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它，我要你。”

那少年话音刚落，萧梦右手已经握在昙灵的剑柄上。

“咳，我不是这个意思……”那少年干咳一声，颇有装腔作势般的背手转过身去，“虽然俗话说得好，被救了要以身相许。但是我还不至于对一个没发育的孩子有兴趣。”

那少年说着，微微侧过身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偷看萧梦的反应。却见了萧梦条件反射般的缩了缩，抱住膝盖，将自己缩成一个球，似乎还小声地骂了一句什么。

看到这样的萧梦，少年一时间又起了玩弄的兴致，嘴角勾起挑逗的笑意，转回身来，冲着萧梦挑了挑眉毛：“你在捂啥呢，又没啥能看的，而且早都看光了。”

萧梦直到这时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虽然有好好穿着衣服，但这显然不是她本来的那件！

“你……你换的？”萧梦握在剑柄上的手微微颤抖，语气中也透着羞愤。

“嗯哼。”少年一笑算作是承认了。

“铮！”

昙灵出鞘，下一瞬银光已到少年的眼前，这一剑直取少年的咽喉。

“叮”“啪”

“锵”

一把折扇自少年袖中抽出，一击打在剑上，一击打在萧梦右腕。昙灵脱了手，掉落在地上，熄灭了银辉。

萧梦还没来得及为少年的身手而惊讶，便觉胸口一阵剧痛，下一刻气管像是被堵住了一般再吸不进一点空气。不由自主地抬手按着喉咙，却还是眼前一黑，跪倒在地。

“哎呀呀。”那少年故意夸张地叹息着，蹲下身，伸手将毫无反抗之力的萧梦揽进了怀里，一边迅速在她胸前点了几下，封住了她的心脉阻止毒素扩散，“瞧把你给急得，连内力都用上了。你中的这毒虽然解了，但是体内还有余毒呢，至少两天内不能用内力，不然激起了余毒，你还是会死的。”

那少年一边说着，一边将掌心贴在萧梦胸口，以自己的内力压制了萧梦体内被激起的毒素。

感觉到胸前的温热，萧梦的呼吸渐渐恢复了，意识再次清醒过来，“公子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抬手拍开那少年的手掌，萧梦捡起落在一旁的昙灵，自己站起。

“喔？”那少年也站起身，邪魅一笑，“我还以为南疆的女孩会不同呢，原来和中原那些小娘子一样呀？”

“我是汉人啊……”萧梦转头看向一旁，口中小声嘀咕着。

说着却用昙灵割破了自己的手指，让剑刃沾上血液，奇怪的是，这血竟像是被吸收了一般，很快便瞧不出痕迹了，直到这时萧梦才将昙灵收回鞘中。都说昙灵出鞘必要饮血，却只有真正手握昙灵的人才知道，这不是夸赞，而是诅咒。

“说吧，你之前说的‘要我’，是什么意思？”萧梦似乎已经接受了发生的一切，此刻看着少年发问。

少年也仿佛已经忘了他对萧梦做了什么不该做的，此刻邪魅的笑容再次浮现，说话间向着萧梦伸出手，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我要你加入我们。”

“你们是谁？”萧梦下意识地用警惕的视线观察起这少年，自醒来后还没仔细观察过他，此刻才发现，这少年很年轻，应当还没到弱冠之年。但他周身却透着上位者才会有的傲气，以及唯我独尊的王者之气。

那少年并没有直接回答萧梦的问题，而是缓缓念出一句诗：“踱尽世间轮回，无枉暂存此生。”这佛家的话语，自这少年口中念出，竟有了修罗的意味。

萧梦的眼瞳因震惊而有一瞬间的缩放，“无枉？幽州的那个吗？”

“呵，看来你听说过呢。”少年邪魅的笑意不减，“如何，加入我们，这世上再无人敢欺你。”

幽州无枉组织，是中原最强的杀手组织，据说背后还有皇室的支持。想要加入无枉的人不在少数，却无人能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处，之所以被认为总舵在幽州，只是因为凡是要请无枉办事的帖子都要送到幽州一处空宅中。

面对那少年释放的威压，萧梦却是紧了紧手中的剑：“所谓杀手，是不是收人钱财，予人消灾，不问缘由？”

“嘛……差不多吧。除了，被我看上的人。再高的价也不杀。”少年悠然地说着，下一刻却突然俯身凑近萧梦，食指勾起萧梦的下巴，“比如你。想买你性命的人多着呢，但是，我不答应。”

“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想要我加入无枉？又为何能如此巧合救了我？”传闻中无数人想加入无枉却苦于没有门路，萧梦自知她比起那些前辈来根本什么都不是，那么，眼前这个少年又为何执着于她？

