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中,时清突然出声:“李叔,您知不知道附近有什么地方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而且在里面有种呼吸不过来的感觉。”
苏门凊一脸震惊的看着时清,似乎没想到他就这么直接说出来了。
李有福拨弄柴火的手顿了一瞬,等到把火拨的更大以后才抬头盯着时清,问他:“你问这个做什么?这哪有这么个地方。”
时清垂眸看到了李有福停顿的动作,他便知道自己问对了,李有福知道这个地方。
时清抬头笑着跟李有福说
“嗐,李叔,我跟您说实话吧。其实我们是来这找人的,之前我做了个梦,梦里有个小女孩跟我说她想回家,但是找不到路了。我问那小女孩她在哪儿,她说她也不知道在哪,她只知道自己在鼓阳村,但是四周漆黑,她看不见回家的路。她还说她快呼吸不上来了。我一下就惊醒了,我本来没当回事儿,觉得不就是一个梦嘛。但接下来几天我连着梦到这个小女孩好多次。后来醒了我就想着来鼓阳村看看,万一真有那么一个小姑娘,我们送她回家,她也能让我睡个好觉。”
他说着说着叹了口气,眼中似有泪花闪烁
“那小女孩真可怜啊,我问她多大了,她说她记不清了,应该是四岁。她还说她好冷,她在那待了不知道多久了,走了好久但是都回不了家。”
李有福不知道是听入神了还是怎么了,怔在了一旁,如果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他浑浊的眼中似乎已经有了泪花。
他嘴唇微微抽动了一下,似乎想要说什么,最终只是闭上眼睛咽了一下口水。
苏门凊也没说话,他还是一脸震惊的看着时清,但震惊之中还带了一些疑惑。他的大脑正在飞速运转,想着
“不是,他就这么水灵灵的把系统给的条件讲出来了?怎么还有后面那些?难道我的系统没有把线索给全?什么冷啊热的,我怎么不知道啊!”
但时清忙着看李有福的反应,而李有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一个人关注到苏门凊震惊的脸色。
过了好久,李有福才开了口,他的声音有些低哑像许久没有喝到水的人,他说
“我,我不知道这个地方。但是你刚刚说的梦,让我也想到了一个故事。你们要是有时间,我就讲给你们听听,就当听个乐子。”
时清和苏门凊连忙表示自己有时间。
李有福喝了口水,慢慢的吐了口气道
“这个故事讲的也是一个小女孩。她的爸爸跟我一样,是个残废。她的妈妈是个非常非常漂亮的人,她的爸爸漂泊了大半辈子,一直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会这么孤家寡人的过下去了,直到有一天......
这个男人在村里其他人的牵线下跟村里所谓的“疯子”见了面,男人是个残疾,长这么大没跟这么漂亮的女人坐那么近过,他的脸红了个彻底。
被当时一起去女人家里的那些人笑了半天,后来过了没多久这个男人和这个女人就在村里的安排下结了婚。
男人结婚那天,激动的满脸涨红,那天男人敲出了他这辈子最好、最响亮的鼓声。结了婚以后,男人去哪几乎都要带着他的媳妇,男人对于这样的生活已经很满足了。
但过了几年,他的妻子怀了孕,生了一个小女孩,男人高兴的把拐杖敲的梆梆响。
这个小女孩出生在秋天,一个硕果累累的季节,男人给这个小女孩取了一个名字叫“李阿鼓”,因为鼓是这个男人能拿出手的东西了。
从那以后,男人带的人变成了两个——他的妻子和他的孩子。结婚以来男人的笑容比他前几十年的笑容都多,他时不时逗一逗自己的妻子,惹得她直跳脚。
时不时又带着自己得女儿去小溪边看风景,指着那些花花草草跟她说这是什么东西。
村里人跟这个男人说怕孩子遗传他妻子的“疯病”,于是男人攒了钱带着孩子去检查了身体,结果显示这个孩子是个很健康的孩子。男
人越来越觉得生活有了盼头,他给自己的妻子女儿买了新衣服,还给妻子买了糖果。
他的妻子爱吃糖,这是他偶然间知道的,他发现每次她的妻子吃到糖就会很开心,接下来的两三天心情都会很好,会蹦跶着走路,会跟男人一起玩捉迷藏——这是他的妻子最喜欢的游戏。
于是男人就经常跟自己的妻子玩捉迷藏,他总会躲到一个很容易就让他妻子找到的地方,每次他的妻子成功找到他后,他就会给他妻子一颗糖。
后来他们的孩子逐渐长大,能走路了,也会讲话了。于是捉迷藏的对象变成了三个人,小孩总是蹦跶的比较快,每次阿鼓都会比她妈妈先找到男人,找到以后就在那咯咯的笑,也不管男人跟她说“嘘”,张口就喊
“妈妈!爸爸在这!”
