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男人身穿黑色大衣,配一条咖色围巾,一手拿行李箱,一手抵门。
他也听见响动,抬头向她的方向瞧来一眼,对于家里出现的陌生女孩感到困惑。
谈盈乐不认识,又把头探回去,一边去倒热水一遍冲书房里喊:“爸爸,快来,有客人哦。”
“谁啊?”谈方谭的声音传出来。
“不认识,你自己来招待。”
谈方谭拿着手机闻声走出来时,谈盈乐双手抱着杯子正坐到沙发上。
那个男人遥遥立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屋里的两个人,从身后挟过的冷风吹起他胸前的围巾,吹乱他额前的黑发。谈盈乐捧着杯子,第一口水要喝不喝地,呆呆地注视着他。
某一瞬间,她直觉他并非客人。
果不其然,谈俱僵硬地转过头来看向她,开口时声音的寒气透过人耳膜渗入骨髓:“你叫他什么?”
谈盈乐承认她是个第六感很敏锐的人,比如此刻,她能感觉到这个年轻男人,或者可以称之为少年,周遭泛起浓雾一样的情绪,和当天的雾霭一样弥散满天,从户外丝丝渗入。
谈盈乐咽了咽口水,抬起头。
她感觉连时间都被冻住了。
谈俱一动不动地盯住她,拿手指着谈方谭,又问一遍:“我问你叫他什么。”
谈盈乐潜意识里觉得自己犯了什么错,也直觉沉默是此刻最好的回应方式。
三个人形成一个三角形结构,稳固,牢不可破,没有一个人说话。
最后还是谈方谭先开口,饶是谈俱提前回来,撞破一切众人皆知的秘密,他连问问题的语气好像在话家常:“唉?提前回来了,怎么不说一声?”
他笑呵呵地把谈盈乐手里的杯子取下放到一边,又把她从沙发上拉起来,对她道:“快去,叫哥哥。”
“哥哥坐这么久的飞机辛苦了,快给哥哥拿瓶水。”这么亲昵熟络的语气,甚至能让外人感觉是一家三口。
如果放到现在谈盈乐肯定不会自讨没趣,但那时候她还不太明白,尽管她已经感觉到谈俱不悦,还以为她只要讨好就能把这场山雨欲来的争吵压下去。
她拿了瓶矿泉水,在犹豫中听话地走上前去,递到他手边,试探着喊:“哥哥。”
谈俱反手甩开了她的水。
矿泉水撞到玻璃门上,发出“咚”的一声。
他甚至没看她一眼,额头青筋暴起,看向另一个方向的目光好似腊月的寒潭,从喉咙里吐出一个字:“滚。”
谈盈乐吓了一跳,“哇”一声哭出来转身跑去谈方谭怀里。
那瓶水骨碌碌地滚到谈方谭的脚边,他捡起来的同时一秒冷下脸来,逼问道:“你这是什么态度?”
谈俱良久没说话,恍惚间想起很多东西。
他的声调一压再压,最后只剩毫无波澜的语气:“我妈最后病重那回,也是这么撞见的吧?”
“带回家里来。”他恨得想杀了他,“谈方谭,你是人吗?”
因为这句质问,谈盈乐记得父子俩最后什么难听的话都骂出了口,她在一片混乱中吓地疯狂喊“对不起”,最后抱住爸爸的腰以拦住他,恳求道:“我们快走吧。”
这件事给她留下了深刻记忆,后来鲜有的几次和谈俱意外碰见,只消看见他似乎要投射过来的眼神,她就怕得要命。
他周身气质,一次比一次看起来沉静敛默,尽管他在几次碰面的社交场合并不吝啬于言谈。
巧言令色,半真半假,周旋其中。
静水深流,比以前会直言说出“谈方谭,你是人吗”的谈俱更加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