觉得,咱们还是先不要进去的好,等一会再去才好。”
宋寒衣皱起眉:“等一会?等多久?”
曲三娘委婉的提示自己单身多年的上司:“这得看陛下的体力有多好。”
宋寒衣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她惊诧的看向殿门,这怎么会呢?以谢瑶卿那个狗脾气,她闻见这种气味,不动手杀人就是好的了,怎么会还有心思做这种事呢?
宋寒衣忽然意识到,也许谢瑶卿自己都不知道,对她而言,向晚是不同的,甚至比向曦,还要不同。
事实证明,谢瑶卿体力非常好,宋寒衣在门外站到月上中天,才听到谢瑶卿平静的命人送水进去。
等小太监们将里面打扫干净了,谢瑶卿方一边整理衣衫,一边只叫宋寒衣进去。
向晚在谢瑶卿脚下缩成小小一团,垂头丧气的捋着身上被谢瑶卿揉成抹布的衣服,这身衣裳穿了脱脱了穿,这会儿连个形状都看不出来了,谢瑶卿沉默的看了他一会,动手解下自己明黄的外衣披在了他身上。
宋寒衣看着向晚单薄瘦弱的身躯,又看了一眼心满意足的谢瑶卿,大逆不道的问了一句:“向公子,你还好吗?需要叫御医吗?”
向晚捂着脖子,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他只好努力摇了摇头,笑了笑示意自己无碍。
向晚搓了搓身上几处酸痛的皮肉,在心里哀怨的想,陛下怎么这么多坏习惯,不是掐人脖子就是咬人胸口,还喜欢拘束人,他恨恨的将谢瑶卿名贵华美的龙袍搓成一团,怎么那么会折腾人呢!
片刻后他又失落的低下头,酸楚的想,她对向曦,也是这样吗?
宋寒衣还是叫来了御医,御医将香炉里的香灰检查了一番,拱手禀报:“陛下,这里面加了过量的依兰花和蛇床子,都是催/情的东西。”
谢瑶卿拿出从向晚身上掉落的那一小包香粉交给御医,御医嗅了嗅,解释道:“是一种东西,但这点剂量只够怡情,并不伤身。”
谢瑶卿撑着额头,陷入沉思,清澈月光漫过窗棂,倾泻在乾清宫光滑如鉴的玉石地面上,银河一般,被风吹皱了,现出粼粼的波光。
向晚看着谢瑶卿冷静思索时眼中转瞬即逝的锐利光芒,一时又有些怔愣。
谢瑶卿曲起手指,用关节敲击着桌面版,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平静的分析着。
“她们知道朕对这种香应激,所以事先在香炉里混上大量的香粉,然后想办法把这一小包给了向晚,让他做替死鬼。”
向晚想起德宝,手忙脚乱的比划起来,御医看不过,过来在他脖子上扎了两针,向晚用沙哑的声音说:“这香粉是奴身边一个叫德宝的太监给的,陛下快些将他捉来问话吧。”
谢瑶卿不为所动:“过去这么久朕还没有动手杀人,那太监必然早就死了。”
向晚一愣,一个仪鸾司校尉干练的走进来,向谢瑶卿汇报:“在冷宫里一口荒废的水井里发现了一个太监的尸体,小的们检查过了,是溺水而亡的。”
德宝那张愚蠢又谄媚的笑脸又浮现在向晚的眼前,向晚本想揪着他的头发狠狠的质问他为什么要害自己的,可是在那具浮肿发胀的尸体前,他说什么都为时已晚了。
谢瑶卿神色不变,平静的下着命令:“把在乾清宫中服侍的内侍,尤其是负责香料香炉的内侍都捉起来挨个审问,宋寒衣,你去义胜军中挑几个识字的年轻女子过来当新的内侍,还有向晚身边的太监,从德宝开始,给朕仔细的查。”
向晚捏了捏自己满是淤青的咽喉,试探着发出一声清咳,谢瑶卿看向她,紧锁的眉眼渐渐柔和起来。
谢瑶卿看着他脖子上斑斑点点的痕迹,有些愧疚的垂下了眼睛。
“你若是难受,就回去歇息吧。”
“朕不会再让任何人对你下手了。”
“朕...向你保证。”
向晚回到住处后发现自己身边服侍的太监果然已经被换了个遍,新来小太监莽莽撞撞,笨手笨脚的,打碎了许多珍贵的宝物,可向晚看着他们忠心耿耿的眼睛,安心极了。
他喝下谢瑶卿命御医开的滋补汤药,吞下谢瑶卿送来的可口蜜饯,只觉得陛下真是贴心极了。
在那一夜之后,他按照谢瑶卿的吩咐,乖顺的藏在寝殿里养身子,只是这三个月里,从宫中风声鹤唳的氛围里、太监们惶惶不可终日的神情上、和空气中浓稠得难以洗净的血腥气中,他模糊的意识到,谢瑶卿这一回,恐怕又杀了很多人。
谢瑶卿面无表情,缓缓的将长刀从面前女子的身体里抽出来,金属刀刃划开皮肉,暗红的血浆顺着刀背滴落,沾湿了她的衣袍。
她冷漠的看着眼前尚未失去余温的尸体,这曾是她最信任的内侍,谢瑶卿曾赐她千金,许她官职,她负责为谢瑶卿整理书信,归置香料。
可她还是背叛了她。
谢瑶卿记得自己居高临下的问她:“为什么?”
那个面容清秀的内侍缓缓的抬起头,理所应当的回答:“奉国公是微臣远房的姑母,张良嗣曾是微臣的授业恩师,陛下却为几个贱民杀了她们,如此不留情面,自然令微臣寒心。”
谢瑶卿一言不发吗,只抬起一脚将她踹倒在地。
“只为两个乱臣贼子,你就要背叛朕吗!”
内侍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却坦然的笑着,她看着谢瑶卿,为自己分辨:“是陛下先背叛我们的。”
谢瑶卿冷眼看着她,一字一句道:“不,是你们,从未忠于朕。”
月夜里响起一声惊雷,积攒了许多天的雨水磅礴的自天空砸落,谢瑶卿独自撑起一把伞,高大的身形在深夜摇曳的烛火中显得孤寂又寥落。
大雨冲刷着阶前深红的血迹,谢瑶卿感受着自己心中咆哮着戾气,心知是时候去找向晚了。
......
向晚在深夜中,模糊的感觉到一个冰冷潮湿的身躯抱住了自己。
那个人烦闷的吐出一口浊气,将下巴搁在他的肩上。
“让朕在你这呆一会,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