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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重逢篇 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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贡院里面挤满了人,既有澜袍,也有白衣,大家簇拥在一处,反倒显不出谁来。元旬拉着元时回到贡院,夹杂在人群中,十分不惹眼,谁也未曾多看。

元时到底有些不放心,担忧应云手食言,抑或担忧他未有如此能力,不能说动贡院里的人留下他兄弟。况且他看见贡院如此布置,里面却不关他丝毫,心中更是来气,不愿多瞧一眼,因此一进来先寻应云手,谁知寻了几圈也不见踪迹。元旬经人引见,终于见到与应云手同时出来的第二名状元郎琼。

郎琼道:“你就是小阿手提及的同乡啊。他被人请走了,不在贡院里,这时候出去,估摸着要晚饭后才能回来呢。”

元旬当即就认出这副嗓音,就是方才打断自己与应云手谈话,拼死拼活喊走应云手的那个,本来心底一重嫌弃,再听这话,也不知是应云手是真的不在,也不知是借故躲开,只面上不好显露,仍旧直白问道:“却不知阿手出门前可向兄台交代过我兄弟的事?”

郎琼爽快道:“他说了。多大的事,不用这么惦记。他已经要下一间大屋与你们同住,眼时人多眼杂,待晚饭后,你们将行李并阿手的行李都搬进来吧。到时自有人引导去里间。”

元旬仍不放心:“阿手被何处请去?兄台同为前三甲,为何没去?”

郎琼道:“来人是这里面的张大人引到阿手面前的,只说请应进士,没说请郎进士。”

元旬这才作罢。

郎琼与他俩不熟,不过卖应云手一个面子,交代完就随口编句话离开了,元家兄弟自去贡院里外游逛。

郎琼并未撒谎,方才元旬与应云手交谈时,郎琼忽而大声寻找应云手,就是这个缘故。郎琼与奚世纶本来在一处,俱在贡院中厅,忽然本处的张大人领着五六个人进来,看穿戴打扮非是贡院的,亦非寻常人家。张大人见只有他两个,张口即慌张要寻应云手。奚世纶瞧着对方,面上立时肃穆,面轻侧向郎琼,低声道:“快寻他过来。”郎琼听对方只在一瞬间,音调都变了,立时明白,不管不顾地出去扯开喉咙就喊起来。

应云手循声而来,也是只认得张大人,不认识来人,但听来人里领头的说了几句话,张大人在一旁时时附和,晕头晕脑跟了来人就走。马车就停在贡院门阶下,出贡院就登车,直至马车行了一程,应云手方大梦初醒般问道:“敢问阁下是哪里,带我欲往何处去?”

来的一群人中那个领头的与应云手同坐于车上,见问笑回道:“方才面见应进士时,想是周围嘈杂,我等未讲明白,应进士未听清,我等在邓公身边,受邓公之命前来相邀。”

应云手一下愣住,思索了半天,又不顾礼节打量一番来人,顿时惊悸不敢多言:“便是那位历经两朝的老相国?”他隐约猜到今日在大殿上回身注视他的是哪个了。

对方仍旧笑眯眯的:“正是。邓公原话,昨日殿试邓公便注意到阁下,身姿挺拔,进退不慌,清隽独立如鹤,虽说初次入宫,逢此大事竟举重若轻,若非心中有丘壑,焉能如此,今日成绩公布,果然不错。邓公慕贤若渴,更喜自己眼力不错,因此趁着今日特地命我等请阁下过去一见,否则后面数日应进士状元三个住在贡院中一同筹划期集事务,未必能抽出身来。时间仓促,且诸多学子俱在一处,进退不便,礼数上难免潦草,恐怠慢阁下,还望阁下见谅。”

应云手想自己哪里是心中有丘壑,分明是才学有限心中无物,因此不似其他人一样紧张,就怕一时见了当朝的宰相,三两句话便露出根底,却又推脱不得,惶恐更兼无奈。

马车行了一时,终于停下,众人请应云手下车,应云手知自己已走到见识之外的境地,惟有处处留心。他下车的地方,一道乌漆门半开,上面一道清灰石楣,楣之上镌刻着“疏篱小筑”四字。门房得到消息,早都出来恭候两边。顺着人影望进去,里面不似衙门肃穆,不似家宅热闹,株株春花已绽,稍远处轩廊错落,中间露出玉栏粼粼绿波隐隐,好个清幽所在。那人至此,引导应云手步步向里,进入一间临池塘的轩室,里面一名须髯皆白的老者,果然就是白日殿上所见紫衣澜袍之人,眼下换回一身鹤灰卍字纹家常,衣料依旧光滑粼粼似水,领口微敞,腰间系着紫檀色宫绦,正坐在临湖窗下,眼轻闭,手里轻轻把着一件白玉壶,不似睡眠,倒似陷入心事中。湖上和风入窗,微微拂动老者须发,落在应云手眼中,好似那蓑羽的白鹭,绝乎于尘世。

殿试结束,邓祖舜终能回到家中,想起今日之事,未进家门,先遣人回去报个平安,自己带随从去了外宅花园。一切安排妥当,邓祖舜闭目养神等待消息。听到底下人回报,邓祖舜才缓过神来,抬头就看见应云手已到身前,正恭敬作揖,忙起身上前要扶起,未起身已现笑意。待见过应云手,邓祖舜“呵呵”笑道:“殿试当日老夫就与同僚打赌,说老夫此生识人未曾走眼,不必问你的家世成绩,便知是瑞凤祥麟之才,再不会错。”

这一句说得应云手更加羞赧,未开言先涨红脸。

邓祖舜略收敛神色,将如何取中应云手的前因后果描述一番,末了谆谆道:“今日老夫说给你听,是希冀你能体谅陛下苦心,不负朝廷与陛下的期许,莫要多思了。说起来,你的授业恩师是哪位大贤,老夫可认得?”

