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之呼吸·二之型·爪爪·科户风!!”
粂野匡近向前挥刀,四道风刃狠狠向手握锡杖的积怒砍去。
“喂!!你这丑东西!!看这边!!”青色的日轮刀在不死川实弥手中甩出了残影,围绕他自身旋转的巨大旋风从天而降,撕扯着积怒的皮肤。
如果要比较一下积怒和不死川实弥谁的脸色更加狰狞,就连粂野匡近也无法在有限的时间里选出个一二来。
不死川实弥是因为任务要求他不准砍断鬼的脖子,要他不断地周旋将恶鬼困在原地,心里生出了一团郁气。尽管知道这是主公大人定下的战术,但不爽就是不爽,这份不悦被他恶狠狠地回报在了积怒身上,风之呼吸的招式不留余地地向它招呼过去,一时真的逼得积怒束手无策。
为了能够让喜、怒、哀、乐四个分身与憎珀天同时存在,不但分身们的复生能力遭到了剥夺,就连原本各自拥有的血鬼术也都受到了影响,有所削弱。
【在旭川一战的报告中,有队员提到他曾看见了憎之鬼吸收其他四个分身时的景象,】产屋敷耀哉身前围坐的皆是即将参与围剿上弦之四的猎鬼人们,【据他所说,分身们似乎进行了“抵抗”。】
【您的意思是,分身们曾经想要“拒绝”吸收吗?】不破立刻反应了过来。
不死川实弥对那场死斗的了解全部来自不破的自述与粂野匡近的讲述,现在正坐在角落里恭敬地听着。
【尽管只是推测,但我认为上弦之四的分身们似乎与本体并非同心一体,而是拥有一些独立思想的。还请不要漏掉这一点。】
产屋敷耀哉叮嘱道,在确认在座猎鬼人们都接收到了这一点之后,他还提到了不破、不死川实弥和粂野匡近曾经进入过的神秘空间。
这次战斗的确是个验证鬼杀队诸多猜想的一个好机会。关于无限城的目击情报还停留在众鬼突袭产屋敷宅邸,那座鬼之城还处在迷雾之中,让人如鲠在喉。
不死川实弥躲过一道雷电,他一边发动攻击一边观察着积怒,果不其然,作为被当做弃子外放至岩手县各个角落的分身们其实已经完成了本体交给它们的任务,它们已经发现猎鬼人们聚集的地方,乃至位于八幡平的“总部”都是诱饵。
不死川实弥相信以不破的能力,此刻肯定已经找上了那个最强的分身,也就是本体所在的地方。为了增强憎珀天的力量,这些分身最好赶快死掉,让分走的力量回归才对。
然而积怒却表现得异常谨慎。它始终和不死川实弥以及从旁辅助的粂野匡近保持着距离,也从未有过主动求死的行为。
它在乎自己的性命。
粂野匡近得出了这样的结论。自从与累的战斗结束后,他在蝶屋待了很久很久,直到伤口处和体内的毒素代谢干净,脖子上可怖的勒伤终于愈合之后,又经历了漫长的复健,他终于再度和同伴们站在了同一个战场上。
“你的身手应该没退步吧?笨蛋匡近!可不要碍手碍脚,我可不会救你!”
他们背靠背,同时举刀面向前方。粂野匡近听着不死川实弥别扭的关心,笑道:“那就亲眼来看看吧!可不要被我丢下了哦!”
身后的不死川实弥嗓音沙哑:“哼,说什么大话!”
*
【所以,锖兔也继续前进吧。】
锈色头发的少年猎鬼人指引着激流撕扯恶鬼的身体。哪怕看似柔软无害的纯水,在愤怒的引导下也能化作夺命的利爪。
哀绝的突刺难以穿透沉重的水幕,而掀起波涛的锖兔则显得游刃有余。
多亏了那段日子辗转于各位柱的宅邸,拼死训练的成果终于在这一刻完全显现。锖兔能够清楚地看到哀绝的每一个动作,体能训练让他学会了合理分配自己的体力,平衡感训练让他可以更娴熟地支配自己的身体,躲过哀绝的每一次攻击。
笨蛋义勇,说什么继续前进......
