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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少年篇第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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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日秦感跑去学堂求助,应云手每日上学放学都会多走两步,先去秦家大宅外面看看,只是依着父亲叮嘱,再不敢往大宅里面去,生怕碰上歹人歹事。秦家大宅的大门某日大开着,某日又紧闭,却总不见秦感再出来。如此开开合合一个来月,忽然一日,应云手惊讶早晨还大敞的两边门扇,于傍晚再见时便落了锁,门缝间相对交叉两条好大的白封,浆糊未干,一块一块透过白纸。上面的字有些潦草,应云手不全认得,唯独担心秦感母子出来没有,若是还在里面,秦感还好钻盗洞出来,他母亲怎么办,后来他转念又想,秦感兴许跟着他娘早去了道观。应云手存了心事,也没跟小伙伴招呼,匆匆跑回家,见到正在烧饭的母亲,将外面所见并心底所想全讲给母亲。应母立在灶旁听儿子讲了半天,最终只重重叹息一声,抬起沾满面粉的手轻抚长子的脸颊,转身又做饭去了。

秦家大宅里外重又回去静寂中,孩子们早晚游戏间仍旧避开大宅那边,彷佛秦家从未来过人一般。眼见着春色起,河畔柳树又绿,大小鱼儿也渐渐上浮,应云手不管母亲叮嘱,急急脱下棉衣束缚,浑身只觉畅快,唯苦不能摆脱日日上学的烦恼,盼着哪一日能彻底畅快一回。

这天早起,应母立在门口,望着屋子里儿子边呵欠着边匆匆收拾书包的背影,轻声道一句:“今日不上学去了,出去给娘雇辆车,跟娘出城一趟,去观里还愿。”

这一惊喜来得猝不及防,应云手转身呆呆望着母亲,直到在母亲面上见到一惯温和神色,终于心底回转过来,开心高应一声,蹦蹦跳跳出门去了。过一时,应云手回转,帮着母亲将数个大包袱小包袱逐一搬上车,边搬边问道:“娘,这些都是什么啊?”

应母只含糊应道:“都是有用的。”

一时到了道观山门外,应母又吩咐道:“去跟里面的师父说,南街后巷的应家来还愿了。这六只大包袱里是许下的鞋袜、吃食,这三匹布是娘让千锦坊抵的房租,都让师父帮着搬进去,这个手帕里是许下的银钱,进去若是没见到老元道长,就找那个管事的长胡子道长,别给别人,他们见了东西和银钱自然明白。娘身边这五个包袱,还有这只小筐,你别让这里的人动,把它们搬去一个不显眼不碍事的干净地方,有人问,就说是娘随身的行李。娘问你,可能记得清楚?”

应云手听得明白,乖巧答应着:“娘放心吧,我都记得啦。”跳下车去,按照母亲吩咐进道观找人去了。

应母自诞下应云手,一盼孩儿能平安长大,二盼孩儿乖巧上进,将来博一个好前程,离开这螺壳一般的县城,于能力所及之处暗地许下小小心愿,每年都去城外的道观还愿。道观于这种事上一年不知应酬多少,自有一套流程,欢喜收了应母的钱货,引导她虔诚拜祷,应云手则在观里观外自在玩耍,开心享受春光。

待诸事毕,应母小心向管事的道长询问:“去岁为亡夫办丧事的秦家,听闻她母子为感念神仙扶持,将自家院子舍与观中,自己搬来城外居住,可在这附近?我家阿手与他家儿子一向交好,十分想念,神仙若知,不妨指与民妇,民妇与小儿感念神仙大恩。”

道长刚收了应家的东西,正在欣喜中,见问便顺着应母的话答道:“我这里本来与她留下三间向阳的独立房舍,她寡母小儿,又在孝中,住在观里自觉不便,全都被她谢绝。我见他母子意志坚定,因此将西墙外看守菜园的两间旧房舍改造,送与她居住,你要寻他母子,径直过去就好。”

应母千恩万谢,拜辞道长,出门唤过应云手,母子两个抱起大殿角落几个摞在一起的包袱,应母背起小筐与儿子并行,一路出门去了。

转过道观大门,母子俩顺着围墙来到道观西边,果然脚下便是打理得整整齐齐的菜畦,菜畦中央一条略宽的土垄算作甬路,中间矗立着一座两间的小小旧房舍,房舍独立微斜,已现蛀洞的旧门虚掩,门缝里面极暗,看不出房间里面模样,周围一道篱笆皆无。应母至此驻足,放下竹筐,抬手替儿子抿抿碎发,掸掸衣衫和鞋面的浮土,轻柔叮嘱道:“去吧,别踏了菜地,别进屋,记得该有的礼数,在外面唤那孩子出来。”

应云手却望着阴暗小屋生出胆怯:“娘,那屋子真是住人的?你不是说那种屋子会钻出蛇来,不许我靠近吗?”

