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斗罗的实力在封号斗罗里垫底，被武魂殿委婉地评价为封号斗罗的基石，甚至个别修炼方式偏激的极限魂斗罗都能和他相抗，全靠魂力差距压人，但自从上三宗逐渐退出朝堂，天斗皇室已经有近600年没有封号斗罗问世，毒斗罗对雪家更多是一种象征意义。

“说起来毒斗罗的孙女也是在明年入学？”两人的目光转向玉天恒。

玉天恒下意识坐直身体，“我会留意的。”

宁风致：“这是个很好的机会，说明陛下对魂师的态度有所改变，虽然不可能一下子就进入中枢，但是接下来极有可能会形成类似星罗帝国的模式，你能理解吗？”

玉天恒迟疑的问：“您的意思是让我利用独孤雁去接近雪崩？”

“那倒也不必，”宁风致含蓄道，“独孤雁和两位皇子的关系一般，她遗传了独孤博的碧麟蛇皇武魂，天生带毒，除非等级高于她或相差不大的，否则就连长时间同处一室都难。”而雪崩游手好闲，修炼懒怠已经是众人皆知的。

因而他和独孤雁的关系说一般都是抬举了，宁风致也是从唐月华那得到的消息，原本雪夜的目的是让两人成婚，不了了之后，则打算令太子纳独孤雁为妃，再立宁渺渺为太子妃，既进一步拉拢了七宝琉璃宗和毒斗罗，又通过两人打开魂师进入内阁的通道，并在魂师内部形成竞争，方便日后皇帝或利用或打压。

玉天恒摩挲着手下的光滑布料，瞥了眼似乎睡过去的宁渺渺，压低了声音，“七宝琉璃宗代表的是宗门魂师，毒斗罗则是游离于外的散人魂师，但归根到底魂师的比例在人口中还是占极少数的，昨天荣荣提起过贵族吸纳魂师的事，或许雪夜真正目的是把魂师变成私兵，而不是将权利分给魂师。”

宁风致心中一沉，他忽然想起另一件事，七宝琉璃宗和天斗皇室数代联姻，尽管为了避嫌那些私生子都未显性继承七宝琉璃塔，但无一例外他们后代继承天鹅武魂的都是女孩，这就值得深思了，而且贵族也没必要遵守魂师界的规则，细想无论天斗还是星罗都是打压一部分魂师，又把吸纳的魂师力量转化成自己手中的剑。

现下武魂殿在魂师界的话语权增大，反而成了两大皇室针对的目标，正因为武魂殿一直在明面上被针对，反而让他们忽略了暗地的动作，首先是平民魂师的出生率越来越低，再有就是游离在各个组织之外的散人越来越少，连带着真正的雇佣兵数量都在降低，最后是几大宗门，下四宗不说连在二级城市市郊立宗都不行，上三宗的颓势已显。

宁风致的目光从玉天恒身上转到宁渺渺，又想到之前玉元震带回来关于唐三的消息，不算已经自废武魂的戴零，现在上三宗各有一名双生武魂魂师，这是否是冥冥之中所谓命运的安排，是否所有魂师的命运就由这一代人决定？

宁渺渺是真的睡着了，宁英叫了她好几声都没把人叫醒，尘心本来在门口迎候，见状就上前小心将人抱起，“我们小公主这是累到了？”

宁风致摇了摇头，“大概是觉得无聊了，她一早就跟着雪珂公主离场，就在月轩里逛了逛。”

尘心慈爱得摸了摸宁渺渺枕着自己肩膀的脑袋，“那我先抱她回房间了，有事的话晚点再说。”

玉天恒想着要尽快把这两天的事上报给宗门，打完招呼后就自己先行离开了，古榕看宁英欲言又止的样子，体贴地隐去身形，走出一段路，宁风致先开口，“阿英，你应该知道最初这个宗主之位，我不是你爷爷的第一人选。”

宁英双手不自觉握紧，就是如此才更不甘心，“所以为什么，明明宗主之位应该由智计更胜一筹的人继承，我承认荣荣很优秀，尤其在修炼上，在政治上也十分敏锐，但是她对文书工作兴趣缺缺、不耐烦礼仪交际甚至说是孤僻，而且太过锋利，七宝琉璃宗不需要看起来太过锋利的宗主！”

