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长乐的接风宴,因为脸上的伤,被延后了三日。
这三日霍长乐果然没有什么动作,只是当时看到的侍卫,暗云骑不计其数,该吹得风还是吹了起来。
尽管军汉们不知道上头发生什么事情,但是该知道的人,也差不多全知道了。
就连一下副将千户,凑在一起吃饭练兵时,也时常拿出来调笑说嘴。
皇城里来的人出言不逊,言人母亲,被平日里跟着大家同吃同住的将军教训了,说起来十分有代入感。
也对霍长弃被随意拿母亲出来侮辱同仇敌忾,竟又对霍长弃多了不少同情,怜悯之心,愈发觉得霍长弃为国为民,只因血统问题受尽欺辱,却依旧竭力守护着大元百姓将士。
照许笙的话来说,妥妥美强惨一个。
甚至还有城里的书生为霍长弃写诗作画的。
只不过诗没有画卖得好,毕竟霍将军的容貌,那可是让京城里来的小公爷死心塌地的存在,城里哪个小姐手里没有一份,属实是赶不上潮流了。
当然,这一切的风风雨雨,霍长弃和许笙都不知道,现在他们最关心的还是霍长乐的接风宴。
当日霍长乐来到大营,宣读了温德帝对于霍长弃的嘉奖,不仅升霍长弃为郡王,且任中军将军一职,仅列在大将军的徐虎之后。
又称战事紧急,封号暂时不定,等大军得胜归来,再赐郡王封号。
许笙暗地里撇撇嘴,什么因战事紧急,择不出来封号。
不过是敲打霍长弃,这个郡王也是随便赏赏,若是大军得胜,以霍长弃的功绩,再怎么也能是个亲王。
除了早夭的二皇子,大皇子与三皇子可都是年少没有任何功绩便封了亲王。
一个诚亲王,一个和亲王。
其背后母家,也是朝中最大的两股势力。
如今只给霍长弃郡王爵禄不说,还得胜后再选封号,那若没得胜呢?回去了还好意思舔着脸要封号?
这样的‘赏赐’真是既恶心人又让人挑不出毛病,许笙不知道,再怎么说,霍长弃也是温德帝的儿子,立了战功何必如此小气。
“这恐怕是大皇子的意思。”
霍长弃心里清楚,温德帝年事已高,再加上身子一直患有隐疾,许多朝政事物,皆有大皇子监国,代为办理。
这样恶心人的旨意,也只有大皇子做得出来。
除了霍长弃之外,其余的依次封赏,沈文,玄一,许笙也从普通的运粮官成了霍长弃座下的中郎将,连升了好几级。
只不过他是国公府的少爷,自然是小公爷的身份高人一等,只是这中郎将是他自己凭借军功挣来的,意义自然不同。
这也是国公府第一个自己挣得功勋的世家子弟。
霍长弃习惯了这样的伎俩,许笙却被恶心了够呛,看着从高台上宣读完圣旨,下来的霍长乐就是一个狠瞪。
霍长乐一顿,想说话,嘴角的伤口还有些发麻,只能假装看不见,与徐虎寒暄。
“父皇时常教导我们,我大元天下是先辈一兵一卒打下来的,切莫忘了兵法战争。此次本王前来军前效力,还请大将军多赐教了。”
“不敢当,王爷谬赞了。”
徐虎嘴上寒暄,心里也有些看不起,霍长弃好歹武功高强,用兵如神,尽管不是他们阵营的,还有些用处。
这三皇子,嘴上说的好听,实则草包一个。
一群人表面上和和气气,实在各个满肚子心眼,许笙看着倒觉得有些触目惊心。
大敌当前,可朝局却四分五裂,怪不得前世会被西云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这些上位者都在耍心机,争位子,谁还会关心黎明百姓怎么活。
倒是霍长弃这个暴君上台后,大元的国土扩张,除了曾经欺辱过他的百姓,其余的,虽人人称他暴君,可是没有再饱受战争之苦……
“想什么呢?”
许笙回过神,“哦,没有。”
他们正在霍长乐的接风宴上。
接风宴这次倒没设置在楚馆,就安排在城主的宅子里。
城主仅露了一面,便称病退席了,许笙看他的脸色又比上次在楚馆庆功宴时差了许多,如今佝偻着背,脚步蹒跚,老人之态十足,和传说中亲和壮实的城主简直两个样。
席间一切事宜皆有上官若之代为办理,他倒是左右逢源,撑着看似病弱的身子,到现在也没叫一个不舒服。
池彦也被邀来了,池家也不是三皇子一派,他们只保皇上,几个皇子对池家的态度都差不多给三分薄面。
池彦百无聊赖地坐在许笙身边,笑道,“他脸上的伤还没好全。”
许笙抬眼看去,果然坐在上首的三皇子,脸上还是有些淡淡的青色痕迹,尽管他装扮的再尊重,也透着几分滑稽。
“你也真下得去手啊。”池彦感叹,曾几何时,他这位贪生怕死,猥-琐憨直的兄弟竟然也出落得这般干脆利落了。
搞得池彦多看了许笙两眼。
发现这人明明相貌没变,可周身的气质与以前完全两个样,透着勃勃生机,整个人像被打磨过的美玉,散发着让人移不开眼的耀目之光。
许笙朝着霍长乐还有些痕迹的臭脸嘿嘿笑了一声,转头看池彦一直盯着他,奇怪道,“你一直盯着我-干嘛?”