应母轻呵斥道:“不许胡说,这是道观,神仙住的地方,纵有蛇也会被感化,不咬人的,去吧。”

应云手终于爽快答应下,一路跑跳着绕过菜地,穿过土垄,直至小屋子前面方才收住脚步,扭头看看母亲,规规矩矩在门口立好,朗声道:“小感,小感,我是阿手,你在吗?”

唤了两声之后,那扇破门吃力朝里旋了一下,似乎被人踢了一脚,“哐当”一声朝前一扑,之后又朝里扭一下,终于秦感从里面的阴暗中现身,看身形似乎更瘦了,模样也显憔悴,却难掩惊喜,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朝着应云手张张嘴楞没出声。

应云手拉着秦感的胳膊,拽着他朝外走:“原来你住在这里,怎么也不去找我,也不和我说,还是我娘向观里问出来的,快走,我娘来看你了,带了好些东西,你来看看。”

秦感见到应母,心内礼数驱使他不由分说跪了下去,朝着应母结结实实磕一个头。应母忙弯腰搀起来,心疼打量道:“这孩子的脸色,一看就是受苦了。你娘还在吧?在就好。这些包袱里各色吃用都有,凡我能想到的,就这些了,筐子里是些鸡蛋,底下垫着半袋米。跟你娘说,别嫌东西少,你们孤儿寡母的,东西不能太多,太多遭人惦记,反倒害了你们。若缺什么,你应该还记得我家,尽管开口,或是找阿手传话。阿手,你替这孩子把东西送过去,小心别颠破鸡蛋。好孩子,我们这就回去,你别再出来了,外面这世道,与你其实不太平,平日别走远,守着你娘,若出来寻我们,尽量在午间,早出早回。”

秦感听着这番叮嘱,满心又是委屈,又是感激,忍不住又要下拜,径直将应母的眼泪拜了下来。应母顾不及抹泪,赶忙拦住:“快别拜了,赶紧拿东西回家给你娘去吧。进去跟你娘说,我们也该回城了,改日再来。”

临分别时应母叮嘱秦感的话,却被应云手惦记在心里。待晚间应母安顿儿子睡觉时,应云手躺在床上犹不甘心,问道:“娘,咱们什么时候还去还愿啊?”

应母坐在床沿拍哄着儿子,嘴里嘟囔道:“再不去了。”

应云手惊得立时坐起来:“为什么!”

应母赶忙安抚儿子,扶他重又躺好,这才慢悠悠言道:“若是为你的小友,为了救济他家,顶多再去一次也够了,否则不但替他,也替咱家招来祸事;若是为还愿,再不去了。娘曾经许愿让神仙保佑我儿一生平平安安,如今,娘情愿用自己的阳寿来换取我儿寿数,至于那些神仙,娘也不知该不该再信他。”

天气暖和以后,秦感每日中午都出现在老柳树下,果真是雷打也不动,雨浇也不走,似是特别珍惜如今时光。应云手有时带着元家兄弟,有时独身一个,午间必定赴约,待下午课程开始,应云手返回学堂,秦感也悄悄出城回道观外的小房舍中。如此直到夏日的某一天,秦感破例迟到,应云手独自一个蹲在柳树下,边寻机摸鱼边等好友,谁知再等来却是分别。

转眼伏夏又过去,又是一个天高气爽时节,学堂旁秦家的大门终于再被打开,在学堂里能清晰听见隔壁的热闹。应云手以为秦感回来了,放学后也没顾及元家兄弟,书包都没收拾,先撒腿跑过去,谁知元旬与元时早他一步立在大门两边,似两尊小小门神。元时得意拍着胸脯,朝里使劲歪歪头:“这院子是我家的了,今后县里都要叫他元家大宅。放心,你是我兄弟最好的朋友,等里面布置好了,我请你第一个逛去,从今后咱们不钻狗洞,走大门进去,好不好。”

应云手说不出好不好,小小胸膛里似堵着一大团芦花,虽胀满却空虚。他面上漠然望着大门,望着大门旁的两兄弟,仿佛不认识似的。

元时犹喋喋不休道:“改天我要养上两条大狼狗,也要一条纯黑的,再一条花青的吧,每日牵着它们往门口这么一站,再出门满县城逛一圈,才叫威风呢。”

元旬呵笑道:“你哪一次见了狗不是尿比腿快?”