未来就在那里,我,我们,不是肯定要大步跑向那里的吗!?
“四之型·打击之潮!!”
宛如潮汐般层层涌来的水浪吞没了恶鬼的身体,哀绝逃向树上,而锖兔早已在此等候多时:“堂堂男子汉,就不要总是哭哭啼啼的啊!!”
*
“哈哈哈!真是让人快乐啊!上次像你这样的女孩已经被我吹到天上去了!你也想像她一样飞上去吗!?”
手持团扇的可乐挥出的飓风竟硬生生地将熊谷响子的雷吹散,纵使熊谷响子已经提前侧身躲避,她的衣角还是被卷入风涡之中,被撕扯成了碎片。
“说起来,你这张脸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藉由雷之呼吸·六之型·电轰雷轰像四周释放的雷电组成了密集的火力网,焦灼的电花如烟火般炸裂,偶尔闪过的电光照亮了熊谷响子的脸,尚未褪去稚嫩的面庞在可乐眼中逐渐与一个大胡子脸重合起来,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是一模一样的翻版。
“啊!我想起来了!哈哈哈!原来你和他是同一血脉的人吗?是女儿吗!?”
可乐从本体以及其他分身的记忆中找到了熊谷大政的脸。那个人类还真是不简单,单凭一些蛛丝马迹就找到了它们的老巢,但是那个人的雷甚至还不如眼前这个女孩的雷声响。
“我们撕开了他的身体,他死前还在‘响子、美秀’地喊,你是谁呢?是‘美秀’?还是‘响子’?哈哈哈!真是悦耳的惨叫声啊!”
熊谷响子扯住了胸前的衣襟。
美秀是她母亲的名字。
熊谷响子加入鬼杀队的事情没有瞒着自己的母亲,拜师学习雷之呼吸也是母亲美秀拜托父亲的朋友帮忙找到了培育师。只有这次的任务,她没有和母亲说明。但恐怕母亲美秀已经看出来了吧?她自从父亲死后愈发消瘦,临走时熊谷响子站在街道拐角回头看她,才惊觉她已然瘦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枯枝。
不破和熊谷响子说起过爱乃的事。那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拼死找回了父亲的遗骸,在五脏六腑全部稀碎的痛苦中挣扎着爬回了村镇。
看着嬉皮笑脸嘲笑他们的恶鬼,熊谷响子怒极反笑:“一个没有自己的人格、降生的意义就是为了死亡的家伙,居然还有心思嘲笑别人?我说,你的‘主人’准备什么时候让你去死?”
可乐嚣张的嘴角微微落下:“什么?”
熊谷响子挥刀前冲,使用一之型·霹雳一闪高速接近可乐的身侧,小范围的四之型·远雷起手,接上三之型·聚蚊成雷,将雷电的波纹从四面八方汇聚起来向可乐发起进攻。
“你是从谁的记忆中看到了我的父亲?你自己的吗?不是吧?”
熊谷响子的话令可乐的大脑有一瞬间的宕机。
它们四个分身更像居住在同一具躯体里的四种人格,与“憎”和“恨”相比,它们四个更加“亲近”一些,虽然它们相互厌烦。
如果是以往,它们不需要说话就能相互交流,而能力遭到削弱的现在,它们四个变成了真真正正的“个体”,也正是这份“孤独”让熊谷响子的话有了可乘之机。
每一次吸收意味着“死亡”,每一次分裂意味着“新生”。分裂前被塞入脑海的“他人的记忆”清晰无比,仿佛自己从来没有“死”去过。
即便如此,哪怕是鬼分身,也会遵从本能——畏惧死亡。
“臭丫头——!!”
可乐仅仅凭借直觉放弃了思考。正如舌头上的字“乐”一样,它享受战斗的乐趣,喜欢看到破碎的尸体。思考熊谷响子的话会让它死去,可乐的直觉发出这样的预警,所以下一刻它就将全部心思放在如何用风撕碎少女猎鬼人的身体上。
嘁!只让它动摇了一瞬吗!?