池彦心里一动,正想开口,“我……”
不知从哪里伸-出一把匕首,插着一块炙羊肉,递到许笙嘴边。
“唔!”
许笙想都没想就咬了一口,瞬间双眼发亮,“好吃!”
霍长弃没说话,不等许笙动手,又一块连肥带瘦的羊肉又喂到许笙嘴边。
许笙就这样一边接受霍长弃的投喂,一边含糊不清地问池彦,“你刚刚想说什么?”
“……没什么。”池彦咳了咳,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复而又笑道,“你们俩不是在吵架?和好了?”
许笙没想到他和霍长弃的冷战竟然搞得池彦都知道了。
生气凭什么要委屈自己?
许笙这两天简直不要太爽!只需要一个冰冷的眼神,霍长弃立马将所有事情全盘托出,处处细致照顾,还会看他脸色行事,一口唾沫一个钉。
怪不得所有小说里的主角都是冷酷的!
只有冷酷的人才有光环!
“没和好啊。”许笙边吃霍长弃投喂的食物,一边给了霍长弃一个冷脸,只是油汪汪的嘴角没什么震慑力,“我白吃白不吃。”
霍长弃一副逆来顺受的小媳妇样,也不跟许笙争辩,就只是沉默地喂着许笙吃东西。
池彦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举动,摇头笑了笑,掩下了心中稍微起过的那么一丝波澜。
朝霍长弃低声道,“前个儿城主大人请徐将军过府一叙你可知道?”
霍长弃用手帕擦了擦许笙的嘴角,漫不经心道,“知道。”
池彦了然一笑,饮下一杯浊酒,手里拿着玉扇轻摇,“听说城主深居简出,身体愈发不好了,所以有什么事,还是及早办了才好。”
“嗯。”
两人寥寥数语,把各自的立场消息交换了个通透明白。
此后池彦便不再多话,专心看着歌舞表演,时不时与许笙开几句玩笑。
说不如请莺莺来弹奏一曲琵琶,许笙就说嗯嗯莺莺确实挺有实力唔唔唔又被霍长弃喂一嘴巴食物说不出话来。
逗得池彦哈哈大笑。
霍长乐端着酒走到了他们这一桌,气氛顿时有一瞬间的凝滞。
偏偏他跟没看见似的,朝许笙笑道,“先前从皇城来的时候,国公爷特别找到了本王,说是思念小公爷,要本王多照顾照顾国公爷唯一的嫡亲孙儿。只不过没想到小公爷年少有为,为朝廷立下大功,本王敬小公爷一杯。”
霍长乐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许笙猜测他是想作出样子来,与他们友好共处,堵住那些是是非非之语。
二也是假借国公府警告许笙。
许笙也懒得与他多说,倒了杯酒草草喝下,“三皇子谬赞了,我不过是跟着霍将军学了一招半式的,这才能退得敌军,霍将军才是当世之战神,不出世的天才,就拿这次胜仗来说吧,是霍将军英明决断,带着潜入函谷关……”
许笙一吹起霍长弃来就如若无人之地,简直犹如一个极端唯粉。
说得三皇子脸色越来越僵。
他是不出世的天才,是战神,是文武双全的将军,那他们这些其他皇子算什么?
听到最后,霍长乐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黑如锅底形容了,简直就是灶底灰。
许笙说高兴了,还端起酒杯问霍长乐,“三皇子殿下,您说是不是?”
霍长乐脸色发青,他能说什么?
难道当着这么多霍长弃的部下和刚刚打了胜仗的将士们面说霍长弃立下的功劳不足挂齿?
连为首的霍长弃都不算军功,那拼死拼活立下战功的其他将士算什么?
最后,霍长乐只能咬着牙转了个方向对霍长弃硬是挤出了一个微笑,“……四弟勇武,愚兄不可及。”
霍长弃施施然站起身,也没如往常客套寒暄一般礼貌回话,而是沉默地喝下了这一杯酒。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那意思就好像承认了霍长乐嘴里的话。
气得霍长乐差点捏碎了手里的酒杯。
许笙正憋笑,赞赏地看了一眼霍长弃,还想开口怼人呢,却闻到一股莫名有些熟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