应云手老实回答:“恩师已愈古稀之年,尊姓曲,大号讳不才。”

邓祖舜忽“哈哈”两声,环顾左右一番才又看向应云手,始终笑意难收:“不是笑你。你恐怕不知道,他从前叫曲明德,与老夫是同一年的举子,满负才气却无时运,每每错失良机,一怒将自己改名‘不才’。后来他壮年隐退,听说未归故乡,而是去了某处乡间,竟然是你的家乡。你是?”

应云手赶忙接话:“睢川府望江县,学生自启蒙便跟着恩师,受恩师教导。”

邓祖舜抬头,拈须沉吟道:“睢川的风水好,自古人才辈出,莫说前朝,就是本朝的名人、进士,想来在你的家乡声名早已传遍吧。”

应云手为难道:“望江虽归属睢川府,地理上却在睢水最西,最是荒僻无边,学生若非考试,根本无机会入睢川府见识。至于学生自身,不怕老贤相嘲笑,祖上代代务农,字不多识。至学生祖父,靠着数代人攒下小小积蓄得以在县城购置一块小院落,全家搬进县城,父亲才得入县衙开办的官塾,全家终于知晓学问为何物。至学生一辈家中仍旧苦寒积贫,仅能勉强支付学生入学考试等资费,左右来往邻舍与学生家一般无二,实在无力结识高门大户、进士之家。”

邓祖舜常吁一气,言道:“当今朝廷网罗天下英才,不以出身论高低。你敢于报名进士科,不走机巧之路,便是你的能力不虚,大好前途只在眼前,再不须妄自菲薄。”正在训诫间,忽然他旁边一人上前,向邓祖舜低声进言几句。邓祖舜转而道:“差点忘记了。老夫派去请你的人离开,你尚未到来时,翰林宋学士邀我过去,我说且等一等,我这里要招待一位贵客。这一等,与你越聊越投机,就把人家晾在那边了。”

应云手知这是惯见的赶客之词,忙要致歉告辞,谁知倒被邓祖舜上前一把拉住袖子:“你若走了,单凭老夫的薄面可是不成。他是翰林学士,你们总要见面,难保他将来还是你的老师、上司,有老夫担保举荐,还没有别人作梗,这样好时机,为何拒绝。且待老夫更衣,咱们一同过去。”

宋青台,时年四十八岁,正在沉稳干练年纪,浑身清瘦俊朗一如少年,鬓角额边掩不住道道纹,熏染的满面书卷气遮不住眸中精光。听派出去的人回报说老相国携了新科第三名状元过来,宋青台早早亲迎到大门外,不多时,就见到邓祖舜常乘的那辆马车缓缓朝着自己这边而来。宋青台赶忙迎上去,先拜见老相国,又欣喜开怀地携了应云手,三人一道进府。

待客人落座,宋青台将应云手再一次上下打量,越打量越满意,满口不绝地赞叹道:“陛下与老相国果然眼力非凡,好,实在是好。我这陋舍当真委屈了应进士一身气度,若立于老相国的疏篱小筑中,临池凭柳御风,简直就是一幅绝佳的雅士图啊。”

邓祖舜笑打趣道:“方才这情景可不是跟你所言一模一样。你也无须自嘲,想当年,你也是这般意气风发,只是如今事务繁忙,害你略显几分憔悴罢了。”

宋青台又询问一番应云手家世,不住赞叹道:“实在难得。”忙又转身吩咐道:“今晚留老相国与应进士在家中小聚,将新春时陛下赏赐的那坛酒启封吧。”

应云手这时才反应过来,惶恐道:“学生实在不敢,恐有违老相国与学士美意,万一因醉酒耽搁了明日的事,或是人前失了仪态,岂不辜负老相国与陛下提拔苦心。学生,学生出来时未向同乡并那二位兄长告知,此时他们还不知如何寻我呢。学生就此拜辞。”

邓祖舜忙道:“你看看,你看看。宋学士,你将这孩子吓到了。”

宋青台忙笑着致歉,又再三解释挽留。

应云手被翰林学士、两朝宰执围拥着,满心怀疑此等好事为何单单落在他身上,当下难辨其中虚实利害,只想着回去找那二位比自己年岁长、阅历深的状元讨一个主意。他听着那边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心底颠倒思索个走脱的理由,忽听外面一声报:“老爷,外面有个青年军爷,自称是您的外甥,从南方回来,想要拜见老爷。”

应云手不待宋青台反应,赶紧接话道:“原来学士家中还有要事,学生冒昧打搅已是不妥,空手登门更是无礼,改日自当备礼再拜学士。今日多谢老贤相教导,学士邀相国必是因着要事商讨,学生实不该听,今日就此拜别。”边说边作揖,朝后慢慢退。

宋青台仍旧笑意盈面:“也罢,应进士既已登科,早晚与宋某成同僚,况且还有一月期集,相会自是不远。来人,好生送应进士回去。”

应云手再拜谢道:“不敢。这次上京,本来想着给家中捎去些京城物产,前些日子一门心思在考试上,明日之后又要学习着筹划期集诸项事宜,惟今日有些空闲,我一个人四处逛逛,采买些东西去。”

宋青台只得言道:“甚好。准备什么日子往家送东西,务必提前告知,我欲与应进士结交,也想准备一份礼物送与家中。”

应云手满口答应下,转身由此间下人引导着离开宋青台府宅,直至走出大门,方舒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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