熊谷响子仔细观察着可乐,她的实力远不及柱,短短一瞬的动摇虽然是个极好的机会,但她没有能力抓住。如果是柱的话,砍掉四肢、阻止再生,都是能够在那瞬息简单做到的吧?
不,现在想这些也没用,集中精神!熊谷响子握紧刀柄,因为呼吸法而变成灿金色的刃面在密林中划出道道金光,她围绕着诸多树木与可乐周旋,切实地和普通队员们履行着自己的职责,将可乐继续困在这片森林中。
*
静谧的夜里杀机尽现。
与三年前相比,眼前的猎鬼人已不再能被称之为少年,那身形不再略显单薄,而是与记忆中化作漫天血花的风柱逐渐重合。
脸上多了几道疤痕,浑身的气势也有些变化,或许是因为仇恨与憎恶,摇晃的杀意悄然泄露了出来,让那双黑眸更加炙热。
憎珀天第一次从某个人类的身上体会到如此深刻的“憎恶”,就像面对着它自己,另一个憎恶一切的恶魔。
对于不破来说,憎珀天的模样曾千百次地出现在他的眼前,睡梦中会出现、思绪恍惚时会出现、偶尔也会与正在斩杀的恶鬼重叠。
没有任何变化,自从恶鬼舍弃人类身份之时起,每一次形象的变化都意味着力量涌现,所谓“成长”已与时间毫无关系。
憎珀天脚下踏着的木龙寸寸断裂,升腾的气流冲破了云层,皎洁的月光掉了下来。不破的身形拉成一道模糊的影子,唯有纯白羽织的幻影宛如流星向高空中的憎珀天坠落而去。
这个小鬼,已经完全和三年前不同了。五条石龙子在他的手下如同死物一般,不单速度将木龙们远远甩在身后,那柄日轮刀更是锋利到了连憎珀天都感觉到了一丝威胁。
“真是恐怖的成长性,不愉快,偏偏是你这恶徒……”
憎珀天踏着碎木跃至月下,五面太鼓竟开始缓缓转动,然后蓦地消失了。憎珀天居然握紧了拳头,从高处地迎着不破的刀俯冲下来。
“!?”
直面我的刀?是陷阱吗?还是真的有徒手对抗日轮刀的自信?
一息间,数种想法闪过不破的脑海。
在通透世界的视野中,憎珀天身体的肌肉密度清晰可见,看起来在这三年中它吃掉了不少优质的人类强化身体。
是血鬼术。憎珀天准备拉近距离,释放某种血鬼术。有一种玄之又玄的气息缠绕在每个生物的身边,如果是鬼,不破可以通过观察气息的走向判断这只鬼是否会使用血鬼术。人的身上也有这种气息,实力越强的猎鬼人,周身的气息越浓烈。
想要拉近距离,再用那一招将我炸成碎片吗!?
我会在那之前斩断你的心脏——!!
憎珀天已经准备好释放狂压鸣波。顾及到不破是上弦之一准备转化为鬼的对象,它压低了血鬼术的威力,只要能震碎内脏就好。通过与其他鬼共享的情报,这个小鬼擅长隐藏自己的真实实力,将自己的气息伪装起来。
但是......面对迎面而来的日轮刀,憎珀天挥拳直奔刀刃,伴随着骨血碎裂的噗嗤声,它的手臂应声而断,被竖着劈成了两半。
与此同时,它张开了嘴。
......没有人类的身体能够承受住这一击,柱也是一样!!
——血鬼术·狂压鸣波!!
劈开手臂的日轮刀猛地抽出,红到发黑的光晕映射在不破的眼睛里,又被毫不畏惧地吞噬。不破手腕翻转,下压刀柄让整把刀竖直插入了憎珀天的下巴,三年前车站雪夜的一幕又在这里重新上演。
只不过这次的决绝的背影只有一个。
不知何时,藏青色的胁差已然被不破握在手中,他的右手狠狠拧动自己的日轮刀,锋利的刀刃搅动着憎珀天的大脑。恶鬼被迫闭合的嘴角流出了一些风压,狂风掀飞了他眼前碍事的发丝,双方凝视着对手,仿佛时空在刹那间停滞,思考着未来的走向。
终究是压抑着仇恨的人类率先发出了一声怒吼。
不破左手推进,胁差毫不留情地刺向憎珀天的心脏、本体所在的那个地方!!