宁渺渺平日里看似除了修行什么都不上心，说话行动时给人一种提不起劲的感觉，加上年纪小很多人都会下意识忽视她的怪异，长辈们又多偏爱成绩好长得好的孩子，宁英把她放在竞争者的位置上，就能明显感受到她懒散下随时能暴起的狠厉。

宁风致转过身，冰冷的视线令宁英不自觉瑟缩，对视一会实在撑不住就低下头，“七宝琉璃宗也不需要遇到强敌就低头的宗主，而且阿英，你没发现你的目光一直着落于七宝琉璃宗之内，从未把视线投向高墙之外。除此外，同样是喜爱把历史书当睡前故事看，你就当个做梦的素材，荣荣却能看到温和文字后的惊心动魄，还能联系眼下，更重要的是她看得到除魂师以外的地方，阿英，魂师就像贵族们豢养的鸟，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去过笼子以外的地方了。”

“难道不是因为荣荣是剑斗罗的晚辈，所以她一出生就得到了你们的偏爱，她不跟我们一起上课修炼，能懂这些不是因为你们私下里的教导吗？”听得懂却不代表真的能听得进去其中的道理，更重要的是宁英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差的那个。

宁渺渺没想到自己居然一觉睡到第二天早晨，刚刚坐下拿起碗筷，宁节就慌里慌张地闯进来，“荣荣，大哥因为你被罚了，你跟我来！”宁渺渺只来得及抓个牛角包垫肚子。

一开始还以为是类似被关祠堂、抄书挥剑之类，搞半天是让他在自己房间里自闭，而宁节显然不是第一目击人，问他发生什么事不知道，问他为什么要她来劝，答直觉，不过他这直觉很准。

宁英对着进门的人，冷笑一声，“父亲让你趁机过来收服我吗？”

宁渺渺翻了个白眼，“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呵，你不装了是吗？”宁英像是抓到她什么把柄一样，一下子振奋起来。

“然后呢，你想证明什么呢？说我心思恶毒、媚上辱下、仗势欺人、献媚讨好？”宁渺渺心累，“你怎么不直接指着宁风致的脸骂他一个宗主，连区区一碗水端平都做不到，当什么宗主，趁早卷铺盖滚蛋去养老？”

“你疯了？”宁英比她还害怕，一步上前捂住她的嘴，小声斥责，“你不怕被人知道吗？”

宁渺渺被他推得一个踉跄，用指甲揪他手背才被放开，“你也不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谁的手指是一样长的？天天盯着我有什么意思，你怎么不直接对标昨天那些贵族，怨恨雪夜不是你的爹、雪清河不是你儿子、雪崩不是你孙子的，觉得我好欺负都冲我来了？”

宁英被她的话绕得有些晕，“他们是皇族，你怎么敢……”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有什么不敢想的，敢情你欺软怕硬，觉得雪崩一个废物都比我好欺负了？”

宁英这下是真愣住了，其实按魂师界弱肉强食的规则，绝大数贵族就该如同路边的蚂蚁，弹指间可灭，为什么他一个魂师会臣服于贵族？

“宁节偏心你，我早饭都没吃一口就被他揪过来，难不成因为这个，我就要把你骂成孙子才算正常人？”宁渺渺不喜欢交际的原因就在此，要让每一个人都对你有好感，太难也太累。

刚出万年青，果不其然宁节守在外面，不安地团团转，看到她心虚地垂下头，宁渺渺叹了口气，“你去跟他说，宁渺渺和你是外人，你们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所以你永远站他那边，她的生母就算和两位长老有关，但宗主一直未把人带回来，亲戚也没有进入宗门任职，而且两个长老年纪大、突破也难，招揽能突破封号斗罗的天才比宁渺渺更有优势，宁渺渺过于孤僻，不屑与人多接触，如何能服众？记住没，重复一遍。”

“记住了，那我去了。”宁节有些尴尬的搓搓手，走前还瞟了眼她左手边。

顺着他的目光下意识转头，就见玉天恒蹲在院墙下，挠了挠头，“我怕你们不自在，就出来了，早饭也没吃。”

宁渺渺无奈，“跟我来吧。”她觉得等到20级的时候差不多可以离家出走了，在这里的两年比她当首席和妖魔拼命时还累。

宁英现在的心思其实和那些被规训在后院的女人差不多，因为空间太小，见识有限，资源更有限，你多拿块手帕，我就少一块，为了自己过得好，没勇气推翻顶头的男人，又不敢走出后院，只会把尖刺对准后院里的人。