于是他的妻子听着声音就会跑来找到男人,并伸手向男人要糖。
每次男人都是拿一颗糖给他妻子,但后来他的妻子说要两颗,说阿鼓也玩了,她也得有糖。于是后来男人每次玩捉迷藏都要给他妻子两颗糖。
男人以为这是他的苦了大半辈子的福气,但在阿鼓四岁那年,有一天男人去镇上给他的妻子女儿买东西,他在走之前跟他的妻子和女儿说他去给她们娘俩买糖,两个小时就回来,让妻子在家带着孩子玩。
等到男人回来以后,发现家里没人,喊了半天才听到了小小的一个声音说:“爸爸我在这。”
男人在柜子里找到了阿鼓,但是没有看到自己的妻子,他问阿鼓她妈妈哪儿去了。
阿鼓说:“妈妈说跟我玩捉迷藏,让我躲在柜子里等爸爸回来找!妈妈说她去找爸爸!”
听到这个话,男人牵着阿鼓一起出去找他的妻子。
找了很久很久也没找到,男人想她是不是已经回家了呢?于是牵着阿鼓打算回家看看,如果还没找到就让村里的人帮忙一起找。
但还没等男人走到家,就听见有人在骂骂咧咧。
那些人看到男人回来,七嘴八舌的说着“你回来了!快去看看你家媳妇!她发病了!到处拿着石头打人,你看看我家孩子头上的包!她不知道怎么弄的浑身脏兮兮的,身上还有血呢!我们本来是看她这样想问问她怎么回事,谁知道她看到人就把手里的石头扔了过来!你看看这砸的......”
男人没有听完后面的话,他只知道自己在听到那些话时感到头皮一阵一阵的发麻。他拄着拐杖拉着阿鼓快步的往前走,走了一会儿,他停下了脚步低头看了看阿鼓。
然后又转身将阿鼓送去了他妻子的娘家。接着他才回到了家里,他到了家里没有在院里看到他妻子的身影,他一边喊着他妻子的名字,一边把倒了的椅子扶起来。
在走到房间门口时,她听到了有谁在说话的声音,他推开门就看到床上有个人用被子裹住了自己——正是他的妻子。
他走进一看就看到自己的妻子蓬头垢面,脸上似乎也有血迹,双手还紧紧的握着一块血迹斑斑的石头,嘴里不停念叨着“救,救。打!打死!”