利刃撕破了肌肉,切断层层骨骼,伤口处传来灼热的痛感。仿佛深入骨髓般,惊悚的寒意顺着藏青色的日轮刀传递给了憎珀天。
有哪里不对劲,但是……
是我赢了!!
憎珀天绷紧肌肉卡住直戳心脏的刀刃,不破身在空中无处受力,只得单凭一只手臂的力量缓缓将日轮刀向前推进。
他自己的那柄漆黑之刃则尽职地卡住了憎珀天的嘴巴,电光火石间他望进了憎珀天猩红的双眼,从晶体的倒影中看见一只石龙子正大张着嘴,上下颌张开的角度之大甚至撕裂了它的嘴角。
想要让石龙子把我和它一起吞进去再引爆自己吗?憎珀天的血鬼术能否对它自己造成伤害尚且存疑,不破不想赌。而且,毒已经注入了它的体内。
在石龙子的嘴巴合拢之前,不破改变刀的角度,割开了憎珀天的半张脸,脚尖点在木龙的鼻子上向后与它拉开了距离。
石龙子见目标脱离了它的攻击范围,龙头一扭躲开了憎珀天,那一发蓄势已久的狂压鸣波也出乎意料地被收了回去。
收回去了啊......下次要多加注意了。
不破的双脚终于踏上了坚实的地面,尽管他并不畏惧空中战,但大地还是给予了他无可比拟的宽慰。
根据珠世小姐所说,这次做出的试剂进行了改良,药物更不容易被发现,即便毒药被发现,鬼最先发现的也是破坏鬼血细胞的毒液,更隐蔽的“加速细胞衰老”的成分宛如藏在角落里的蝮蛇,吐着猩红的信子。
憎珀天果然感受到了在体内肆虐的毒药。这种程度的毒药对上弦之鬼来说只比紫藤花毒更难缠一些,只要花费一小会儿功夫它就可以将那些毒素分解。
“你这混账小鬼......这么喜欢耍这些小动作吗?”
憎珀天靠近皮肤表面的血管变得青紫肿胀,又在几息之间平复了下去,恢复原状。这代表着刚才不破通过胁差注入的毒素已经全面败退。
“......了他......憎珀天!!杀了他、他......替老夫杀了他!!”
本体正在催促,憎之鬼眉间的沟壑更重了几分。上弦之一黑死牟想要将这个小鬼变成鬼,但是那位大人想要杀掉他。
其实仔细想想,如果鬼舞辻无惨不认可这个小鬼,就算身为上弦之鬼的黑死牟亲自将血液分给他,他也无法变成鬼。
而且......
憎珀天看着那个青年,哪怕看起来松懈地拎着刀,满身破绽,但实际上那是一只强迫自己收敛了全部杀意的猛兽,是如果不彻底杀死他、就算只有一口气也会咬死猎人的猎物。
这种被死亡追击的紧迫感,实在是久违了啊。连带着令人浑身颤抖的战意也......
“杀了他......快呀......快点杀了他!!”
“......”
不破在给加速鬼血细胞老化的药剂发挥效用争取时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憎珀天的进攻也停滞了下来,但战斗基本上还在他的掌控之中。
在它有机会通过什么方法吸收掉喜、怒、哀、乐四个分身增强自己之前,拼尽全力尝试斩断本体的喉咙吧!
不破双腿前后拉开,漆黑之刃斜指身后的天空,薄银的月光点在刃尖,如同轻纱在起舞。
不必回忆那些怒火,杀意早已填满这具身躯的每一寸。这种时候,更应当回想的是继国缘一在血月之下的那一道斩击。
收敛了全部杀意、憎恨,连一丝感情都不掺杂的纯净斩击。
“……!”
憎珀天在月光反射到那柄刀上的同时身形暴退。