元时恼怒,奔过来要打元旬,却不知应云手何时离开了。

学堂后面连通大宅花园的狗洞早被堵上,却拦不住墙那边传来一浪又一浪的喧闹。对面男声叠加着女声,高谈吆喝、哄鸡嚷狗、肆骂肆笑,曲先生于堂上听得清楚明白,时不时指着西边叹道:“斯文,斯文!若是诗礼大家断不如此,‘学不在兹乎’?”元旬与元时兄弟逢此时,只好伏在桌上,将头脸深埋肘弯衣袖下面,羞惭不能已。

至晚放学时,曲先生独独将元家小兄弟留下,却坐在书桌后以书遮面,始终不动不言。他不动,元旬与元时坐在自己的桌前,也不敢动,一时哥哥看看弟弟,一时弟弟看看哥哥,全都无措。待其他孩子都走光,负责扫洒收掇的小厮们也离开,夕阳已落,仅存的余晖勉强照亮屋子,曲先生终于放下书,招呼两个孩子到近前,问道:“可知秦家那所大宅子何以完好遗存三代,直至到了你们家手上?”

元旬抢答道:“他家有钱,如今我家也有钱了。”

曲先生沉吟道:“我再问你俩,此地谁最大?”

元时见哥哥已答一句,生怕落了后,便也高声抢道:“县老爷。”

曲先生又道:“你们可知,此地大为天的县老爷,当秦感父亲活着时,可是连他的面都望不到;若秦感祖父长寿,秦家不出事,你们连同县老爷,连秦感的脚背都望不到,这些绝非钱所能买来的。钱可以修宅子,却买不来百年基业。秦感祖上,就在你家如今住的这所大宅里,出过一双兄弟,一门双进士,那才是最大最踏实的荣耀,远比你家赚些钱,赚所宅子来得久远。你家今日是辉煌了不错,保不齐来日还有比你家更辉煌更有钱的,也会将你家赶去城外菜地,世事轮转本就如此。我今日留下你们单独说这些话,皆是看你俩日常有可造之处,宅子里的我管不着,可你兄弟跟着我读书,若混成那个样子,不啻将我这副老脸扔在泥塘里践踏啊。嗯?应云手,你给我出来,鬼鬼祟祟藏头藏脸的,成什么样子,岂是读书人所为!”

应云手蔫蔫地自窗户下面探出头来,见里面三人都盯着自己,不好意思再躲藏,绕进屋子朝前鞠躬施礼:“曲先生好。”

曲先生问道:“这时刻了你不回家,在外面做什么?”

应云手道:“学生不知元旬和元时犯了什么错,担心他们受责罚,不放心也不敢走。”

曲先生忽想起往事,试探道:“你倒义气。他两个确实要受责罚,你可愿一同挨着?”

应云手“啊?”一声,知不可挽回,只好硬着头皮道:“愿意,吧。”

曲先生鼻中“哼”道:“今天太晚了,你们赶紧回家去,不许在外游逛,免得父母担心。明日起,每天放学后三人一同领罚,一个不许走。”

小孩子到底藏不住话,第二日学堂所有孩子都知曲先生与元家兄弟和应云手置气,却不知他们因何惹怒曲先生,相互间嘀嘀咕咕一整日不得闲。下午放学后,大家都磨磨蹭蹭在原地不动,预备瞧看热闹,被曲先生察觉出来意图。曲先生不免气恼道:“应云手、元旬、元时,你三个随我来,自己惹下的祸,自己收拾残局去。剩下的,看什么看,有愿意一同领罚的,一同进来。”底下孩子们急忙拥挤奔出学堂,群蜂出巢般散了。

曲先生带领三个孩子一路向里来到后院.后院设有他休息下榻的卧房,孩子们寻常不敢涉足,惟有似应云手这等胆大的,也只敢猫腰贴墙潜行,悄没声息地向草里扑个促织,捉个螳螂而已,一旦听到房间里外有响动,转头就跑。今日曲先生特特将他三个带至此处,孩子们一时琢磨不透,担心责罚别出新格,心底只是忐忑。

待房门打开的一刻,三个孩子心底霎时敞亮起来,原来秦家从前珍藏所有书册全被般至此处。学堂后排房舍不及秦家那座大屋敞阔,曲先生为此将自己的卧房都腾挪出来,搬至倒坐小厢房中,只为留下宽敞干燥的主屋。如今北面主屋一排四间房,密匝匝罗列成排的大小柜子,只东向房间里插空摆下一张椅子大小的方桌,旁边一只高凳,凳上铺着一方旧的红绡软垫。

曲先生难得面上露笑道:“你三个共用这张小桌子是不可能了,看见角落那两张席子没有,从今日起,你三个放学之后跟着我在这里用功,每月一考,考得最优者可以去桌上看书,那两个只配用席子。这里面尽是书籍纸张,冬日不能生火盆,以防发生事故。地板上冬日寒冷,夏日潮湿,想舒坦些就多用功吧。”

也不知从哪一日开始,白日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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