他妻子的眼神呆滞,连男人蹲她面前了都没发现。
男人伸手碰了一下她的肩,她被吓了一跳,反手就把石头砸了出去,而后将自己埋进了被子里紧紧的裹住自己。
男人侧身躲过了石头,他看着自己妻子的这副模样,一时间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只能坐在床边慢慢伸手抱住了妻子。他这时才发现原来他妻子一直在发抖,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感受到了无力。
过了好久,他的妻子才逐渐冷静了下来,但依然不清醒,男人把他妻子身上的被子慢慢的揭了下来,看到他妻子蓬头垢面,脸上有血污、头发上也沾上了草屑、衣服上是泥巴混杂着血的痕迹,甚至有些地方已经被撕裂了。
男人帮妻子摘头上的草屑,并笑着说道
“你这是滚泥坛了啊,怎么弄的脏兮兮的,你看这草屑在你头上跟插了根筷子似的。”但说着说着男人就掉下了眼泪。
他抱着妻子在那无声的哭泣,他不知道自己只是出去了几个小时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他在后悔自己为什么这次出门没有带上自己的妻子和女儿。
他妻子自从嫁给了他那么多年虽然平时有些神志不清,但并没有做过什么过激的行为,他也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妻子是村里人口中的“疯子”。
而他的妻子茫然的坐在床上,不知道为什么他要哭,他妻子隔了很久才缓慢的抬手给男人擦眼泪。
男人逐渐冷静下来,他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
只是打水给他妻子擦了脸,又把他妻子的衣服换了,等他妻子睡着以后,他把那件破破烂烂的衣服拿到外面用火烧了。
这天晚上男人整夜都没睡,他就这么坐着一直到了天亮。
第二天,他将自己的妻子安抚好以后去找了阿鼓,跟她说这几天先待在外婆家。
他妻子的情绪依然不稳定,偶尔镇定下来,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爆发,男人怕妻子误伤到女儿,只能让女儿去她外婆家。
就这么过了两三天,在一天晚上他的女儿——阿鼓自己半夜偷摸跑了回来,她以为自己被抛弃了,她在外婆家的这几天每天都有人来在她的耳边说着妈妈的坏话,阿鼓很生气,她不想待在外婆家了,她想回家,可是外婆不让她回。
终于在一个晚上阿鼓趁外婆她们睡着了自己偷偷的跑了回去,她回到了家,在门口小声的喊爸爸妈妈,但男人这几天太累了,睡的正熟根本没有听到自己的女儿在喊他。
他的妻子迷迷糊糊中听到了响声,以为是坏人,起床拿着男人的拐杖就出了门,在开门的一瞬间狠狠的用那根拐杖砸在了她女儿的身上。
阿鼓头被砸破了,流了好多血,她不知道为什么妈妈要打她,她害怕极了顾不上流血的头挣扎着往前爬去,一边哭喊着
“妈妈!妈妈!我是阿鼓!爸爸!爸爸!妈妈不要打我,我好疼......”可她的话没说完就被自己的妈妈从背后一棍子打在了后脑勺上,她一下被打趴在地上,脸上全是血。
她觉得好痛,她还想往前爬可她已经动不了了,嘴里只小声的喊着“妈妈,爸爸......”
男人听到了哭喊声从梦中惊醒,他起床发现自己的拐杖不见了,妻子也没在床上,他害怕极了,等他一瘸一拐的走到门口就看到了举着拐杖的妻子和倒在血泊中的女儿。
他看到这一幕感觉天都塌了,他似乎觉得自己还在梦中,不然怎么会那么让人害怕。
他想上前去看看自己的女儿,可他似乎已经没有力气上前了,拖着自己的废脚慢慢往前移动着,走了两步像是突然回过了神,连滚带爬的上去抱住自己的女儿,他把阿鼓抱了起来,想要带她去医院。
他听到阿鼓的嘴里还在喊着爸爸妈妈,阿鼓头上的血一直在往下滴落,男人没有管呆滞在门口的妻子,他抱着阿鼓往门外一瘸一拐的跑着,边跑边喊
“救命啊!来人啊,有没有人啊!救命啊!”他抱着阿鼓跑了一段路就摔倒在地上,在那一刻男人从来没有那么怨恨过自己是个残疾。
等倒村里人听到声音赶过来就看到跪在地上抱着小女孩嚎啕大哭的男人。
阿鼓死了,死在了自己妈妈的手里,而她的妈妈在看到男人抱着小阿鼓往外跑时,似乎有一瞬间清醒了,她仿佛知道自己打错了人,她也跟着跑了出去。
她在后面看倒跪在地上哭泣的男人和他怀中逐渐变冷的小女孩,她感觉自己的心脏一阵一阵的刺痛,眼泪也止不住的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