她曾受托到一户人家除妖，见过一对石家姐妹，姐姐温婉贤淑、端庄自持，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又怜贫惜弱，常常请求家里给流民施粥义诊，没有人不称颂她，不喜欢她的，是大多公子王孙的梦中情人。

相比起姐姐，妹妹刁蛮跋扈、欺软怕硬，别说琴棋书画，就连基本的女红都不擅长，对姐姐布施的行为也嗤之以鼻，大多人都不喜欢她，莫说公子王孙连败落户也怕家里长辈昏了头，乱牵线，但这妹妹是嫡出，对家里长辈整天撒娇卖痴十分得他们的喜欢。

只这一点偏爱却令姐姐生出了嫉妒，甚至入了魔，她不愿承认这个处处不如自己的妹妹比自己更得长辈喜欢，归咎嫡庶之别，所以长辈们偏心这恶毒的小妹，每次闹矛盾都是自己主动服软，这不公平！

到最后，她看不到自己的优秀，听不到别人对她的赞美，更看不到在长辈们生病时，守在一边亲力亲为的小妹，听不到长辈们斥责小妹不如她懂事贴心，一天天的闯祸，更不该对她不敬，无关其他，只因为她是长姐她就该被做弟妹的尊敬，更不愿意相信长辈们为了她令小妹跪祠堂、抄佛经。

当宁渺渺问心魔，你想让你长辈怎么样时，心魔抽噎着说，她想小妹死，那她就是唯一的女儿，长辈们就会只疼爱她一个。

宁渺渺又问心魔，那么她的兄弟呢，你怎么能肯定长辈们不会更疼爱你的兄弟，心魔愣了许久才回答，他们又不是女子，怎么会与我有冲突？

怎么不会呢，如果你的兄弟们都没了，那以后的万贯家财都是你的，你不用远嫁看公婆脸色、被姑嫂叔侄膈应，更不用担心生男孩还是女孩，你的丈夫一个入赘的更不敢对你吆五喝六的，你都敢杀你小妹了，为何不更绝一点，顺手杀了你兄弟不更好吗？心魔讷讷无言。

最后，石家长辈商量许久，将长姐远嫁了，她出嫁那日才发现原本保养得宜的父亲嫡母都生了白发，原本和嫡母关系融洽的生母因为愧疚落发出家，小妹跟着宁渺渺去了女儿村——也就是她后来让贤的那位。

出嫁不到一年，她的祖母因心病，抑郁而终，回家奔丧时，最后一次见到小妹，“你知道我为何只和你争长辈们的喜爱，因为那是我唯一能比你强的地方，其他地方我处处不如你，外头也没多少人愿意纵容我，就算哥哥他们也不喜欢我，我只有长辈们那一点点偏心了，现在也没了，你我就不要再见了。”

之后反而是宁渺渺见过她，石家小姐那时也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像大多贤良温平的贵妇人，只眉眼间多了难言的疲惫，先是为没提前奉上拜帖道歉，又说了些客套话，最后问起那时候更名为青鸾的小妹。

其实那时候的青鸾同其他门派首席一块在长安面见新帝，这不是秘密，石家小姐的夫婿也被调入长安，她要真想见在长安等着就行，不用千里迢迢到女儿村，每个人族门派都有快速传回门派的阵法，所以她们姐妹真有心，见面根本不是问题。

石家小姐在女儿村住了十天，每天一坛特产女儿红，可能喝得上头了，拉着宁渺渺哭着道：“我就是不知足，我就是羡慕、不、嫉妒她，隔壁长孙妹妹成了皇后我都觉得不过如此，我就是嫉妒她，她可以不理会别人的眼光、风评，不肯做什么窈窕淑女。我也不想的，但我太喜欢长辈们因我自豪的样子，太沉迷别人的赞美，太享受其她人对我的羡慕嫉妒……”

宁渺渺其实和同门的关系一般，只能说是正常的相处模式，除开女儿村的环境，还有彼时师姐们的及时调解，最重要的是每每有人问掌门，什么时候她们算学有所成？

掌门慈和的道：“当你们能意识到某些事无论怎么努力你就是做不到的时候便算有所成，当你们能意识到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是随缘的，不是明码标价的，在有些人眼里你们就是不如别人时还能释然一笑，那我也没什么可以教你们的。最后若你们在杀死伥鬼时，还能为她们感到悲哀，便能做我女儿村首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