“不是巧合哦。”少年微微一笑，虽少了几分邪气，却不变居高临下的姿态，“我一直跟着你，比那个周笑更早。大概还在涪陵江的时候我就在了，我很好奇究竟是怎样一个人能让那么多人一掷千金也要杀。不过，后来我看出来，他们一掷千金买的不是你，而是昙灵。本来我想再看看，你究竟有多大的能耐，但京城那一战我若不出手，你就要死了。呵，不过你也挺厉害，发着高烧还能和他们斗这么久，若不是那个傻的周笑让你分了心，兴许你还能自己逃出来呢。”

听到那天的事情，萧梦却是有些疑惑地抬手贴了贴额头。

虽然萧梦没有问什么，但是那少年却懂了她在疑惑什么，语气中本来的沉稳在一瞬间竟有些动摇：“你不会连自己当时发烧了都不知道吧……”

“我以为是喝了酒的原因……”萧梦又一次转头看向一旁，小声嘀咕。

少年默默扶额，似乎在心里感叹萧梦为什么可以这么蠢。

“那……你应该知道那些杀手是哪来的吧？能不能告诉我？”萧梦已经再次看向少年了，说话间有些迟疑着什么的感觉。

“告诉你，然后呢？你就会加入无枉？”少年戳破了萧梦的迟疑。

萧梦低头点点头，“毕竟都已经被你看……看了，我……”

“停。”少年突然出声制止了萧梦的话，“我不需要以身相许，你也不用以身相许，我不希望你选择加入是因为这个原因。而且，我是女的。”

“啊？”萧梦抬头看着眼前的暗红衣衫少年，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咳，那个，你要不要摸一下确认，绝对比你有料。”这“少年”的声音变了变，虽然还是分不清男女，但却有了女声的感觉，说话间指了指自己胸前。

萧梦的视线随着对方的手指停在对方胸前，呆呆地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突然转身，“才不要！”

“哈哈哈，妹妹真有意思。”说话间这暗红衣衫的人已经伸手将萧梦从背后抱住，右手划过萧梦脸颊，勾起她的下颌，指尖轻触唇瓣。自从坦白了女子身份后，对着萧梦上下其手的逗弄便不再收敛。

萧梦突然捉住了对方的双手，挣脱出这个人的怀抱，转身看向她，“所以你到底知不知道？”

“知道。”眼前的人又是一笑，伸手自怀中取出一物抛出。

萧梦准确接住，展开手心，掌中躺着的是一枚血色玉石制成的暗器。这暗器她是见过的，在在灵台谷，还有这一路上……

“这种玉产自南海火岩岛，我并没有确切消息，但若要说谁能将这玉当成暗器用，那最可能是火岩岛上的血玉教。”

在萧梦看着那暗器的同时，对方也讲解着，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她的声音格外地正经，似乎这沉稳之下还隐藏着隐隐燃烧的怒火。

“血玉教……”萧梦低声重复了一遍，用力捏紧了握着那颗暗器的拳头。

她曾经听过这个名字，在昙族被灭的那一天，母亲在她耳边说过：“血玉教。是血玉教毁了我们的家。不要迁怒别人，也不要忘记仇人。”原来，灭了她的师门的和屠杀她的族人的是一伙人。

有那么片刻，两人谁也没有说话。然后萧梦将视线从手上移开，再次抬头看向对方开口：“如果加入无枉，可以杀血玉教的人吗？”

“可以哦，不过得有人买他们的命。”

“那反过来……”

“嗯。血玉教的委托也是有可能接到的。”对方点头，不曾隐瞒，还饶有兴致地勾起唇角看着萧梦。

“我拒绝。”萧梦用力捏紧了拳头。

“我知道。”对方似乎一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此刻非但不怒，反而看向萧梦的眼神中还有些羡慕。

“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你和无枉的首领是什么关系？”这人既然能决定无枉不杀谁，想必是非常重要的人，但无枉的首领却是个男子。在她未坦白女儿身前，萧梦一直以为眼前的人是那个神秘的无枉首领。

“淑戚。”这暗红衣衫的人忽地玩笑般道出了名字，不免令人有些怀疑究竟是否是真名，“和首领的关系嘛……主仆？兄妹？夫妻？父女？还是什么呢？你猜呀？你问我什么，我都回答，岂不是很傻很天真？”说着这段话，淑戚的脸上又浮现了邪魅的笑意，满是故意挑逗的意味。

“哦。”面对淑戚饶有兴致的玩弄，萧梦这回给出的回应很冷淡。

淑戚却是不打算就此作罢：“既然你问了我的名字，那就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幽昙。”萧梦竟是学起了淑戚的那种笑容，不过这邪魅的笑浮现在萧梦脸上竟少了那邪气，独留傲气，“你只要知道，我就是他们口中的幽昙就够了。”

“那么，你接下来打算如何？”

“去南方。”

“江南？”

“不，”咬了咬唇，再开口时，字字掷地有声，“渡南海，灭血玉教。”从此，世上再无萧梦，只有幽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